杨司李涨红了脸。
他能坐在这个位置上也不是酒囊饭袋,接了这个案子之后,他也曾私底下调查过,金蝉和张富贵的亲事,不过是随意一提,做不得数。
要说金蝉因此杀人,确实可笑。
但坐到了这里后,被韩氏紧紧盯着,那叫金蝉的姑娘又一脸淡然,自己的每次质问,她都会露出诧异的表情,仿佛他的询问有多么可笑一般,瞬间令他乱了方寸。
楚县令就快高升,他若能破了楚适康破不了答案,不就说明他比楚适康还高明不少吗?
现在,他却重复着楚适康的路子,找不到突破口,怎么不令他着急?
原本以为金蝉一个姑娘家,吓吓就能说真话,没想到竟碰到一个硬茬,看来也只能先定了王大富的罪,才能对付她。
“啪~”
“王大富,你休要狡辩,本官问你什么你只回答就是,若再咆哮公堂,大刑伺候。”
楚县令抿着嘴,想笑又不好意思笑,说他“推诿迁延,不以民瘼为念”,结果就派了个草包来辅助自己,一个推官竟说出这样可笑的话,真是令人侧目。
楚县令对自己的断案突然又有信心。
王大富也不是省油的灯,这公堂他是惯常来的,所见的案子也不少,一个小小惊堂木哪里吓得到他。
“是,杨大人问吧。”满脸的不屑。
有人趴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杨司李一拍惊堂木:“来人,传证人。”
谁也没想到,传来的证人还是熟人,竟是韩氏的家仆三福。
金蝉也不得不叹一句,这三人真是有缘。
这第一富死了,王大富是嫌犯,这三福竟然是证人。
最初王大富看到他也是不屑的,手下败将,直到三福说出这样的话:“二位大人,那日我亲耳听到王大富说要杀了张富贵。后来,王大富来家里闹了一场,就离开了小阳村,但并不像他说的那般,再没见到张富贵。”
“小的亲眼看到他二人在村外三里地的山坳中掰扯,王大富还抢了张富贵的钱袋子。”
王大富气道:“那是什么破钱袋子,不过是个破布包,里面一文钱都没有。”
说完他就后悔了,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巴掌,也知此时再狡辩也无意义:“他阴魂不散,一直跟着我,我也只教训了他一顿。”
出事后,他也想过要不要把此事说出来,但见过断过那么多案子,这事只能增加众人的怀疑,所以他选择隐瞒。
“哼!你若没杀人,又何须隐瞒?”杨司李得意地笑道。
楚县令气得冒火,好好的局面就这么垮了。
他就这么不可信吗?
王大富瞒的可是他。
王大富心虚,却无济于事,他抬眉看了金蝉一眼,脸上满是尴尬。
这些日子金蝉一直为他来回奔波,更不要说,此次很可能连累了她。
“妹子,我……”
金蝉却转过头,镇定自若地道:“二位大人,我们也有证人。”
“传!”楚县令狠狠瞪了一眼。
王二贵赶紧带着村民们走了进来,呼啦啦跪了一地。
“这么多~”杨司李不屑地看了一眼,“你不会以为你们人多闹事,本官就会就范吧?”
金蝉无奈摇头:“杨大人,为何不先听听他们怎么说呢?”
“那日,天热,我一直在院中乘凉,直至酉末才回了屋。”
“那日,我家小儿惊了夜……”
众人也没敢夸大其词,就这样一人一句,将那日自家的事说了一遍。
杨司李皱眉道:“这就是你说的证人?这能证明什么?”
金蝉道:“他们能证明那日张富贵未曾去过青石村。大人或许不知,王二贵家住在村西,无论走哪条路都得经过他们几个家门口。”
“刚巧,附近都养有恶犬,一个陌生人大半夜进村,就算惊动不了人,但绝对会惊动它们。”
“犬吠相闻,一村皆应,那么大的动静不可能整村无人知晓。”
“哼!不过几只狗而已,竟说得神乎其神,可笑,可笑。”
金蝉看了眼王二贵,示意他动手,王二贵点头,呼了一声,须臾后几只恶犬“汪汪”的朝着公堂扑进来。
它们目不斜视,也不管跪在下头的百姓,直直往公案上扑,杨司李瞬间被扑倒在地,犬涎都滴落在他脸上。
“来人,来人,快把这死狗拉开!”杨司李大叫道。
楚县令站在他身旁,紧绷着身子,站起身来,高高的抬起下巴,还是被波及到。
“快,快拉开!”金蝉说完,王二贵几个赶紧上前,那几只恶犬却一直狂吠着,前爪不停的刨向地面,死死地盯着杨司李几人。
韩氏吓得腿软,紧贴在郑文轩身上,郑文轩已经头皮发麻,却得强撑着将她拥入怀中。
“杨大人,您看,这就是事实。若那日张富贵真的进村,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
王二贵松了松手上的绳子,狗又向前扑去,直到杨司李败下阵来,才微笑的拽紧了手上的绳子。
“是是,那日张富贵确实没进村。”杨司李头皮发麻?
王二贵笑了笑,才让人把狗都牵了出去。
公堂一团混乱,只能暂时退堂休整,王大富被带了下去,被孔彪一顿痛批,狠狠踹了他一脚:“还有什么瞒着我们的?说!”
“真没有了。”
孔彪气道:“要不是金蝉妹子机灵,你就等着挨板子吧。”
杨司李被吓到,缓了许久才定住心神,再回到公堂,他少了几分底气,但还得强撑着:“就算证明张富贵未曾进村,也洗刷不了你们密谋杀人的嫌疑。”
金蝉朗声道:“大人,按先前的供词和推论,张富贵和王大富的冲突,王大富占了上风,张富贵越想越气,睡下了又翻腾起身去寻王大富麻烦,是也不是?”
杨司李没回答,金蝉也不需要他的答案:“既然如此,张富贵没有进村,王大富是怎么再次和他碰面,怎么起的冲突,愤而杀人呢?”
“这……”杨司李咬咬牙,看向三福,三福一时间也想不出好的说词,只能看向韩氏。
韩氏缴着手中的帕子,低声骂道“真是没用的东西”,就这样静默了一会,她突然冷笑道:“大人就没想过,他们一群人集体做伪证吗?”
“我听说,王家撒了大把银子,收集证据。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说几句谎话就有银子拿,何乐而不为呢。”
“大人,这样的证据能做数的话,日后只要有银子就行,还要公堂做什么?”
说着,她笑道:“怎么就这么巧,一堆人大半夜都不睡,都睁着眼等着听狗叫?”
“还真就是巧了!”金蝉也笑道,“就像三福跟了三里地,躲得远远的也能看清王大富抢了人破布袋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