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
楚县令突然瞪大了双眼,嘴不自觉地张开,露出一副极度震惊的神情。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脑海中瞬间闪过林时安出现后的一幕又一幕,这些念头让他的心跳陡然加快。
雪日,药铺,拿人?
若当日衙役们拿到人,抓到的又会是谁?
好巧不巧,金蝉就在此时冒出个表哥;好巧不巧,六皇子就藏身在平安县;那么多日子,六皇子行踪成谜,就在这小阳村吗?
他叹息着看了林时安一眼,此时的林时安正扶起金蝉,将圣旨放在金蝉手中,满眼藏不住的柔情。
这表哥或许只是一个幌子,他就是那黑衣人吧。
楚县令不自觉的摸了摸脖颈,伤口早已结痂,只留下一条淡粉的印记。
难怪,林时安会突然提出要楚云枝一起进京。
他那样知礼的人,原不该提这样的要求。
难怪,这一路进京孔彪都未见什么黑衣人,直到六皇子和林时安双双消失。
一个小小举人,怎么敢做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要命了吗?
楚县令擦了擦汗,又觉得自己怪得好没道理。
若不是有金蝉在,林时安这样的人会轻信自己吗?那日一再的试探,就能说明答案。
六皇子要真在平安县出事,他楚家可就大祸临头了。
楚县令一阵后怕,死死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敢露出一丝端倪。
此时的杨烁,与楚适康一样后怕。
县主吗?历朝历代有几个民女能鱼跃龙门被册封县主的。
此时的他,已没有心力去思考这些问题,更没有心思去想仅仅“救民危难”的功绩,怎么值得皇帝大张旗鼓册封。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差点就对县主用了刑。
杨烁“噗通”一声跪下,颤抖着道:“下官杨烁,有眼无珠,冒犯天颜。今日之事,绝非下官本意,卑职也是,也是……为了百姓,为了还这一方安宁,才急于求成,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卑职一时糊涂,险些酿成大错。还望县主饶恕卑职不敬之罪。”
说罢,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浸湿了身前的地面,静静等待着金蝉的回应。
先前那一刻,他有多怨林时安来得不是时候,此时他就有多庆幸,林时安来得正是时候。
渐渐的,他竟有几分责怪起韩氏来,若不是她在公堂之上指手画脚,自己又怎么会乱了方寸。
金蝉冷冷地瞪了杨烁一眼,看林时安微微摇头,才出声道:“起来吧。杨大人也是为了尽早破案,何罪之有。只是日后办案,可别再鲁莽行事。”
“是,是,卑职谨记。”杨烁如蒙大赦,又叩首谢恩后,才缓缓起身,退至一旁,只是那低垂的头始终不敢抬起。
他心知金蝉不与他计较,是不屑与自己计较,这事不会轻易结束,就如林时安在公堂中说的那般,他这官是做到头了。
但,有了金蝉这句话,好歹保住性命,躲过牢狱之灾。
林时安挑了挑眉,暗赞金蝉应对得不错,他走过去扶起楚县令,道:“楚大人请起,林某也知今日之事突兀,此前未向大人透露旨意内容,实乃有不得已的苦衷。还请楚大人宽宥。”
楚县令哪敢怪林时安,自然是把林时安夸了一顿。
郑文轩见林时安得意的模样,心中气闷不已,他拉起韩氏的手:“我们走!”
韩氏不屑道:“不过是个没有封号的县主,得意什么?”
郑文轩吓了一跳,赶紧捂住韩氏的嘴,将她拖了出去。
“你疯啦!”郑文轩气愤道,一路上都冷着她。
韩氏也恼了,狠狠的将发饰往桌上一拍:“我说的是事实,怎么,实话还不让人说了?”
“在京都,这公主,郡主一抓都一大把的,什么时候轮到她一个县主摆谱,还是个没有封号,没有封地的外来货。一年几百两俸禄的银子我还看不上呢。”
郑文轩见她发飙,无奈劝道:“我知道娘子见多识广,但这县主可是皇帝亲封的,你还是别得罪她好。”
“今日公堂之上,你就做得过了,怎么能动不动就让杨大人用刑呢。”
“我可是为了案子。”韩氏冷笑道,“怎么,夫君还念着她不成?她现在可是县主,怎么可能看上夫君一个小小县令,更不要说给你做妾。不过她也别得意。张家的案子还没完呢。县主又怎样,县主杀人一样得偿命。”
“金蝉自来心善,不会因为几句口角就要人性命,你别为难她。”郑文轩解释道。
“这事等审过不就知道了。”韩氏笑,“我就不信,证据确凿,林时安还能包庇她。”
郑文轩不解:“不是认定了吗?那贼人身上有刀伤。还有那把刀?”
韩氏笑道:“那林时安只是故弄玄虚,想给金蝉脱罪。夫君还真信了呀。”
郑文轩是信了的,金蝉也信了。
宣读完圣旨,留下一地惊愕的众人,林时安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随意敷衍了两句,就催促着金蝉赶紧回家。
金蝉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又担心起王大富。
“那把刀真能找到吗?万一那贼人身手了得,没有受伤怎么办?”
林时安笑道:“哪有什么刀,那是我胡诌的。”
“……”金蝉愣了愣,“你是说张家说了谎?为什么?”
林时安勾了勾手,让金蝉靠近些。
“我刚回来,并不知前情,就想着随便找个借口,将案子拖一拖,再派人去查。没想到张家被我一吓,竟语无伦次起来。”
“那把刀大体是不在的。更不要说受了刀伤的凶手。”
金蝉闻言,脸瞬间垮了,林时安见此,立马宽慰道:“你别担心,没了刀还有人。那张家定有所隐瞒,不然也不能凭空编出把刀来。”
金蝉气极:“你故意耍着我玩是吧?”
“天地良心,我哪敢做这事。”林时安握着她的手,他只是见金蝉开口闭口就是王大富,心里不爽,想逗逗她。
“他一个衙役,待在牢里,如鱼得水,你担心什么?”
“表妹该担心担心我才是。我日日紧赶夜赶,腿都磨破了,也不见你心疼。要不,你给我瞧瞧?”
金蝉羞得满脸通红:“你再胡闹,就去县衙待着去。”
林时安奉命传旨,出的是公差,按理县里要给安排住处,林时安却一一婉拒,带着人留在村里。
美其名曰要办案,此地离何处都近,王大富自然也被留了下来。
“表妹,就心疼心疼兄弟们,大热天的别再折腾他们来回跑。”
金蝉听到骁林卫,心里就不痛快:“这些京卫平日嚣张惯了,名声也不好,你就一定要当这镇抚使吗?还是换换吧。”
林时安笑道:“原来我在表妹心里有这般大能耐。可惜,我现在只是个举人,一般的官我还真做不了当。勉强上去,也会被人诟病。”
“你若真这么讨厌京卫,等我事了了,就脱去这身皮,去考个进士,求个官。”
“只是我没有大才,是做不了状元的。只能从翰林院编修做起。日日弄弄文章,甚是无趣。也不知那时表妹会不会嫌弃我。”
“我嫌弃你做什么?”金蝉瞪了他一眼,“我就是怕你日日和这些京卫待在一起,染了恶习。”
林时安抬眸笑道,眼中满是傲气:“刀是好是坏,在我手中,由我说了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