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
云阳伯和云阳伯夫人来了许久,只能干坐着。
待太后和康王一到,皇帝也就到了,他身后跟着林时安。
林时安看到金蝉并不意外,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稍安勿躁。
至于康王,他脸色平静的瞥了一眼,见到那双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坐!”
已经吵了许久的事,大家心知肚明,皇帝开了口,众人坐下,只有云阳伯还直立着。
“皇上,林时安确实是我那失散多年的孩子。”
“失散吗?”皇帝却没有给云阳伯好脸色,狠狠瞪了他一眼。
个中缘由,皇帝早就心知肚明。
云阳伯抹了抹汗,惭愧道:“是,是臣的错?臣当年并不知道施氏有孕,等臣知道后已经铸成大错。”
“安儿,你原谅为父吧。当年我也是迫不得已。”
“我收到家中书信赶回回京,就被软禁起来。家中长辈苦苦相逼,为了云阳伯府,为了林家,我不得不委屈你母亲。”
“我也曾去信,劝你母亲忍让,但她太过要强,一点都体谅为父的苦心,竟偷偷瞒着我生下你,还躲了起来。”
“为父也是多年以后才知道你的存在,我派人去接你,你母亲却以死相逼,又将你藏到道观,为父苦寻无果。”
“安儿,这么多年,为父的心从未停止过对你的牵挂。每到夜深人静,想到你可能在外面吃苦,为父就心如刀绞。”
云阳伯老泪纵横,一副差点要晕过去的模样。
云阳伯夫人上前搀扶着云阳伯,也跟着抹起泪来。
“老爷,时安是个孝顺的孩子,定会理解你的苦心的。”
反言之,林时安若不同意认祖归宗就是大不孝。
两人一唱一和,看着甚是可怜。
金蝉冷冷一笑。
或许他们的可怜还真不是伪装的。
这把年纪,死了儿子,后继无人,怎么会不可怜。
何家又牵连进贪腐案中,这心中也是又惊又怕吧。
现在把希望放在林时安身上,一把年纪,还得在儿子面前做戏,哭求,怎么能不可怜呢。
“安儿,我知道你怨我,我又何尝不怨自己啊!这么多年,心中的愧疚如影随形。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就忍心看着为父余生都在悔恨中度过吗?”
“回来吧,我会用余生补偿你,还有你母亲。”云阳伯说着推开夫人的搀扶,径直朝林时安走过去。
但他身体微微颤抖,仿佛随时支撑不住,一个不小心,竟毫无预兆朝着林时安的方向跌了过去。
“老爷!”云阳伯夫人惊连着要去扶。
离云阳伯最近的自然是林时安,不说他的身手,站在他那个位置的就算是个普通人,随意一伸手也能将人拖住。
金蝉瞬间明白了他的算计。
话说到这份上,林时安若伸手去扶,表明心中还有顾忌,云阳伯就能借机抱着他顺杆子爬,像毒蛇一般一点点缠上。
他若不扶?
太后,皇帝,康王就在跟前,他们会怎么看林时安呢?
无情无意?冷心冷肺?
最难测帝王心。
皇帝既想有一把锋利的刀,又怕这把刀会伤了自己。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一个连父亲跌倒下意识都不会出手的人,真的能用吗?
真是好狠的心。
这是算计着,若林时安不妥协,就要毁了他吗?
金蝉心中发冷。
“夫人,小心。”
也不知怎么的一片混乱中,云阳伯夫人也朝着林时安跌了过去。
“啊!”此时的尖叫声比先前真诚多了,云阳伯夫人直直伸着双手,想抓向林时安。
林时安毫无意外的退开。
男女授受不亲。
看到一个女人扑向自己,这样的反应并无大错。
就算这个女人老的能当他娘。
此时,大家想挽救已经来不及了。
小榭中一片混乱,二人滚做一团。
“老爷,老爷,你没事吧?”
“血,血!”
云阳伯这是磕到了。
他伸手一抹,额头破了个口子。
感情的渲染要恰到好处。
被这么一闹,刚才声情并茂演的一出戏全毁了。
云阳伯脸上的悲戚瞬间僵住,满脸尴尬。
云阳伯夫人的眼眶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此刻却也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老爷。”
“无事。”
二人起身,手忙脚乱整理着弄乱的衣物。
“微臣殿前失仪,请皇上降罪。”
“臣妇无状,请太后,皇上降罪。”
“起来吧。来人,带云阳伯和夫人下去梳洗。”皇帝眼中透着不满与审视。
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的,真有必要去“扶”吗?
皇帝的目光落在林时安。
林时安冰冷的目光尽收眼底。
他那模样,仿佛不是在看自己的父亲,是在看一只臭虫,厌恶,恶心。
“怎么?心中不忿?”皇帝问道。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时安身上。
林时安拱手道:“是。”
这回答,令人咋舌。
太后听了都不由摇头。
听说这林时安挺机灵的,面对皇帝怎么能这么说话。
那毕竟是自己父亲呀。
云阳伯先前的一段表演还是很深入人心的,父亲都那样求了,他还想怎么样。
子不言父过,这是不孝。
康王也出口劝道:“林大人,事已至此,过往的事再计较也无法挽回。如今云阳伯有心弥补,你也可以放下了。有些事,双方各退一步,就是海阔天空。”
“莫要被往事困住,最后后悔莫及。”
太后跟着点头。
确实应该如此。
还是自家儿孙懂事。
林时安笑道:“王爷误会了。”
“臣只是为云阳伯所作之事感到不耻,为当年那个孩子感到心痛。”
“至于什么往事,放下,若能遇到林小公子,臣会把话带到的。”
几人一愣。
这是还不愿承认吗?
“林时安,云阳伯有错,朕回罚。”皇帝许诺道。
“有些事不是一味逃避就可以的。”
“朕已派人查明。当年云阳伯老夫人治家甚严。云阳伯身体羸弱,寄居在南通。他化名林惟德,就是你生生父亲。”
皇帝态度坚决。
这是要逼着林时安认父了。
金蝉抬起头,二人四目相对,这一幕毫无意外落入康王眼中。
康王清了清嗓子:“父皇说得不错。林大人,血缘亲情是不可轻易割舍。你莫要再赌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