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将近,寒意未褪,却已隐隐透出一丝春意。
宫墙内的梅树枝头缀满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偶尔有几朵耐不住性子的,已然悄然绽放。
金蝉见此,眼中不禁涌起几分喜意。
楚嬷嬷亲自前来迎接,见金蝉眉眼含笑,目光不时落在绽放的梅花上,也跟着笑起来。
恰在此时,一只雀儿轻盈地飞落枝头,楚嬷嬷见状,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喜鹊登梅,看来这宫中要有大喜事喽。”
金蝉轻抿唇角:“定是大喜事。”
只不过,对云阳伯府来说,就不一定了。
他们日日算计,以为胜券在握,今日就让他们体会体会什么叫做竹篮打水一场空,也不知云阳伯面对那结果,会怎么收场。
仁寿宫内,太后端坐在紫檀木雕花膳桌前,手中执着一只青瓷小碗,慢条斯理地用着早膳。
金蝉缓步走入殿内,目光一一扫过,心中一怔。
康王赵瑱竟也在此?
太后宣了她和云阳伯夫人,康王此刻还在宫中,不太合常理。
她面上却不显,依旧从容地行礼道:“臣女金蝉,参见太后娘娘,参见康王殿下。”
太后微微颔首,语气温和:“不必多礼。快坐,刚好康王也在,你坐这陪着说说话。”
金蝉不动声色点头应是,选了个最远的地方坐下。
她一个姑娘家和康王能说什么话?
不过是两年之缘,知道的也是些传言。
总不能聊“他的腿”吧。
康王见她面色有异,竟主动攀谈起来:“是不是本王在这,打扰到文惠了?”
金蝉笑着摇头:“臣女只是担心来迟误事,有所失礼,没想到云阳伯夫人还未到。”
康王露出惊讶之色:“怎么,云阳伯夫人也要进宫?那看来本王来得真不是时候。皇祖母,孙儿这就告退。”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太后摆了摆手,缓缓说道,“今日你父皇把云阳伯和林大人宣进宫中议事,云阳伯夫人是随云阳伯进宫的。”
“你来了正好,一会我们一起去瞧瞧。”太后似乎突然来了兴致般,也不知想到什么,说着说着竟突然笑了起来,“听说是摆在御花园?”
金蝉进宫多次,还没去过御花园。
太后这意思,是要带着大家去围观?
金蝉顿了顿,总觉得今日这安排怪怪的。
不过也好,倒是可以亲眼瞧瞧云阳伯使幺蛾子。
“多谢太太娘娘。”金蝉合时宜的表现自己的欣喜。
太后笑了笑,命人撤去早膳。
楚嬷嬷伸手微扶起她。
一切井然有序。
直到……
康王也扶着轮椅站了起来,缓步走到太后身侧,温声道:“皇祖母,孙儿扶您。”
这一幕让金蝉看得一愣一愣的。
传言康王殿下幼时受过伤,不良于行,难道是她认错人了?
她诧异的眼神落在康王眼中,惹得康王一阵轻笑:“文惠看什么呢?”
金蝉心中暗叫不好,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
这可是失仪之罪。
她赶忙敛了神色,跪下请罪:“臣女一时失神,还请殿下恕罪。”
康王笑着上前,虚扶了她一把:“吓到了吧?”
“本王幼时受过伤,腿脚有些不便,但偶尔起身活动活动也无妨。这腿伤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早已习惯,也只有你,如此小心。”
“谢殿下。”金蝉松了口气,心中对康王的印象有所改观。
看来这位不爱出门交际的康王,并不像外头传言的那般孤僻自怨自艾。
或许他只是不想给人添麻烦,才甚少露面。
就像林姨,世人总以为她受了那样的委屈,定会怨天尤人,或者羞于见人。
其实她最是和善,待在家中不愿出门,不过是性子恬静,不喜闹哄哄的气氛罢了。
康王见她神色缓和,语气也轻松了几分:“你与六弟交好,在我看来,与姐妹无异。见我不用如此拘谨,随意些便好。”
太后也笑着插话:“金蝉你见他见得少,不了解他,他的性子是几兄弟间最随和的。”
想起其他几个孙子,太后不由皱眉。
老二总喜欢躲事,老三管不住下半身,老四又太激进了。
赵恭以前性子沉闷,现在才好些。
本来老七一个小团子,嘴巴又甜,是她最喜欢的。可惜,何家又出了那事。
若云阳伯府能和林家和解,老六又很是看中金蝉,她再谋划谋划,几兄弟间也能和睦相处。
“不用轿子,今日哀家也伸伸胳膊,动动腿,云袖你说如何?”太后来了兴致,众人笑着附和。
“今日天色不错,正适合走走。”
楚嬷嬷扶着太后。
康王连轮椅都舍了。
金蝉亦步亦趋跟在后头,康王走了一段,并未露出异样。
看来,他说的不假,或许这在宫中并不是隐密。
“文惠是担心林大人吧?”康王突然停下来,回头看着金蝉,仿佛在等她。
金蝉快步跟前:“是。”
“林大人和云阳伯府的事,本王也有耳闻。今日,父王请林大人与云阳伯入宫,就是想解决此事。文惠不用担心,不管结果如何,对林大人都无碍。”
一个“私生子”的名声,和云阳伯的爵位比起来,很多人都会觉得无碍。
或许还有人觉得林时安这时候的坚持,只是想坐地起价。
甚至有人将这些作为谈资。
“我纳个妾怎么了?多纳妾多生儿子。妾生子总比私生子好。”
“看那云阳伯,一根独苗,儿子死了后继无人,还得被个私生子拿捏。可怜,可叹呀。”
在这些男人眼里,似乎私生子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就算知道真相,他们也会说“子不言父过”,仿佛一夜的努力就是天大的恩赐。
而云阳伯更是卑鄙中的佼佼者。
“是。”
金蝉自然不会和康王争辩。
也理解他甚少外出,对云阳伯这样的人渣不甚了解。
金蝉淡淡的回应令康王一笑:“听皇祖母说,文惠能言善辩,怎么碰到本王就变成闷葫芦了?”
“……”
金蝉扯了扯唇角,一时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能言善辩?
她什么时候有这个本事了?
不过是遇事不得不辩,总不能坐着等死。
再说了,她一个姑娘家也不能和康王侃侃而谈呀。
看来,有时间得找赵恭问问,他这个大哥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