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你提个死人做什么?”
先夫人徐氏的存在一向是邹夫人不愿提及的过往,侯府下人知她忌讳,从不主动提及。如今骤然再听见她的名字,居然是出自亲生女儿的口。
徐氏就像是一根永远避不开的大棒,时刻提醒她得位不正。
邹夫人当即脸色更差,“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说话做事没遮没拦,我平日就是这么教你的?”
“难道不是吗?你不喜欢先夫人,我就也不能喜欢先夫人的女儿。”
薛绮兰质问道:“可是那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我和大姐姐没仇没怨的,我为什么非要和她过不去?”
“……你!”
邹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薛绮兰道:“好啊!你是以为嫁了出去,翅膀就硬了是吧?我还管不了你了?回来先是气你父亲,现在又来气我!”
“……”
薛绮兰定定地看了她一会,转过头小声道:“算了,你就当我没说过这话吧。”
“你说没说过便是没说过?这些编排你母亲的话早就在你心里想了很久了吧?”
邹夫人报臂站在床头,絮絮叨叨地念叨:“亏得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长大,说这混话来伤老娘的心……”
念了几遍,见薛绮兰依旧不为所动,又开始念叨自己命苦,养了个白眼狼出来。
邹夫人边说边抹泪,还时不时用余光偷偷瞥两眼小兔崽子,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若是听进去了,以后就该好好孝敬老娘……
“……母亲,如果有朝一日我落了难,或许会威胁到侯府的安危,你还认我这个女儿吗?”薛绮兰恹恹地抱着被子,小声问道。
什么不搭嘎的话,一看就是没在听她说什么……
“等等?什么落难,怎么就威胁道侯府的安危了?”邹夫人反应过来,被吓了一跳,“怎么就落难了?”
“你这一天天神神叨叨的说什么呢?中邪了?”
她顿了顿,嗓音骤然拔高:“荣国公府给你气受了?我就知道,我看你就觉得不对劲,被欺负了吧?”
“等着,我这就出去问问袁家怎么回事!”说完便要气势汹汹地出去吵。
“哎!不是不是,没有!”
薛绮兰赶忙拉住邹夫人,“你想到哪去了?我就随口胡说的,你别信呀。”
邹夫人还在疑神疑鬼,“真没欺负你?”
“真没有!”
薛绮兰就差对天发誓了,“袁承玉他那窝囊样,能给我什么气受啊?”
邹夫人:“……倒也不必这么说自己夫君。”
薛绮兰:“哦。”
砰砰砰!!
“少爷,夫人说过外人不得靠近……”
“起开!我是外人吗?”
“…哎,少爷…!”
邹夫人还想问些别的,还没开口,外面便吵了起来,砸门声、侍女慌乱的阻拦和薛卓的大呼小叫混作一团。
薛卓站在门外,高声喊道:“薛绮兰你给我出来!躲什么?跟爹闹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躲?现在知道怕了吧!”
下人们面面相觑围成一圈,躲也不敢躲,拦也不敢拦。
“吵什么?”
私房话是谈不成了,无奈,邹夫人去开了房门,“进来吧。”
门刚开一条缝,就见薛卓迫不及待往屋里钻,邹夫人啧了一声,“你怎么出来了?你父亲不是叮嘱过你,让你和袁家的两位公子好好结交吗?”
“尿遁啊,”
薛卓吊儿郎当地耸耸肩,“一个比一个老古板,无聊死了,我不跑等什么呢?”
他进门就往里屋去,终于看见了要找的人,眉毛一挑,纨绔的劲就上来了,“薛绮兰你有病吧?你跟薛茵茵合起伙来整我?”
他语气不善,“干什么啊你?给个解释!”
薛绮兰动都懒得动,坐在床上盯着他看,薛卓被看得有点心虚,但转念一想,自己占理啊,干嘛怕她?
于是薛卓挺了挺胸膛,硬气道:“哎,问你呢!”
“胆子大了啊,还敢跟我大呼小叫?”
薛绮兰本来就烦,正愁没处发泄呢,薛卓就撞了上来。
从小被压着打的阴影逐渐笼罩在心间,薛卓从心地咽了下口水,又不甘心直接认怂,“问问你怎么了……那契书本来就是我的……”
越说底气越不足,到最后老实闭嘴了。
薛绮兰抄起床边瓷瓶就往薛卓身上砸,“我呸!怎么什么都是你的!你要不要脸啊你!”
这个家她最烦的就是薛卓,前世父亲心狠抛弃她时,母亲好歹偷偷来国公府看过。薛卓呢?好歹一母同胞,什么好处都叫他占了,却连见她一面也不愿!
狗东西!还是打轻了!
薛卓早有准备,侧过身便躲开,然后就从另一边飞过来的木架子砸飞出了门。
“薛绮兰…!你!”霹雳啪啦!
“太过分了吧!”哐啷哐啷!
“还没完了…啊!别打了我错了!啊!娘!!”噼里啪啦哐啷哐啷!
*
邹夫人年轻时美貌冠绝京城,薛忠义更是难得的聪明人,一路从落魄的侯府公子到如今的天子近臣,按理说,二人精心培养出来的儿子不说人中龙凤,起码聪明伶俐。
但物极必反,月满则亏,凡事太过美满是会遭报应的。
比如薛卓,他的成长道路,完全与薛忠义和邹夫人给他的预设背道而驰。
他既有母亲的美貌和榆木脑袋,又有父亲文弱书生的手无缚鸡之力——避开了父母的大部分优点,完美继承了废物基因。
“好了好了别打了!”
一片混乱中,邹夫人的劝说显得极为无力:“要打出去打,是要把房子拆了吗?!”
“还有你薛卓,赶紧滚回锦华堂去!”
“啊啊啊啊!”薛卓鬼哭狼嚎地跑掉了。
薛绮兰拎着扫把就要追出去,邹夫人连忙拦住,“好了好了别打了!总不能真打傻了吧?他本来就不聪明!”
薛绮兰:“他就是欠的!他找打!他活该!打傻了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