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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历史 > 开局辞官老子不干了 > 第79章 帝王的忌惮

烛火在奉天殿的铜雀灯台上跳动,朱元璋的手指摩挲着奏折边沿的金漆,忽明忽暗的光影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游走。

毛骐跪在青砖地上的影子被拉得老长,他脖颈处的冷汗已经浸透了飞鱼服领口。

"回禀陛下,昨日申时三刻,吏部右侍郎张昶在醉仙楼吃酒......"

毛骐喉结滚动两下,

"席间有人举杯贺李太师寿,称'李相福泽绵长'。"

咔哒一声,狼毫笔杆在朱元璋掌心断成两截。

墨汁顺着指缝滴在明黄缎面上,洇出狰狞的墨痕。

毛骐额头几乎贴到地面,听见皇帝粗重的呼吸声在空荡的大殿里回响,像是受伤的猛兽在洞穴中徘徊。

"都有谁在场?"

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除了张昶,还有工部主事王弼、户科给事中陈宁......"毛骐报出七个名字,每个字都像往炭盆里添了块红炭。

朱元璋突然起身,沉重的乌木龙案被撞得移了半寸,案头那方刻着"与民休息"的田黄石镇纸当啷落地。

"把名字记在屏风上!"他大步流星走到西墙边,手指重重戳向挂满绢帛的素屏。那上面密密麻麻写满朱砂小楷,有些字迹被反复涂抹,结成暗红的痂。

毛骐膝行至屏风前,用颤抖的手蘸了朱砂。

当写到第三个名字时,背后传来闷雷般的低吼:

"当年杨宪也是这般,在咱眼皮底下结党营私!

胡惟庸临刑前还喊着'陛下怎知不是李善长指使'!"

朱元璋突然抄起案头茶盏砸向屏风,碎瓷片划破绢帛,

"他们当咱是聋子?

是瞎子?"

滚烫的茶汤顺着屏风往下淌,像极了刑场上斩首时喷溅的血。

毛骐的笔尖悬在半空,一滴朱砂落在"陈"字上,慢慢晕成血泪模样。

窗外北风呼啸而过,卷着初冬的寒气钻进来,却浇不灭朱元璋眼底的火星。

"宣李善长!"

他突然转身,蟒袍下摆带起的风扑灭了最近的一盏烛火,

"就说...说咱新得了歙县进贡的松萝茶。"

二更天的梆子声刚过,李善长的轿子便到了午门外。

老太监提着琉璃宫灯在前引路,灯笼上"肃静"二字在夜风里晃得厉害。

穿过长长的夹道时,李善长瞥见值房里透出的灯火,十几个锦衣卫的影子映在窗纸上,像群伺机而动的豺狼。

"老臣叩见陛下。"

李善长刚要下跪,就被朱元璋一把搀住。

皇帝的手掌粗糙得像砂纸,力道大得能捏碎骨头。

"百室啊,当年跟着咱打张士诚时,你冒死送粮草过长江的情分,咱可都记着呢。"

朱元璋脸上堆着笑,眼角的皱纹却绷得死紧。

他亲手斟了茶推过去,青瓷盏底在紫檀案几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李善长喉头动了动,茶汤表面映出他花白的须发:

"陛下隆恩,老臣万死难报。"

"听说前日是你六十大寿?"

朱元璋突然凑近,浑浊的瞳孔里跳动着烛火,

"怎么不跟咱说?

该让太子去你府上贺寿才是。"

他说话时喷出的热气带着陈年蒜味,李善长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老臣惶恐!不过是几个门生凑趣......"

"门生?"

朱元璋猛地提高嗓门,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

"当年胡惟庸的门生可没少给他刻碑立传!"

他抓起茶盏一饮而尽,喉结剧烈滚动,

"杨宪死前说他的罪证都在你书房暗格里,咱没信。

胡惟庸的认罪书上按着三十七个血手印,咱也没信。"

李善长扑通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

他听见自已剧烈的心跳声,混着皇帝靴底碾过地面的吱呀声,越来越近。

"抬起头来。"

朱元璋蹲下身,蟒袍下摆扫过李善长颤抖的手背,

"你书房东墙第三块砖后面,当真没有杨宪送你的《睢阳五老图》?"

李善长瞳孔骤然收缩。

去年腊月收的那幅画,他明明亲手砌进了暗墙。

此刻寒意顺着脊椎窜上来,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梁上窥视。

皇帝的手突然拍在他肩上,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肩胛骨。

"咱玩笑呢。"

朱元璋哈哈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撞出回音,

"起来喝茶,凉了该涩了。"

当李善长踉跄着退出大殿时,朱元璋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

他抓起案上镇纸狠狠砸向屏风,挂着名单的素屏轰然倒地。

"查!给咱往死里查!"

他对阴影里的毛骐低吼,

"他府上扫地的婆子每天倒几次夜香都要记清楚!"

五更天的更鼓传来时,朱元璋仍坐在满地狼藉中。

他摸出贴身藏着的《皇明祖训》,翻到"后妃不得干政"那页,指尖在"丞相权重,终为祸端"几个字上来回摩挲。

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那些朱笔批注红得刺眼,像极了七年前胡惟庸被凌迟时,溅在刑场沙地上的血。

"陛下,该早朝了。"

老太监捧着冕旒跪在阶下。

朱元璋望着铜镜里自已泛红的眼白,突然想起昨日批阅的奏折中,有御史弹劾李善长之弟强占民田。

他抓起朱笔在折子上画了个圈,笔尖悬在"按律当斩"四字上方顿了顿,终究还是移到"着吏部议处"。

......

(梦境)

血,漫天漫地的血。朱元璋看见自已站在应天城头,下面黑压压的叛军举着火把,为首的文官掀开兜鍪,露出李善长那张布满老年斑的脸。

城楼下跪着瑟瑟发抖的文武百官,他们齐声高呼"李相万岁",声浪震得城墙砖缝里的青苔都在簌簌发抖。

"咱的刀呢?"

朱元璋疯狂摸索着腰间,却抓了个空。

他转身看见太子标抱着染血的玉玺冲他笑,笑着笑着眼窝里流出黑色的血......

"陛下!"

宦官尖利的嗓音刺破梦境。朱元璋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中衣。

值夜的锦衣卫跪满寝殿,刀鞘与铠甲相撞的声响此起彼伏。

"什么时辰了?"

"寅时三刻,北镇抚司刚送来密报。"

老宦官捧着漆盒的手在发抖,

"李太师昨夜...昨夜在书房焚毁了三箱书信。"

朱元璋掀开漆盒,取出还带着炭火气的纸灰。

他捻了捻指尖的灰烬,突然低笑出声,笑着笑着咳出泪来。

二十年前鄱阳湖大战,陈友谅的箭雨遮天蔽日时他没怕过;

十年前徐达北伐被困太原时他没怕过;此刻掌心这点余温未散的纸灰,却让他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传旨。"

他抓起朱笔在黄绢上疾书,

"擢李善长为光禄大夫,加岁禄四千石。"

笔锋突然折断,溅出的朱砂在"善"字上晕开,像极了斩立决的勾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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