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听完,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第二日,阳光明媚,但关飞的心情却异常沉重。
他稍作治疗后,便带领着三千护国军奔向谷口。
然而,不到晌午时分,一名斥候满脸血污,气喘吁吁地喊道:“报!将军,大事不好!关飞将军带领三千人马……全军覆没!”
宇文拓霍然起身,双手紧紧握拳,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怎会如此?说清楚!”
斥候哭诉着:“关将军到谷口搦战,那北辽人起初不应战,待我军松懈之时,突然杀出一支奇兵。他们人数众多,又占据着地利优势。关将军身上有伤,诈败后撤时,被敌方先锋赶上,关将军躲闪不及,被一枪刺中要害,当场身亡。所率部下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奋力抵抗,但最终未能赶到我军埋伏点,全部壮烈殉国。”
帐中的气氛瞬间凝重得如同铅块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诸将们面露怒色,护国军从成立以来从未有过如此伤亡,整支部队全数被歼,这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的事。
而宇文拓居然急功近利,想要短时间歼灭北辽军,让护国军一下损失三千人。
就连关副将也死于敌手。
心痛、耻辱、不甘、怨憎。
司马彦则暗自庆幸自已没有被派出去。
张谦一脸怒容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大将军,关将军他……”
宇文拓猛地打断他的话:“张谦,你也想训斥本将吗?”
张谦毫不退缩,挺直了身子,义正言辞地说道:“末将不敢,但要为关副将鸣冤。大将军刚愎自用,听不得下属谏言,轻率冒进,害死三千士卒,末将定要将这些一一报与陛下。”
宇文拓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张谦,你敢。”
张谦毫不畏惧:“张谦世受国恩,与关飞将军有八拜之义,今日好友惨死,我若不能殊死一谏,怎能告慰兄弟的在天之灵。”
宇文拓怒不可遏,他大喝一声:“张谦,你放肆,左右拖下去,重打二十。”
张谦的脸上露出一丝决然:“宇文拓,你这个莽夫,关飞就是你害死的。”
宇文拓的怒火愈发旺盛:“五十。”
张谦毫不示弱:“你若不打死我,我定要你为关飞偿命。”
宇文拓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打到死!”
众将们战战兢兢,他们看着宇文拓和张谦。
他们都不敢再上前劝言,因为大将军这两天的表现实在是太反常了。
张谦被士卒拖下去不久,外面就响起了军棍和人的惨叫声。
众将军一个个面色苍白,敢怒不敢言。
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疑惑,仿佛不认识眼前的宇文将军。
从前的宇文拓爱兵如子,所有的将校都与他亲密无间。
大家在战场上相互守望,一起经历了无数的腥风血雨。
然而现在,面对着即将全歼北辽军的大功,宇文将军居然在两天内接连杖打了两名将军。
这让他们感到无比震惊,仿佛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宇文拓。
不久之后,张谦的声音消失了。
手下士卒来报:“大将军,张谦已死,尸体如何处置。”
宇文拓面无表情:“直接和军士一同安葬,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外传,违令者军法处置。”
众将齐声应道:“遵命!”
他们的声音中带着敬畏和服从,但同时也掩饰不住内心的不忿。
张谦关飞是风字营主将。
二将擅长速战,尤其是平原作战,麾下骑兵令人闻风丧胆。
而宇文拓这次居然派关飞带着风字营去搦战。
这根本就不和常理。
摆明了就是要送关飞去死。
二将只是表示出些许不满,就被宇文拓直接害死。
这还是曾经那个大将军嘛!
宇文拓转过头,看向司马彦。
司马彦早已被吓得浑身发抖,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宇文拓如此残忍地对待自已的部下。
难道从前的温文尔雅的儒将做派都是装出来的?现在这份好大喜功才是他真正的面孔?
宇文拓微微一笑,说道:“司马参军,你看我军现在应该如何。”
司马彦努力让自已镇定下来:“将军,我军人数众多,敌军必不敢出谷与我军厮杀,必会紧守谷口,以逸待劳。”
“我还是觉得应该围而不打,断其粮道。数日之后必能一网成擒。”
宇文拓点点头,接着开始点将:“高顺,吕岩。”
二将迅速走出。
“末将在!”高顺和吕岩齐声应道。
宇文拓目光如炬,他注视着二将,说道:“我派你二人守住谷口,若放走一人,提头来见。”
“末将领命!”高顺和吕岩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宇文拓又点了赵芳和黄权的名字,二将同样走出,齐声应道:“末将在。”
宇文拓命令道:“你二人领兵探查卧牛山附近是否有其他小路。”
“末将领命!”赵芳和黄权领命而去。
宇文拓最后看向司马彦,说道:“司马参军。”
司马彦心中一紧,他知道宇文拓要对他下达任务了。
“下官在。”司马彦的声音有些颤抖。
宇文拓拍了拍司马彦的肩膀,说道:“你随赵芳将军一起去探查地形,本将相信你一定会有所发现。”
司马彦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下官....下官听令。”
宇文拓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说道:“去吧,不要让本将失望。”
众将刚刚散去,阴影中的阿四走了出来。
他的步伐轻盈,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如同一只潜伏在黑暗中的猎豹。
阿四走到宇文拓身旁,对着宇文拓的耳边轻声耳语几句。
宇文拓微微点头,继续吩咐道:“告诉黄权……”
......
宇文拓率领的四十五万人,其中有十万是随他一起从京城而来的虎威军,属于皇帝的亲卫军。
高顺和吕岩作为虎威军的将领,深受皇帝的青睐。
皇帝这次派他们来,首要目的是给他们累积军功,不能让宇文拓一人独大。
另一方面也是对宇文拓的威慑,手握军权的人往往都会让皇帝忌惮。
二十万北境军,是常年戍守北境的常备军。
这些部队可以调动行事,但不听除了军令外的任何命令。
只有这十五万的护国军,才是宇文拓赖以生存的根本。
六营十二卫是他一手创建和选拔的。
他们大多都是孤儿,与宇文拓一同从小参军,历经无数战争的洗礼。
其中的关飞、张谦、赵芳和黄权,更是与宇文拓有着过命的交情。
前世的他们都没有好结果。
阿四领命后,迅速转身离去。
刚刚领命的赵芳却突然回到了大帐。
跪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着,却始终不肯起身。
宇文拓的目光如刀,冷冷地盯着赵芳:“赵芳,你想干什么。”
赵芳抬起头,说道:“大将军,我想替关飞和张谦说句话。”
宇文拓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赵芳,你是不是也想和他们一个下场。”
赵芳的身体猛地一颤,但他并没有退缩。
说道:“末将不敢,末将自小跟随将军东征西讨,早把这条命交到将军手里了,将军若想要,尽管拿去便是。”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张谦和关飞,我替他们不值。他们都是为了国家和将军,不惜舍弃生命的好男儿。若是死在战场上,那是死得其所。可如今呢,一个因为几句话被大将军玩弄致死,另一个竟是被大将军活活打死。”
“将军如此行事,末将不服。”
赵芳的目光直视着宇文拓,毫不畏惧。
宇文拓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若是不服,为什么刚才不当众说。”
赵芳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说道:“将军作为三军主帅,我等不该当众驳斥将军。但是作为久经战场的兄弟,我想和您说一句,我们可以死,但想死的有价值。”
宇文拓低头沉思许久。
上一世他被下狱之后,护国军成了一盘散沙,死的死,逃的逃。
赵芳是唯一一个带领着残部割据一方与皇帝形成短暂对立局面的人。
很快就被皇帝派人绞杀,他本人也被带回京都凌迟致死。
刑罚足足进行了三天,他才因失血过多而亡。
宇文拓扶起赵芳:“赵将军,你可信我?”
赵芳点点头。
宇文拓看了看周围:“你可愿与我一同去卧牛山一行。”
赵芳:“末将愿往。”
二人出营,随行仅有十余骑,轻装简行而去。
司马彦看着宇文拓的背影,阴狠的盯了许久,才回帐写塘报去了。
里面刻意的写明宇文拓是如何鞭笞手下,让浑身是伤的副将带着三千军士送死。
又是如何在中军帐中活活打死一名参将。
他得意的看着自已的作品,这个塘报一旦寄回去,宇文拓就完了。
皇帝已经忌惮他很久了,功高震主,世人只知道有护国军守护国门,却忘了如今的天子究竟是谁。
他暗暗的叫来身边的护卫,将塘报给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