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援这次送来的粮,给每个士兵带来了生的希望。
他们的眼睛闪烁着贪婪的绿光,仿佛是一群饿到极致的野兽,在看到食物时所流露出来的渴望。
马援走到台前,对着宇文拓说道:“大将军,幸不辱命,末将将粮买来了。”
粮买来了,买来了,是买来的。
声音不大,但是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堂堂军营,军粮居然靠买的。
这钱是谁出的,不言而喻。
宇文拓没有解释,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辛苦了,去休息吧!”
马援刚想转身离开,却被樊蛮紧紧抓住了胳膊。
“马将军,这是什么意思,粮食是买来的?”
樊蛮是个粗人,但不蠢,当兵吃皇粮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如今偌大的军营却要靠买粮来维持,这让他无法接受。
马援一脸为难地看着宇文拓,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宇文拓拉开樊蛮,不去回答他的问题,直接对着马援说。
“去把粮食分下去,让大家吃顿饱饭。”
樊蛮可不是那种能糊弄的人,既然问了就一定得问清楚。
“大将军,这粮是您买来的?”
宇文拓并不说话,但有时候,不回答恰恰也是一种答案。
樊蛮还有什么不懂的,直接跪下,膝盖重重地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身后的北境兵也毫不犹豫地跟着跪下,动作整齐划一。
樊蛮从小崇拜大将军宇文城,也就是宇文拓的父亲。
曾经立志要成为一名英勇无畏的战士。
在这次对北辽的追击中,他听从宇文拓的指挥,对敌人围追堵截,打得酣畅淋漓。
曾经觉得宇文拓不比宇文城差,心里还十分欣赏。
然而,当他们把辽人困在谷里后,宇文拓却像变了一个人,一直坚守不战。
樊蛮背地里没少骂过宇文拓。
但此刻,他看着宇文拓的眼神,却充满了敬意和崇拜。
宇文拓拉起樊蛮,和大家解释道:“圣上削减我等军粮,必有考量。”
“不管有没有军粮,我们都应该奋力而战。”
“哪怕我们全军覆没,也不能对皇上有二心。”
这是什么逆天言论,不让吃饱还得替你玩命,死了还不能有怨言。
谁家冤大头也做不出这种事。
樊蛮一脸严肃地看着宇文拓:“大将军,我只问您一句,这粮是不是您买的。
”宇文拓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沉稳的表情,缓缓地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想过多解释。
然而,马援却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他不顾宇文拓的示意,直接大声说道:“这军粮是大将军府拿出所有的钱买来的。”
众将们听闻此言,顿时哗然一片。
目光纷纷投向宇文拓,眼中充满了敬佩。
马援接着说道:“老将军听说朝廷要削减北境的军粮,为了保障士兵们的粮食供给,毅然决然地变卖了府中所有的产业。”
“不过这些钱也只能收来二十万担粮草。”
二十万担,也就是大军半个月的消耗。
可是半个月后呢,还有第二个大将军府能吃吗?
宇文拓沉声道:“当下战事在即,必须保障士兵的粮食供给。”
“区区钱财,身外之物而已。”
樊蛮再次扑通一声跪下,“大将军,末将之前言语多有冒犯,请大将军责罚。”
其他士兵见状,也齐声高呼:“请大将军责罚。”
宇文拓摆了摆手,“都起来,本将军并未放在心上。你们只需记住,我们当兵,不是为了谁当兵,而是为了守护身后的家人。”
这句话其实还有另一层深意。
当兵的并不是为了皇上当的,只是不知道有几个人能听出来。
士兵们缓缓站起,眼神中的敬重更浓。
这时,一名小兵壮着胆子上前一步,“大将军,您散尽家财只为我们,今后不论生死,我们定追随您左右。”
众人纷纷附和。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高呼:“刺史大人到!”
宇文拓冷笑一声,终于来了。
孙健一脸怒容地走进营帐,目光死死地盯着地上倒下的潘龙,心中满是怒火。
“大将军这是何意,无故斩杀我北境大将,你今天一定要给我个交代。”
仗着自已是北境刺史,这里还有十几万的北境大军,孙健完全不把宇文拓放在眼里。
尤其是他还接到了皇上的密旨,心中更是底气十足。
他特意等这边断粮了几天才过来,本想借此机会给宇文拓一个下马威,没想到刚来就看见自已的心腹潘龙被杀了。
宇文拓的眼神冷冽如冰:“潘龙阵前逃跑,影响军心,已被我正法了。”
孙健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至极,怒声道:“谁给你的权利可以杀我的人。”
宇文拓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你的人?我怎不知这北境军竟成了孙大人的私产了。”
“难不成孙大人已经不甘于做一个刺史,想要在北境自立为王了。”
孙健被宇文拓的话噎得一时语塞。
知道自已刚才说的话确实不妥,心中不禁有些懊悔。
但他仍然强作镇定,说道:“本官没这意思,本官是说潘龙是我的心腹爱将,应该交由我来处理,大将军怎么可以擅作主张。是欺我北境无人吗?”
宇文拓严肃说道:“潘龙阵前逃跑,弃十万将士于不顾,本官该不该处理。”
孙健狡辩道:“本官并没有说不处理,只是你凭什么处理。”
宇文拓声音愈发激昂:“本将乃是皇上亲封的护国大将军,掌管大汉兵马,可于阵前斩杀三品以下官员无需上报。难不成处理个逃兵还要问过孙大人才行?孙大人比皇上还大?”
孙健:“这……”
他心中暗自叫苦。从前只知道宇文拓是个武夫,没想到他竟如此能言善辩。
好像自已无论说什么,都能被他轻易地抓住漏洞。
不过好在自已还有一样底牌。
孙健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在营帐中显得格外刺耳。
“宇文拓,你莫要得意,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他从袖中抽出一卷明黄绸缎,小心翼翼地展开,竟是一道圣旨。
“大将军宇文拓接旨!”
宇文拓眉头微皱,单膝跪地。
“朕令宇文拓率兵迅速平定北辽,若再不发兵,按逃兵论处。”
宇文拓双手接过圣旨,站起身来,眼神复杂。
孙健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宇文大将军,既然伤好了,就尽快出兵吧!可不要辜负圣上对你的信任。”
宇文拓看着身前的北境兵。
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伤亡几万人,士气低落。
而且,他们已经饿了那么多天,哪还有力量去战斗。
现在出兵不等于让他们送死吗?
让他的护国军上,那是更不可能的。
宇文拓坚决说道:“不能出兵。”
孙健:“你敢抗旨?皇上命你速速发兵。”
宇文拓依然还是回答:“发不了。”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不屈,仿佛在向孙健展示自已的决心。
孙健:“大胆宇文拓,圣旨在此,藐视皇命,来人呐,押下去。”
抗命正好,名正言顺的把他送回京都去。
反正北辽人已经被困在谷里了,这已经是到手的富贵了,没了宇文拓一样。
这次看你还不死。
孙健心中暗自盘算着,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意。
随行亲兵怒目圆睁,对着宇文拓就要上手。
然而,樊蛮却直接横在中间,将宇文拓挡在身后。
孙健气得满脸通红,怒喝道:“樊蛮,你干什么?你难道也想抗旨吗?”
樊蛮毫不示弱,高声回道:“我不管什么圣旨,我只知道在军营里就要听大将军的话。大将军说不能出兵就是不能出兵。”
孙健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地说:“樊蛮,你忘了是谁提拔你当指挥使的吗?”
樊蛮却毫无惧色:“是大人,但是樊蛮拿的是朝廷的俸禄,在军营听的是大将军的将令。”
环视四周的将士们,高声喊道。
“兄弟们,大将军为我们倾家荡产换来粮草,一心护着咱们。如今这刺史不顾咱们死活,要强逼出兵,难道我们就任其宰割?”
周围的士兵们开始低声议论起来,他们的脸上露出了愤怒神情。
不少人握紧了手中的兵器,似乎随时准备为了自已的尊严和生命而战斗。
孙健见状,心中有些发虚,但他仍然嘴硬道:“你们想造反不成?”
樊蛮向前一步,直直地盯着孙健,说道:“我们无意造反,但我们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兄弟们白白送死。若大人执意如此,恐怕难以服众。”
宇文拓拍了拍樊蛮的肩膀,轻声说道:“樊蛮,不得对刺史无礼。”
声音似乎带着魔性,看似是安抚,实则是鼓动。
在他的鼓动下,樊蛮的情绪更加高涨:“我们没吃没喝的时候没看见刺史大人来。”
“我们被北辽人偷袭的时候没见到刺史大人来。”
“大将军刚救了我们,刺史大人就来了,上来就要我们去送死。”
“大将军不让我们送死,你就要收押大将军,这是什么道理。”
孙健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满脸惊恐的看着樊蛮。
宇文拓连忙拦住樊蛮:“不可对刺史大人动手。”
樊蛮不管不顾,直接抽出腰间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