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铭难以置信地凝视着眼前的人,眼神中流露出的并非惊讶,而是深深的恐惧。
仿佛看到了来自地狱的恶鬼,他的声音颤抖着:“你到底是人是鬼。”
眼前的人,正是那个早已死去多时、当初被曹公公带回京都的司马彦。
司马彦缓缓地戴上兜帽,将自已的面容隐匿在黑暗之中,只露出那一口森白的牙齿,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光。
冷冷的说道:“我当然是人,活生生的人。”
蒋铭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不可能啊,我们亲眼看见你的尸体被运回来的。”
司马彦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和无奈:“倘若我不是找了一个相似的人替代我,又怎会活到现在呢。”
蒋铭瞪大了眼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是不是宇文拓要杀你?”
司马彦咬了咬牙,继续说道:“我到了北辽才知道,皇上派我当参军的那一刻,就准备借我的手除掉宇文拓。”
“可惜被宇文拓识破,假装重伤骗我带领十万虎威军出战。”
“可惜最后落入陷阱,导致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
“而我也失手被擒,最终被带到北辽王庭。”
“幸得国主大人赏识,赐我国师一职。”
“才能苟活至今。”
他的目光投向了耶律洪基,耶律洪基微微点头,微笑着表示认可。
司马彦虽然说的含蓄,但他完全清楚司马彦说的是什么意思。
当初兵部制定出兵计划的时候,确实有这一环。
他还是再次试图说服司马彦:“既如此,你更应该和我同仇敌忾,共同对付宇文拓。”
司马彦却摇了摇头:“非也非也,我与宇文拓并无私怨。”
“我算计他不成,反被算计是我学艺不精而已。”
“如今我已为北辽国师,事事当以北辽为先。”
“对付他对我北辽百害而无一利。”
耶律洪基再次点头微笑,对司马彦的回答表示满意。
“不过蒋大人,我倒想问问你,此次你来我北辽王庭。”
“代表的究竟是永熙皇帝,还是燕王?”
蒋铭听到司马彦的质问,身体猛地一震,双腿几乎失去了力量,站立不住。
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司马彦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蒋铭,强大的威压使他牙关紧闭,根本不敢轻易说一个字。
不由得后退一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形,声音有些发颤地说道:“我自然是为陛下效力。”
司马彦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那笑容中透着无尽的嘲讽:“是么?那蒋大人还真是有心了,从德安城到我北辽王庭还要特意绕路去燕王封地。”
蒋铭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忍不住掏出手帕擦汗。
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司马彦。
“你……你是如何得知的?”
司马彦缓缓地走近蒋铭,每一步都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的眼神冰冷而锐利,似乎能看透他的内心。
他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说:“蒋大人,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早说了,北境七城已是我北辽囊中之物,自然一切都在国主大人的掌控之中。你一路行来,皆有我北辽的耳目。”
“就连你昨日晚餐吃的什么,我们都一清二楚。”
司马彦的声音如同寒风一般刺骨,让蒋铭不禁打了个寒颤。
“所以,若是永熙皇帝知道你私下联络亲王,你说按照他如今多疑的性格,会给你定什么罪呢?”
蒋铭的额头冒出了大颗大颗的冷汗,不管他如何擦拭,依然汗如雨下。
先帝当年选定的五位继承人,便是五位亲王凌、楚、怀、晋、燕的五位世子。
除去被宇文拓斩杀的父子,死于乱军的凌王父子,还有被贬入南方边远之地的怀王之外,就剩燕王因为当初支持皇上而被搁置北境不理。
而且皇帝本身就对燕王府有所忌惮,虽然老燕王在崂山闭关不出,但燕王世子曾经也是五位储君的人选之一。
论文采、武艺、名望、城府,均不在当今圣上之下。
而且,朝臣私下联系藩王乃是重罪,此事若是让轩辕靖知道,必定是诛九族的大罪。
司马彦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紧紧地盯着蒋铭:“所以,蒋大人,杀宇文拓究竟是谁的意思。”
蒋铭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站立不住,跌坐在地:“是.....是陛下的意思。”
司马彦听着他的回答,完全不觉得有丝毫意外,冰冷的回复道:“既如此,那就请蒋大人给永熙帝带句话,北境七城,我北辽势在必得。”
“至于宇文拓,还请你们自行处置吧。”
蒋铭抱住司马彦的大腿,哀求的说道:“别别,蒋大人,咱们有事好商量。”
如今自已最大的把柄都在司马彦的手中,稍有不慎,便会给自已和家人带来灭顶之灾。
司马彦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说道:“蒋大人想要谈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条件嘛......”
低头看着蒋铭,嘴角的笑意都完全不加隐藏了。
继续说道:“燕王府封地之内的北阴山富含铁矿,若是燕王不肯割爱的话,怕是很难商量。”
蒋铭心中一惊,脱口而出:“此事你怎知......”
话一出口,马上就停止了接下来的话。
他瞬间便意识到自已犯了大忌,一来等于证实自已是燕王府暗子的事实。
另一方面也是将燕王府内最大的秘密暴露了出来。
北阴山富含铁矿,这个秘密被燕王严密封锁了近十年。
为了秘密不被泄露,这十年里,燕王不知杀了多少人。
才使得朝廷之内根本无人得知,自已也是这次出使北辽经过燕王府的时候才被世子告之。
也就是因为有这铁矿为依仗,燕王的才能打造出三千重甲铁浮屠。
也曾以此对抗北辽三十万游骑兵十天之久。
若是失去这铁矿,燕王的大业恐怕......
司马彦淡淡地说道:“蒋大人不妨先请示一下燕王,或者说,燕王世子。”
蒋铭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此刻的他仿佛赤条条的站在司马彦身前,身上没有一丝秘密。
话说这司马彦当初在兵部只是一个不受重用的七品小官。
也正是因为他的可有可无,兵部才会派他来做参军。
为的就是除掉宇文拓后可以轻易的解决他。
遥想自已与他同僚数年,竟没有发现此人竟有如此才能。
来到北辽不过数月,就能令王庭上下齐心,其手段之高明,令人咋舌。
难怪刚刚北辽的大臣都用那种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已,那分明就是嘲笑的眼神。
耶律洪基见状,微微抬起手臂,开口说道:“蒋大人莫急,此事重大,本王看蒋大人一路舟车劳顿,疲惫不堪,不如先行休息。待与燕王世子.....哦,不,永熙皇帝商讨之后,再做定夺也不迟。”
蒋铭听闻,心中犹如一块巨石落地,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连忙跪地谢恩,额头紧贴着地面,声音颤抖地说道:“多谢国主大人体恤,下官感激不尽。”
耶律洪基又将目光投向司马彦,脸上完全是得逞的笑容。
还要装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语重心长地说:“国师啊,此事关系重大,不可操之过急,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司马彦恭敬地应道:“国主英明,臣明白。”
蒋铭迅速被几名北辽官员带了下去。
官员们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对蒋铭嘘寒问暖,将他带到一处华丽的营帐,好生招待。
其他官员也都陆续离开。
转眼间,大帐之中仅剩耶律洪基与司马彦两人。
确认无人之后,耶律洪基对着王座后面轻声说道:“安达,出来吧!”
宇文拓与南宫燕从耶律洪基屏风后缓缓走出。
司马彦对着宇文拓躬身行礼。
宇文拓夸赞道:“司马大人的表现甚是惊艳。”
司马彦赶紧对着南宫燕行礼:“不敢不敢,都是夫人教导有方。”
南宫燕俯身回礼:“司马大人过誉了。”
司马彦由衷的说道:“久闻将军夫人乃是女中诸葛,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耶律洪基:“安达,接下来我们要如何应对?”
南宫燕担忧的说道:“夫君,这燕王父子包藏祸心,妄图借北辽之手除掉你。”
“还想将弑杀功臣的罪名扣到轩辕靖的头上,其心不可谓不毒。”
“若你遇害,护国军必乱,北境七城皆归于燕王手中。”
“将来燕王父子,以清君侧为名,带兵南下,轩辕靖失去你的支持,恐怕......”
宇文拓点了点头:“我与夫人的想法一致。”
“当初的晋王早逝,世子轩辕靖毫无根基被先帝选为继承人。”
“若非我等浴血奋战,他如今焉能坐稳这江山。”
可惜如今轩辕靖自毁长城。
将宇文拓彻底赶到自已的对立面。
这天下,怕是要大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