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桑
“陆愈,何介谟?”盛见看向舷窗楞了一楞随即大笑起来,“说来就来,自寻死路!”
第三师与第四师从未叛逃,他们虽心向帝国,却在看透帝国的实质后游离于方舟,但又从未加入方舟。闲散了太久,连他们自己都要忘记他们是军部的技术与前锋了。
导弹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飞来,却很快便被暴力拦截了——数以万计人工智能操纵的机甲蜂涌而来,拦出了一面巨网。
“怎么回事啊,被拦截一下就打偏成这样!”陆愈恼怒地大叫道。
“抱歉抱歉!好久没一起打,手有点生了!”何介谟手忙脚乱地操纵着机甲闪躲,下一发却已毫不犹豫地出手了,陆愈还没心疼地骂出口,何介谟就已经顶着密不透风的精神巨网威压击中了一片武器库,在燃烧爆炸的轰然声中嬉皮笑脸地对陆愈说道,“感谢感谢,非常好用的干扰器,不愧是我们陆将军!”
陆愈听着他如此话语叹了口气,却是放心地指挥第四师有序地包抄而去了。
数十年隐藏与吸收,人们带着前辈的研究往下走。曾几何时的无涯域被那场生化危机长久所害,再次的重塑改造了人的身体,同等级内核塑造的精神控制系统在更深的发展中成为了牢固的防线,成为了驰骋的资本。
“真是碍事。”盛见手中金色光芒如那圣水般落下,然而那白色依旧毫无变化,她轻轻啧了一声,皱眉喃喃自语,“怎么回事,不应该啊……”
话音刚落便听得轰然巨响,落在耳畔如同炸响了一道惊雷。碎石如雨落下,吹动灰尘四起。原来是导弹终于波及到了这里。
“alpha的军队。”盛见冷哼一声,一时金光大盛仿若神明。
只觉仿佛无形的颈环在喉间骤然收紧,精神网似是被无形的手胡乱搅拌了一通,一股翻江倒海的感觉让他们眼前一黑,几乎是控制不住地被甩下了连接。剩下少数的beta立下判断,紧急抢夺精神网,然而人工智能的阴影已经掠了过来,迅猛调转的炮火轰然锁定而至。
“该你出手了。”薄情的声音在耳边说道。
真是不顾人死活啊。
狂叫着的警报一瞬停歇,仿佛凭空撑死的反人工智能网如水荡开,洗涤干净人工智能的污染,温和地保护住了军队机甲群。
“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吗?”盛见的信息缆线再次绞紧,恐怖的信息流又一次轰然冲击,令人崩溃的力量逼迫着符觅不得不喘着气收手。
然而时间已经够了,第三丶四师虽不知怎么回事,但迅速收回了权限并反手回击了过去。
“符觅,到这里来。”那薄情的声音仿佛冰雪初融般温暖得令人质疑。
然而符觅鬼使神差听了她的话。
下一秒,太空监狱仿佛被暴力撕裂开来,在震动得如同天塌地陷的爆炸中,热辣的风刺耳剐过,凌空落进宇宙中的符觅又迅速被直线送到了何介谟的机甲范围里,后者一见来人便不假思索把她捞走了。
被曾经桑雪里用过的同样的招数对付,盛见一时脸色难看至极,盯着他们的眼神几乎要将他们剥皮剐肉。而本就汹涌不息的人工智能机甲群如同不要命了一般前所未有的疯狂地扑了上来,万千蝴蝶的翅翼掀起狂澜沧浪。
“你是怎么做到的?”符觅忍不住问道。然而下一秒她便看到了不知何时悬挂于她胸前的一颗柔软而温暖的星星,“……这是什么?”
“雪里给我的落的攻防主核。”谢子沫说道,“暂时借给你,好好保管。”
什么?明明知道谢子沫大概率还有后手,但那些她艰难察觉到的微微的冷淡的自毁倾向让她不由得心慌,仿佛那时候她因为探究自己是什么而差点自我灭亡的感觉忽而有些熟悉地再现在了谢子沫身上,熟悉得让人产生了恐惧感。更何况……这是桑雪里给她的啊……
“你还回来吗?”符觅沈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话问道,“你会回来拿走桑雪里的东西还给她的吧。”
谢子沫只是微笑着,避重就轻地低声道,“嗯,这个确实该还给她了。”
这一切都只在隐秘中对话着,谢子沫说完便掐断了对话。那朵在符觅手臂上缠绕盛开的镜鸣花黯淡地失去了光泽,如同主动放开的手,这由谢子沫单方面发起的控制与交流仿佛就此终结,然而符觅却无法再淡然。
只是战火纷飞容不得片刻喘息,符觅躺在医疗舱里一边修覆精神网一边着手清理人工智能的污染,使防护网变得坚不可摧,保障了两师强势地反攻。
“雪里啊,不是五分钟就来吗?”何介谟终于有闲心问道。
“这不是把她带给你们了吗?”那边却笑着说道。
“你要干什么?”陆愈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我说雪里,你这总是什么也不说只是自顾自做事真的不行。”
那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乐出声来,“哈哈,确实一向如此呢。”笑够了之后她又认真正色说道,“五分钟后会有一大批敌军,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打开你们研究的最高级的防护系统哦。”
“什么……”通讯又被单方面截断了。
军队适应了节奏后有序进行战斗,和飞蛾扑火般自杀式袭击的人工智能军队打成了一片火海。而这些都没有入盛见的眼,她的面前是一道精密的锁群,那些覆杂的锁都在她手下被解开,只剩最后的十一个数字,在一次次试错的警告声中如同铁壁铜墙般阻挡在她面前。
只是十一个数字。
然而她却忽而停手望向方舟的核心,保护禁制被触碰的警报声让她立刻指令了全陆军队搜查入侵者进行击杀。奇怪的是那触碰又似蜻蜓点水并未深入,而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停了下来。
明亮耀眼的白光撕裂了黑暗扭曲的深渊,陨石流星雨般坠落而下,白到刺眼,白到虚无,地狱般的爆炸声从光年之外带着黑洞的特质吞噬而来,仿佛世界灭亡般的鸣响。明亮得璀璨,但又仿佛黑洞般的恐怖。
“我的天哪。”不禁有人感叹道。
炮火狂风骤雨般穿越时空划开了天际,带着无数人研发的屏蔽系统穿过被解码消失的结界狂轰滥炸撕裂轰开火海蔓延的大地。一瞬间方舟如同被硬生生暴力摧毁的蜂巢,数以万计的蜂群倾巢而出,带着赴死的决心形成了和爆炸一般的汪洋。
白色的光从眼前飞过,人们在激动地庆祝,基地里只有一道道锁定的声音和发射成功的欢呼声。南钰和原日盈抱在一起大喊着看着自研发成功以来第一次投入战争使用的炮弹,流星的痕迹落在叶泮筠和关千琼眼中,又飞过无数奉命前往无涯域的战队群,仰头看着穿越黑洞的盼往矣对着沈默着治疗抢救出的病人的祁川白兴奋地呼喊……
唯有谢子沫,孤身一人站在毁灭的尽头。
分身的死亡只会对她的精神网产生不可逆的巨大影响,死亡的一瞬间的痛苦将完全加诸于她,不过没了就没了,相比起得到的,这都无所谓。
“去吧。”她垂眸最后看了一眼桑雪里,毅然决然启动了机甲销毁与自救弹射程序。
还有三分钟,毁灭便会降临到她所定点的位置,彻底摧毁方舟的主体。
如此这样她利用完自己精准定位的作用,作为镜鸣而存在的痕迹便也可以就此抹杀,第三丶四师不会知道她刚刚在计谋中的存在,而桑雪里只会记得一个已经死亡的镜鸣。
“二分四十,二分三十九,二分三十八……”
被机甲裹挟着前进的洪流,苦苦挣扎的人们,游过高塔的流星尾巴,炽热的明亮白色……将她的眼睛染成了澄澈夺人的蓝,空灵又带着忧伤,仿佛就要离开人世而去。
然而她又被拽回了人间。
谢子沫猛地回头,看到了桑雪里闪烁的眼眸和用力到颤抖的手臂。
“二分零九,二分零八……”
“等等!”谢子沫张了张口,下意识地反手推拒。
“二分零三,二分零二……”
桑雪里脸色看不出来什么情绪,用力猛地把她拉进怀里,扣着她的脖颈狠狠拽下了定位器扔在了地上。
涌进来的炮火打在机甲上,鲜血从皮开肉绽的伤口喷涌而出,牵动着疯狂跳动的心。
“二分……”
极剧的推力在瞬息之间将速度直线提升,机械束缚检测到人体自动捆缚而上,将二人重重压进了救生舱。
刺目的白炽,填满一切的轰鸣,紧紧压在身上的束缚带,这些构成了毁灭的场景。然而只有耳边飞速跳动的心跳声,振聋发聩,锐痛成海。
谢子沫恍惚感觉这样的瞬间近乎让人着迷了。
“雪里……”她低声说道。
桑雪里却打断了她,“对不起。”
这样贴着胸让震动蔓延,谢子沫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以及……我很想你。”被这样临时塞进来又捆缚住,桑雪里也动弹不得,只得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
谢子沫绷紧的身体忽而放松下来,她忍不住喟叹道,“雪里啊,这让我可如何是好呢……”
桑雪里感受到她的放松轻轻闭了闭眼。要不是为了防止自己昏迷的情况她和陆愈一起做了刺激装置卡进自己身体里,她一定会错过谢子沫了。那种睁开眼看到的落寞与决然,眼前之人仿佛就要飞走的感觉,她真是再也不想体会到了。
“我希望你是自由的。”桑雪里说道,“更希望你是快乐的。”
“和你在一起我一直很快乐。”谢子沫恍惚道,“真的。”
“我知道,所以如你所言,有什么我们都一起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