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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店的服务生是个中年的阿姨，见几人满身的奶油，很敬业的忍着笑。又不免担忧道，“这可怎么办啊，停水这件事，不只我们家停了，这一片街区都停了。”
“后厨有储备着做菜用的纯净水，要不我过去问问？”
几人谢绝了她的好意，若是有了几瓶水，也不够这么多人冲洗用。
“要不，我们还是去买湿巾吧？”奚旺提议，“超市离这里不远。”
“你，”林晨奕指着他满脸的奶油，“就这个样子出去？”
“或许可以再涂一点奶油，”夏桐雨笑指桌上的纸盒，“只露出眼睛和嘴巴，做成一张‘奶油面具’。”
当然是不可能的了。
最终，闵初和张冉用仅剩的几张湿巾简单的打理一番，担起了出门买湿巾的大任。
两人小跑到了旁边的超市。
“我没来过，”闵初仰头看着指示牌，“你来过这里吗？”
“来过，但我只去过二层的服装区。”张冉也跟着记地图的路线。
两人左绕绕，又绕绕，找到了写着“百货区”的柱子。
“所以，湿纸巾是在洗护区吗？”张冉指着左边的牌子。
“我觉得是清洁区。”闵初看向了右侧的挂牌。
“那我们分头找好了。”
最后，两人一左一右，经过快速地毯式搜索得知——它在两个区域中间。
“买几包够用？”张冉捏着纸巾新款。
“买这个吧，”闵初弯腰从底层拎起两提婴儿湿巾，“这个够大也够用。”而且免去了拆撕包装的繁琐。
原路返回，闵初和张冉在收银台处排队。靠前的队伍都不短，两人一直往后走，排到了十三号窗口处。
大约等了三分钟，两人的位置一点点向前挪，很快就要排到了。
“等等，小初，”站在前面的张冉吃惊的转身，小声道，“你看这位收银员……难道是我眼花了？”
“怎么了？”闵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我的天……你没有眼花。”
那位收银员，赫然是她们的同学——林柠。
褪去平日里的校服，林柠身穿藏蓝色的工作服，胸口还别着名牌。
低檐的贝雷帽下，她的目光专注。左手握着扫描器扫码，右手一件件的挪动着商品，不时在收银机器的键盘敲上几下，把小票撕下来。
“您本次共计消费九十七点二元，”林柠双手把小票和购物卡递给哪位顾客，微微鞠躬，“请收好，欢迎下次光临。”
听到声音，闵初更为肯定，“没想到，真的是她。”
张冉想到了开学时在厕所听到的对话，“怪不得，杨玉瑶她们那样称呼她——”村姑，张冉不想说出这两个字。
林柠本就脸皮不厚，还在距离学校不远处的超市中打工。难以想象，平日里究竟会受到多少来自某些人的讥讽和嘲弄。
林柠或许日常打扮的有些老旧，但也是受生活所限，没人能够选择自己的家庭状况和出身背景。
这种以貌取人丶甚至盲下定论丶取外号的行为，着实令人不齿。
一时间，有气愤丶有同情，但更多的是无力。过去的事情过去了很久，没办法冲上去指责；而目前的状况也只能旁观，没有合适的解决方法。
有一位顾客结完了帐，林柠微笑着迎接下一位阿姨，“您好，请出示您的会员卡。”
张冉离的很近，立即转身，免得被认出来。
“没带卡来，我和你说手机号吧。”
“行，您请说……”
下一位就是张冉了。张冉一直没转过身，“怎么办？”
“我们走，去换一队吧。”闵初拉着她离开。
继续排队，肯定会被认出来。当面撞上，免不了会尴尬，日后更会尴尬。林柠又是个脸皮薄有些内向的姑娘，即使两人说些什么活跃气氛，估计也起不到作用。
送走这位阿姨，林柠深吸一口气，随后擡起头。
出乎她意料的，面前是一位中年妇女，而不是之前瞟见的同校学生。
她之前就注意到，队伍里有人穿着明靖中学的校服。一时间还有些忐忑，回想到以往的尴尬瞬间，心中惴惴不安。
她永远都记得，杨玉瑶和她的小姐妹来购物的那次。
当发现收银员是她的时候，杨玉瑶吃惊道，“柠柠，你怎么在这里？”
本就不熟，这种称呼让她很是别扭，便楞了一下。
杨玉瑶见她不说话，奇怪道，“欸？我认错人了吗？”
“没有，”林柠的声音低如蚊蝇，“是我。”
“原来是你啊，”杨玉瑶了然的点点头，“我还以为，你不想认我了呢。”
这话说得林柠没法接。周围不少人纷纷侧目，搞得林柠更是窘迫。
“行了行了，别耽误时间，”杨玉瑶身后那位浓妆艳抹的女生，把纸杯蛋糕推到林柠面前，“快些给我们结账。”
林柠接过来，另一位女生又道，很是颐指气使，“小心点拿，别给我们的奶油晃撒了，颠坏了你赔吗？”
后面的事情，林柠记不太清，只觉得自己浑浑噩噩的送走了她们……
“收银员，你发什么呆呀？”后面的顾客见林柠在晃神，将购物卡拍到台面上，“快点结账，我还要回家呢。”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林柠连连弯腰道歉，熟练的拣起那捆韭菜，翻开价签扫描。
做服务工作的，每天都要笑脸相迎。
即使是顾客的态度不好，也要体谅和包容；即使是顾客有错误，也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被骂了丶被训了，也要一字不落的受着，末了，还要不断的赔礼道歉。不然遭到投诉，不仅会被被管班经理训斥，还可能扣除三十天全勤辛苦得来的奖金。
林柠有些庆幸，这位顾客的脾气并没有太不好；她也有些庆幸，那两位同学不知道离开去哪里了。若是认识自己，不免又会重覆一遍尴尬。
不过，来到这里打工，通过自己的付出获得回报，她从来都不后悔的。
闵初和张冉重新排了遍队，总算成功的结账。路过服务台，宣传小姐姐塞过来一张广告。闵初低头，见纸张上写着“我的微笑，您的满意”扫码评分。
闵初和张冉都扫了二维码，除去给十八号收银员打分，也在小程序里找到了十三号林柠，同样评了五星。
这微不足道的举手之劳，也算是二人给出的一份善意吧。
“你们可算回来了。”两人风风火火的跑进包间，众人已经等了好一会。
“绕路了吗？去了这么久。”
“排队的人有点多。”张冉含糊过去。
几人手忙脚乱的撕开包装，一张张的往外抽湿巾，打理着满头满脸的狼藉。
夏桐雨还好，勉勉强强的把脖子擦了干净，男生们就没这么好运了。
几人的头发都沾了奶油，即使用湿巾擦掉，也依然又湿又黏。不仅如此，奶油本就是滑溜溜的，几人抹完头发后，头发油光鋥亮，妥妥的“大油头”造型。
“喏，看看你们的样子。”夏桐雨把手机的镜子打开，给男生们照。
“还好实现拍完照片了，”张冉笑，“现在这个样子绝对是黑历史。”
“我靠，我的发型毁了。”奚旺难以置信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就你，还有发型？”林晨奕怼他。
闵晏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会被今天这个形象毁于一旦，怨念的看着苏敛。
苏敛毫不示弱的回视他：反正，是你先动的手。
闵初从兜里掏出一条袋装的洗发液，撕开分给众人，“如果实在受不了，可以一会去学校的水房洗个头。”
“哇，谢谢组长。”
“贴心。”
闵晏捏着洗发水，“算你有点良心。”
闵初冲他吐舌。
“说到去学校，”苏敛看了眼手表，“现在一点五十四了。”
“啊！”众人一阵大叫。就剩六分钟，即使是去打车，也来不及在上课前赶到学校了。
大家匆忙收拾一番后，冲出了饭店。街上正在堵车，若是现在叫车，不知还要等多久。
见到街边停着共享单车，闵初眼尖的指着树荫下，“那里有车，我们骑车回去吧！”
几人走向单车，正打算开锁，忽然发现了糟糕的事情——车子只有五辆，但他们有七个人。此外，有一辆车螺丝松动了丶另一辆二维码上沾了污点。
只有三个人能骑车。
“要不，你们先回去吧？”男生们把单车留给了三位女生，“我们可以跑回去。”
“你骑车吧，”闵初把手中的那辆推给闵晏，“我们班第一节是体育课，但你们班不是。”
闵晏可不和她客气，三两下扫码开锁，蹬上了车，“走了，拜拜！”
真·亲表哥。
“我和你们一起。”张冉放弃了骑车。
“对，我也不先走，”夏桐雨同样离开了单车，“大家都一起吧。”
“要是万一被记违纪了，那可是大家都遭殃，”林晨奕劝道，“能走两个就走两个呗。”
“都说了，大家要是一起，那就一起。”夏桐雨摆手。
“就是，”张冉揽着闵初，“哪有我们先跑的道理？”
“行吧，”林晨奕妥协，“说不过你们。”
或许，从得失上来讲，抛弃单车是损伤利益的行为，并不可取。但她们，依然选择了放弃，选择了与众人一起。
少年人的心性，最是简单，也最是纯真。
似乎是傻傻的，但最为可贵。
“所以我们——”闵初的目光在半空中与苏敛交汇，“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