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涂佐柘昨晚睡前没忘调闹钟,打算早起给他的两个宝贝煮个爱心早餐,可折腾到三更半夜,胡思乱想到凌晨四五点才睡着,一不注意窗外早已艳阳高照。
震动的手机与茶几之间的摩擦形成“巨大”的声浪,如同退伍军人的灵敏让他猛得睁开眼,掀开被子迅速坐起身,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拇指一推,放在耳边等候指示。
“爹地……呜呜……”
不是讨命的编辑,是他的心肝宝贝柔柔,涂佐柘疑惑着怎么柔柔在房间里面还打电话,杜哲已经走了吗?
担心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害怕,急忙站起身,扯到连续两天摔到的腰部,一边嘶嘶地低吟着,一边踮着脚挪到门外,嘴里还不忘问道:“柔柔醒了阿,怎么不出来?”
“爹地,”柔柔在电话里面啜泣,奶声奶气地着急着:“爸爸脸上好多红点点,还喊不醒,爹地,你快进来,门我打不开……”
“红点点?”涂佐柘四处找着钥匙,电话也不敢挂,安抚着柔柔:“柔柔,爸爸是不是烫烫,你离远点儿,爹地这就找钥匙,你告诉爹地昨晚吃了什么。”
“不知道阿,爹地……呜呜……”
后面一连串的话都埋在嚎啕大哭里,听也听不清楚,涂佐柘浑身凉得透透的,平时不怎么锁门就把钥匙乱丢这种事他没少干,所有抽屉都翻出来找了一通,将家里翻成盗窃后的案发现场,终于在某个抽屉的角落里找到那一把钥匙。
“爹地——!”
柔柔冲出来抱住他的大腿,热血沸腾起来的冲击着脑部的晕眩,两个人差点就一起扑倒在地,柔柔哭得嗓子沙哑说不出话,涂佐柘一眼就看见了手上脸上都起满了红疙瘩的杜哲。
他上前探向鼻息:“杜哲?”
热流阵阵,额头滚烫。
他立刻从药箱里翻出抗过敏药,碾成粉混成水喂杜哲喝下,同时集中注意力捏着他虎口的穴位。
心里猛地一跳,耳边再也没有其他声音——杜哲滚烫的掌心轻轻地回握,热度不断攀升贴紧,这一秒的握紧如一碰即碎的梦境,是两人近几年来靠得最近的距离。
仅有这吝啬的一秒,掌心还残留着他施舍的温度。
涂佐柘忍住这一秒的悸动,撸起他的裤腿,脚踝处也满满当当的红颗粒,呈块状密密麻麻地分布在周围。
他无奈地望了一眼嚎啕大哭的柔柔,又望了一眼不省人事的杜哲,这是事儿都堆到一起来了。
你看吧,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连续不断地打击。
他手脚麻利地洗漱刷牙,往刺痛的腰部贴了几块膏药,贴满了整个腰部,药效发作后冰冰凉凉的,缓解些许疼痛,琢磨着这老腰凭此能撑多久。
指挥着柔柔替他系上平时去医院要用的腰包,戳开牛奶插上吸管,让她自己抱着喝,自己先塞了几颗糖,灌了几口白开水,坐在床沿边上对杜哲说道:“你可要配合点,别挣扎。”
说完像怕他发现想趁他不注意似的,扶起他便一鼓作气地背身上。
杜哲的身高跟他差不多,这一身的腱子肉真不是白长的,心里随口就来了句:脱衣有肉,穿衣显瘦,只可远观,不可享受,可惜,可惜,本人无福消受。
多年前还勉强能扛得动,现在的重量简直要压垮他的小蛮腰,他哎哟了两声,喝了一声挺起,身量却几乎与地面平行。
趁他无意识发不了火发不了难,托紧他屁股往上掂了掂,顺道吃他的豆腐,拽一拽,腰包又掉到屁股中央,可是上次去医院束紧的长度明明是刚刚好的。
他无暇顾及,咬紧牙关低声对还在哭的柔柔说道:“帮爹地再往里面扣一格。”
柔柔正玩着鼻涕,抽抽嗒嗒地往里面束紧,涂佐柘双手托紧杜柘的臀部,对她说:“柔柔锁门,向左两圈拔 | 出来。”
柔柔照做,嘴里咬着吸管,奔跑着去按电梯,捏紧便便头玩偶一角,拽着涂佐柘的裤子走。
涂佐柘觉得裤子被她扯到跨度最大的中央,幸好上衣的长度足够遮挡,不然让人家看见他破洞的内裤,多丢人阿!
两父女冲出电梯门到小区门口拦出租车,涂佐柘持续往上掂了掂,一手托紧杜哲,空出的一只手扬手示意。
杜哲搭在他胸前的双手渐渐收紧,鼻子还跟狗似的往他脖颈边嗅,轻轻的呼气喷洒在耳边,涂佐柘浑身一僵,身体差点软掉,眼前又一阵黑,更特么的焦虑了,杜哲这是真晕得三魂六魄全去见阎王了,要是醒着哪会如此亲昵。
柔柔吸溜着鼻涕,抱着便便头玩偶,无辜的大眼睛盯着他:“爹地,我腿酸。”
涂佐柘边招手边安抚道:“上车给你揉腿,这会儿爸爸不舒服,咱们得照顾他。”
不提还好,一提又抽抽嗒嗒:“爸爸为什么这么红阿。”
女孩儿就是爱哭,也不知道几岁才能改掉这毛病。涂佐柘懒得多说,应付道:“爸爸烫烫了……哎!车来了!柔柔你往我后面站一点。”
出租车司机摇下车窗,侧过身体擡头问:“老板,哪里去?”
有过多次因为医院太近而被拒载的涂佐柘立即打开车门,在后座位处放下杜哲系好安全带,再带着囡囡绕了一圈坐在后座的另一边,三个人都坐好后才喘了一口气:“去第二医院。”
出租车司机表情略微不爽:“要50块哦。”
涂佐柘揣着明白装糊涂,打着哈哈陪笑道:“我不懂,我不知道,你打表,按表来。”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打表要60哦,不打表便宜。”
统共就几公里,出租车司机这是狮子大开口,涂佐柘力气已经耗尽,嘴角还在扬起,眼神涣散望着前方,半晌没有回应。
出租车司机僵持不下,启动车辆。
涂佐柘阖眼忍住天旋地转,隐隐作痛的腰被柔柔和椅背双面夹击,药膏的味道散发在狭窄的车厢,柔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不时地将便便头凑到鼻子下面,双手搂紧抱一会儿,安抚一下自己又继续哭。
涂佐柘见她也发泄得差不多了,便哄着她:“好了,柔柔,收住。”
柔柔见爹地脸色苍白,立刻止住哭声,蔫蔫地抱着他,递出小瓶的牛奶,咬开吸管伸到他嘴边:“爹地,喝哦。”
被柔柔烘得暖暖的牛奶入到口里,甜得腻人,三两口吸完以后,双手才没方才抽筋似的抖动,神志也清醒了些,自然而然便望向沈睡的杜哲。
车窗外的建筑与绿景一晃而过,世间充斥着浮躁的空气,而他的容颜平静得格格不入,刚毅的线条被柔软的光笼罩,长睫投下的光影稀疏,鼻挺如峰,尖如钩,三分之二的唇瓣平缓,两颊泛起不自然的红。
很多年前,涂佐柘也亲眼见过杜哲过敏。
那时他还是一个腰间有着赘肉的小胖子,人生中还未经历过大起大落,见他昏迷不醒全身立起的红疙瘩就慌得六神无主。
他依然能记起,那天半夜里路上的车辆很少,几辆呼啸的车身与空气摩擦,在静无人烟的夜里响得彻底,耳边只剩杜哲的呼吸声,与自己哼哧哼哧的喘气。
醒来后的杜哲心疼他背着自己走了冗长的一段路,一度保证往后不离不弃,他心里甜滋滋的,不知如何回应对方的爱意,便傻傻地说,都是兄弟,别客气。
背着杜哲跑向医院的身影与城市的喧嚣擦身而过,遗留的是后来两人渐行渐远的距离。
如果,没有后来的那些事。
他紧了紧怀里的小肉团,偷偷伸出手向右侧移动,轻轻地握紧杜哲,他的掌心已渗出冷汗,一片冰凉,红色的疙瘩蔓延至手背。
他催促道:“师傅,请在安全的情况下快一点。”
“司机叔叔,要安全驾驶哦!”柔柔抱着便便头玩偶接了一句。
出租车司机:“哎哟,这安全意识可以,快到了,转个弯就到了,不塞车的话。”
说什么来什么,涂佐柘觉得可以开个新坑,文名叫《倒霉的小受》,主角就是他自己,时间线就是出生至今,因为出租车司机话音未落,车便停滞不前。
前方出了车祸,一连撞了七辆车,穿着荧光衣的铁骑在前面勘查,伤员正在等待救护车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