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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当天晚上,知道答案的涂佐柘,非常自觉,用五分钟的时间麻利地收拾好仅有的物品,一股脑地塞在塑料袋里面,随时等待杜哲的逐客令。

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杜哲的房门紧锁,但从鞋柜处换置下来的拖鞋看来,他一大早便已出门。

父亲出狱,他该是高兴的。

想到这里,涂佐柘唇角含有若有若无的笑意。杜哲高兴,他也会高兴。

六年的时间一晃而过,杜哲的父亲总算出狱,这几年只要手头宽裕一些,他总会往狱中杜呈叙的账户汇些钱,为杜呈叙在狱中的生活给予些许经济支持,盼着能减少一点罪恶感。

可他也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不过管他的呢,能做一点就是一点啦。

杜哲在柔柔房内调好闹钟,柔柔自己起床穿衣,揉着惺忪睡眼见涂佐柘望着门口发怔,两根小手指恰好插入t恤上的破洞,调皮地往下拽了拽,精灵似的大眼睛朝他望着,喊道:“爹地~good morning~”

涂佐柘回过神来,装模作样地拍了拍她的手掌,嫌弃道:“可别抠坏了我的衣服,爹地宝贝着呢。”

“爹地,柔柔长大给你买,更多洞洞的~”

涂佐柘捂脸,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阿。

柔柔握紧涂佐柘的手,两人一起刷牙洗脸。经过夏令营的锻炼,柔柔已经连刷牙洗脸这种小事都无需让人帮忙,放学回来写完作业,会帮涂佐柘打扫卫生,沙发上的枕头叠得整整齐齐,还会帮杜哲洗菜打下手。

涂佐柘望着她摇摇晃晃的小脑袋,不由得感叹,闺女是真的长大了。

煎好的蛋饼散发着热腾腾的烟火气,保温杯里有热好的牛奶,碗里有两三颗五颜六色的水饺。涂佐柘掀开盖好保温的盘子,水蒸气沿着盘子边缘沾满指尖。

盘子还是温的,杜哲是不是没走远?莫名的预感,未来一段时间会见不到杜哲。

他拍拍自己的脑袋,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只有一段时间。

柔柔乖乖地吃了一小块蛋饼,吃水饺时眼睛盯着涂佐柘,义正言辞地说道:“爹地,剩下你的要吃光哦。”

涂佐柘比了个ok的姿势,狼吞虎咽地将光盘行动执行到底,杜哲做的饭,吃一顿少一顿,必须得多吃!自觉得很,根本不用柔柔提醒。

送柔柔到幼儿园,在电脑上预约医院。掰着手指盘算日期,医生说手术后恢覆需要三四天时间,恰好过几天国庆节杜哲要带柔柔出去玩,9月30日晚上便要飞往嗒离市,10月7日晚上乘坐飞机回来。

预约10月1日的手术,等他们回来可以去接机,顺道儿帮忙拿行李。天公作美,时间完美,简直刚刚好。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杜哲真的很忙,只有每天餐桌上热腾腾的早餐证实他曾经回来过。连续几天发短信给涂佐柘表示无法回来,让他准备柔柔的晚餐。

涂佐柘秒回“好”,依照记忆里的食谱,给柔柔做儿童膳食。也许是太久没进厨房,厨房里扑鼻而来的油腻让人窒息,抽油烟机呼呼地响,掩住胸口无声干呕,处理生肉时眼里氤氲雾气,看不清楚,一刀下去,差点切掉自己手指。

一段时间不做饭就退步到这种地步了,悲哀。

给柔柔做完饭,便好像吃了一肚子的油,什么也咽不下去,吃下去也会呕得喉咙出血。他头昏脑涨地跪在地上,摸着肚子里的宝宝们,严厉道,说!是不是你俩出来找存在感了?

好吧,这几天还是先忍忍,让你们感受一下父爱的光芒,毕竟你们能感受到的父爱也仅限这几天了,你们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们的哦。

三个多月的宝宝们似乎天生与他心意相通,愈加发狠地闹腾,他按紧愈来愈疼的肚腹,咬着速食小面包,无奈道,你们闹我也没办法阿,爹地留不住你们阿。

他连续几天熬夜码字,想用自己的勤奋感动天地,跟编辑商量能不能预支一些钱,前段时间刚给柔柔的舞蹈班交钱,账户只剩下三位数了,做手术怕是不够。

编辑也在卖可怜:“最近公司效益也不好,你总是拖稿,我帮你申请了几次,领导都不批。”

这没钱要怎么手术?涂佐柘想了想,回覆道:“我每一篇再多更几章你看能不能再帮帮忙?”

编辑发来与领导沟通的截图,分别是每天的不同时段,领导也在跟他卖可怜拒绝。涂佐柘叹了口气,大家都是打工的,总也不好再为难人家,便只好回覆道“谢谢。”

他苦恼地想着,得跟谁借钱呢?

高利贷吗?

别,可别,几年前的追债历历在目,利息高得要命,被揍的伤痛可不是开玩笑的。

邓家豪?邓子朋?

可是理由是什么?啥理由都不合适。总不能说借钱去医院做流产手术吧……多丢人阿。

蓝非?

不熟阿。

……好像没有其他人了。

在小房子里东拼西凑找到了960元,加上账户里剩馀490元,也远远不够,不如找个小诊所或者吃个药完事儿?可新闻里因此丧命的也在不少数,他虽然很穷,可他还要命阿。

转眼到了9月30日,杜哲拎着两大袋菜站在门口,涂佐柘开门,见到是他,眼里的欣喜藏不住,声调都拔高几分,你回来啦。

手术前还能当面见一次,别提多幸运了吧。

杜哲轻轻地应了一声,喉咙里散发着无尽的疲惫,买好的食材放入冰箱,合上冰箱门,手里拿着一颗嫩绿的生菜,背对着涂佐柘说道:“我父亲两天前顺利出狱了。”

涂佐柘更高兴了,就差没跟他双手击掌表示祝贺,喜气洋洋地说道:“好呀。他,他还好吧?”

杜哲将生菜放进菜篮里,撸起衬衣的袖子,洗净根部的泥沙,说道:“他没事。”

涂佐柘站在他身后,窗外撒落的光穿透,照在他精瘦宽实的背上。此刻杜哲是这么真实,在他面前起起伏伏地忙碌着,他轻轻地笑了笑,问道:“那我……什么时候走阿?”

水龙头里的水花稀里哗啦地流淌在菜篮,杜哲不曾转身,不曾答话,依然在忙碌着,可涂佐柘却没有勇气再问第二遍。

一二三,你不回答,我就不走了哦。

嘿嘿,涂佐柘自恋地想着,杜哲是不是舍不得他呀。

最后一顿晚餐,涂佐柘悄悄地将手机架在桌上,录制着柔柔笑眯眯的模样,杜哲所有的温柔回应。

不顾杜哲的婉拒,涂佐柘意外的坚持,执意要送他们到机场。

明天就要去医院,可手术的钱还没凑出来,此事迫在眉睫,趁着柔柔去厕所,他低下头去,万般艰难地挠了挠脖颈,不好意思地问道,可不可以借他一点钱,明天他就要出差,可是公司不愿意先替他垫付钱,等公司报销了再还给他。

杜哲见他古古怪怪的,忍不住凑近,盯紧他的每一个动作,问他,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借钱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阿。涂佐柘连忙摆手,手掌的汗往t恤上面擦,回道,就是出差,公司不愿意垫付,但是这趟差可以多一点收入。

几天连轴转的杜哲未作他想,说道:“我给过你一张卡,里面有钱,你可以拿去用,你用多少都可以,不够再跟我说。”

“谢谢阿。”涂佐柘赶紧从口袋里掏出递上早已准备好的借条跟身份证覆印件,借条和身份证覆印件已签字捺印,笑道,“不过我还是要还的。”

“我本金写了5000元,利息你自己填,但是……可不可以不要填太高?”为了让谎言逼真一些,涂佐柘说道:“公司不报销利息呢。”

借条上的指尖苍白,杜哲楞了楞,看也未看,借条撕成两半还给他,身份证覆印件收在怀里,说道:“冰箱里有一周的菜,我做了一些熟食,你可以吃两三天。”

涂佐柘捏紧撕成两半的借条,小心翼翼地收在怀里,想着回去用胶纸粘起来,放在桌子上他总能看见。

杜哲见他唯唯诺诺的模样就糟心,几天没见又瘦削不少,身躯瘦弱面目苍白,时不时地抚摸着肚子,仿佛每一个动作都在耗尽他的元气,揉了揉酸胀的眉心,疲惫道:“别吃方便面。”

如果语气再温柔一点,真是像极了往日杜哲出差必要叮嘱的模样,只不过那时杜哲还会亲吻他的额头,恋恋不舍地与他拥抱再登机。可这回涂佐柘没等来额头上的温热,也没等来离别的拥抱,只匆匆忙忙高兴地应了两声,便顺利送他们上飞机。

杜哲留下司机载他回到大房子,不知道话题怎么开启的,司机说道,这几天老板累得够呛,一天跑好几个地方,这回去休假总算好好放松一下,汪小姐陪着也能照顾一下,不然他女儿闹腾的哟,都没办法休息好。

胡说,柔柔明明很乖,一点都不闹腾。

涂佐柘方反胃一轮,脑袋昏昏沈沈的,肚腹疼得坐不住,额头上的汗液落在肩头,背上的汗液浸透t恤,延迟半秒后,才反应过来刚刚听到汪小姐这三个字,他忍住脱口而出的颤音,问道,汪小姐?是指汪希吗?

司机说道,是阿。你也认识?

不,不认识。

涂佐柘手臂靠在车窗,抿紧嘴唇,抑制心脏愈发剧烈的疼痛,窗外灯红酒绿的世界一晃而过,他留恋着明天就要被判死刑的宝宝们,车窗映照出来的光影渐渐扬起笑脸, 幸好此刻还有你们陪着我。

宝宝们十分聪慧,预感明天将上断头台,晚上可劲儿折腾他,裤子上落下星星点点的血。涂佐柘知道不能再等下去,天一亮便到了医院,预约的时间没到,前面还有十来个人。

他坐在凳子上,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姿势,来抵抗这愈演愈烈的疼痛。身边不乏与他一样独自坐在凳子上的,他想着要不跟人聊天转移注意力,本来以为对方也是个可怜的主儿,结果人家老公是去给他买早餐了。

还有一个肚腹微微隆起的孕夫坐在一边,一会儿哇哇大哭,一会儿窸窸窣窣地哭,丈夫给他擦泪安慰,整得他也想哭,这位孕夫进去后又喜气洋洋地哭了,说,检查结果出来,我们的宝宝没事。

两个人抱着在转圈圈。看得他一阵头晕,抱紧冷得瑟瑟发抖的自己。

看得正入神,手掌在他面前晃,他费劲地擡头,白星纯的笑脸进入视线,认真地听了一会儿,才听见他问的是,你怎么在这儿?

涂佐柘放下按在肚腹上的手,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如何解释,便佯装起身,按在椅背上撑住:“我走错科室了,你呢?”

白星纯反手撑着腰,指着自己的腹部,笑道:“我来做产检。我怀孕啦!四个月了,刚刚检查说是个女生,希望能像你们家柔柔那么可爱阿。”

白星纯的丈夫也一路小跑过来,抚摸着白星纯的肚腹:“你怎么一个人到处乱跑,不等我。”

“我看到柔柔的爹地了,就过来打个招呼。”

涂佐柘的视线停留在他瘦削的小身板,挂着一颗微微鼓起的肚腹,白星纯的丈夫掌心温柔抚摸下的小生命真幸福,再单手摸摸自己三个多月的双胞胎,还没他四个月的肚子大。这对夫夫感情也是相当的好,明明上次都快打起来,这是吵出一个娃了吗?

不管怎么样,还是有点羡慕哦。他稳了稳情绪,笑哈哈道:“恭喜阿!”

“你也要再给柔柔添弟弟妹妹了吗?”

“不是,他走错科室了。”

白星纯似乎意识到打扰别人已久,说道:“你要去哪里,要不要我们帮你找找?”

“不用不用,我能找得到。”

“那我们先回去了。”白星纯的丈夫不好意思地说道:“他最近容易困,不睡是要发脾气的。”

涂佐柘皱紧眉头,嘴里发苦,艰难地说道:“哎,好,你们快回去跟黄兴泽分享喜悦吧!”

——要是兴泽知道是妹妹一定高兴得不得了。

——我也高兴得不得了,软糯的女儿多可爱,一定比闯祸的兴泽省心。

——哎,你不能偏心。

渐行渐远的话语消失在耳畔,涂佐柘默默地在原地落座,闭上眼睛感受着肚腹里的两个小生命,拇指摩挲着中指边缘,宝宝们,你们是男生还是女生?长得像我还是像杜哲?活泼还是好动?

他总觉得,柔柔会是个好姐姐。可惜,你们没法感受到。

屏幕上显示前面还有两个人排队,号码越来越逼近,他的心被搅得越来越慌乱,他试图安慰肚子里的宝宝们,不要害怕,只是有一点点痛,有胆量做我的宝宝,就要勇敢一点阿。

他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来陪朋友产检的蓝非在他面前晃了几次手,她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12号涂佐柘请到人流科4号诊室戚xx医生处。

音响里播出看诊人员的信息,蓝非也不必再问,涂佐柘尴尬地笑了笑,颤颤巍巍地起身,说道:“我等了一上午了,我先去阿。”

蓝非见他摇摇欲坠的身形,赶紧上前搀扶一把,跟朋友交待两句,在涂佐柘百般挣扎下送他入诊室。

走了一小段路的涂佐柘已腿软,向医生言明来意,阐述自己的症状,加上一句肚腹疼得要命,几句话过后竟嘤咛一声,丧失气力般趴在桌子上,捂紧肚腹,断断续续地说道:“请问,什么时候,可以手术阿?”

医生赶紧送他到病床上,让护士紧急送他到住院部病房,守在门口的蓝非一见情况紧急,跟朋友道歉后立刻飞速跟紧涂佐柘,涂佐柘蜷缩成熟透的小虾米,不停地用手揪紧薄薄的床单,身下白色的床单浸透一小块血迹,灯光下面目惨白,源源不断的汗液往外渗透。

涂佐柘陷入短暂的昏迷,念念叨叨地说着对不起,蓝非靠近听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对不起的对象是谁。住院部医生过来的时候,带着检测单与诊断单,医生问她:“现在不适宜流产,他底子太差,胃溃疡严重,且伴有长期的低血压丶低血糖,背脊和腰部严重劳损,强行做手术可能大小都保不住。”

“生下来就保得住?”

医生实话实说:“也可能都保不住。”

操。那你说个鬼。蓝非暗骂一声,说道:“先按保胎处置,我不是他伴侣,诊断单和检验单给我拍一下,我给他伴侣发一下。”

点滴注射止血止痛,涂佐柘睡得鼾声四起,一旁流产手术做完的孕夫,肚腹疼得难以入眠,听着这鼾声哭声渐停,竟然也睡着了。

蓝非滑动手机方才拍下的照片,到楼下抽了几根烟,再回到楼上的时候,涂佐柘已经醒了,吭哧吭哧地啃着早已备好的小面包,有点硬,有点凉,还有点干。

他似乎没预料到蓝非也会在这里,不自觉得停下咀嚼的动作,看看周围也没什么可以招待她的,便拿出几个小面包放到她面前,问她,饿吗?要不要吃一个?

蓝非轻笑着摇头,问道:“孩子,是杜哲的吧?”

果然,涂佐柘缓缓点头,蓝非心想也是,除了杜哲也是没谁了。

他欢快地说道:“但是他不知道,我没跟他说。他跟柔柔去外面玩啦。”

“那我跟他说。”

涂佐柘拦住她,指尖上白得即将透明,微微用力,艰难地承认不想承认的事实,笑嘻嘻地说道:“他女朋友也一起呢。”

蓝非浅浅一笑,说道:“他女朋友在哪我管不着。可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孩子是他的,他就得管。”

不顾涂佐柘的苦苦哀求,夺手机的动作无力,蓝非给杜哲发出方才拍下的检验单与诊断单,涂佐柘心如死灰,赶紧跟杜哲补送一条信息,那是别人p的,不是真的。

两人都在静默中等杜哲回覆,可两人的手机屏幕都没有亮起。

涂佐柘的心脏片刻不停地发疼,身体再次蜷缩起来,医生过来后,说没有大碍,用的药物已包含镇静,实在疼痛可忍忍,实在忍不住也不建议加大镇静的剂量。

好吧,他悄悄地将身体蜷缩得更紧,捶着床铺咬牙切齿地想着,顺便省点儿钱。

蓝非并非家属,晚上不能停留在病房。他一个人望着天花板发呆,疼得受不住时,便打开手机,默默地放映偷录今晚晚餐的画面,不时地自言自语评价着。

我柔柔真是可爱。

杜哲吃的这么少,累的吧。

父女俩真好看。

* * *

山区信号不好,下山后,杜哲的手机才收到信息及陌生号码发来的照片。

诊断单上精确地写着涂佐柘怀孕的日期,显示的医学名称是流产处理。

怀孕的日期正是邓子朋与邓家豪婚礼那一天。

但随之又收到来自涂佐柘的几条短信,说方才的照片是p的,不是真的。

手机屏幕渐渐暗淡,涂佐柘的人影却忽然在眼前清晰。那天晚餐他终于敢擡起头来直视面前的菜色,眼睛里含有少见的笑意,微微掩着肚腹的动作,紧张兮兮地跟他借钱,在转身离去前,他踮起脚尖朝他们扬手的模样,是那样欣喜又不舍。

他一刻也无法等下去,拜托汪希带柔柔乘坐明天的航班回去,自己立即从荒无人烟的山区奔赴机场,在机场借充电宝给自动关机的手机充上电,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凌晨一点,立刻购买最早的航班。

凌晨五点,乘坐五个小时,下飞机奔赴医院,到达时已是中午十二点,涂佐柘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陌生号码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杜哲心里焦急,一间一间病房搜寻,一遍一遍地拨号,怎么都不接电话。

涂佐柘去外面的热水房,灌了满满一壶的热水,吃力地拎起扶着墙壁走回病房。

杜哲早已坐在病房的椅子旁,喘着粗气,一字一字地看着诊断书上的内容,涂佐柘望见熟悉的背影,吓得一哆嗦,手指一松,热水壶碰的一声摔在地面,伴随着内壶的玻璃碎声,溅起的热水烫到脚边,他扶住门框望着杜哲,慌慌张张,不知所措。

杜哲回过头去,眼神里饱含难言的苦涩,那一叠纸被他狠狠捏在掌心,踱步走来的时候,涂佐柘低下头去,心里打着鼓,想着如何解释出差出到了医院。

却见杜哲像没事人一样扶着涂佐柘回到床上,对旁边的病人道歉,清理热水壶的碎片,拖把吸干净热水。

等他再次坐下来的时候,涂佐柘首先举白旗,说道:“我临时身体不舒服,到医院来了。”

此时冷静下来的杜哲却指着诊断书的内容一一与他确认:“你怀孕了?”

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认吧。涂佐柘往后缩着,许久才应了一声,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杜哲再次指着诊断书的怀孕日期:“那一天怀的?”

杜哲在椅子上坐得笔直,明明未向前倾,涂佐柘却觉得他的话语在步步逼近,他被逼得步步后退,眼见身后便是充斥火焰的万丈深渊,他太过紧张,半天才从嘴里蹦出两个字:“阿,是。”

杜哲的声音不大不小,问道:“不是吃了避孕药吗?”

涂佐柘深觉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悄悄地用手掌安抚早已翻腾不已的孩子们,似乎是不想让宝宝们听见,他们的父亲在他们刚刚结合的时候,就做好了抛弃他们的打算。

涂佐柘陷入了沈思,无法解释这宗医学的意外,说道:“你给的那一排,我真的都吃了。不知道是不是药量不够……”紧接着他擡头,突兀地笑了笑:“我本来也没打算告诉你的。你放心,这是意外,我明白的。医生说这几天就可以处理掉。”

心脏疼得窒息,他迅速转过头去,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腕,咬出齐齐整整的牙印,才向着杜哲笑道:“不好意思阿,扰乱你的假期。”

如果日期精确到那一天,那天早上起来他已不在,只有这个早上是空白时间段。除非他早上仍有精力,像以前那样随便找个人去酒店,否则杜哲基本可以排除孩子是其他人的可能性。但这个问题他问不出口,侮辱了他,也侮辱了自己。

杜哲的眼神失去光彩,整个人显得木讷笨拙,略显无法言说的愁思。涂佐柘见他半天不说话,半点儿不含多年前他所想象杜哲即将成为父亲的喜悦,诊断书都快被杜哲揉烂了。心脏跳得更快更疼,他闭上眼睛说道:“真的,你回去陪他们吧。我没关系的,过几天就好了,日期我都算好了,我还可以去接机,迎接你们回来。”

杜哲仰靠在墙上,默默地叹气。

涂佐柘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这两个孩子显然已经成为杜哲的烦恼。如果当时杜哲知道他怀了柔柔,是不是也会留不下来?

是了,柔柔是因为杜哲不知道才被他私自留下来的,这会儿说不定已经成了他和汪希的阻力,眼见着一个阻力未处理,又再加上另一个阻力。涂佐柘惶惶不可终日,每隔一个小时便问医生,可以做手术了吗?

可是肚腹里的孩子们是这么有力,他们开始在狭小的小空间里委屈巴巴地活动,他已经极力忽视孩子们的存在感,甚至不敢想象孩子们活下来是什么样子,毕竟他们连父亲的祝福也得不到。

医生宣布他必须回家调养时,涂佐柘真是无言以对,他是来流产的,医生的治疗方案是让他回家保胎,简直匪夷所思。他心里只想着要赶紧除却阻力,私底下问医生,这个时间段还能药流吗?

医生问他,你还要命吗?

……要阿。

在医生宣布可以出院后,杜哲领着他出院,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巨大的压迫感如弥天大罩,涂佐柘左思右想,借口去超市,在路上偷偷买了药流的药。

回到家后,杜哲一言不发地给他做好晚餐,慢慢地蹲在他面前,而后轻轻给他一个拥抱,声音轻柔,问道:“再给我一点时间,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涂佐柘感受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贪恋短暂的温度,也不敢对这个拥抱作出回应,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笑着回应道:“好……好阿。”

只是,可不可以别让他等太久,等孩子一天天大起来,他也会舍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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