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慢不得了
人走了很久也没见回来,不单巧善着急,拿棍子的那拨人也慌得坐不住,生怕这些能耐人丢下他们不管了,不时起身前后走动,张望。
剩下这二十多个护卫,又分派扎堆说起了话。
赵西辞劝身边人稍安勿躁,她安然留在原地休息。
梁武来回走动,不时安抚,赵东泰也提着剑在人群里穿梭,谁乱动骂谁。
到了日映时分,总算回来了两个。
这里边没有赵家禾,巧善心急如焚,赶紧跟上去听消息。
带来的是好消息,昨日遇险,庞源祖沿路留了记号,特意落在后边发了信号弹。这个管用,有褚家的人看到,传了消息去金安,真的有援兵在赶来的路上。探路时遇上了一小队,说那边有一处适合藏身的深林,他们凑一块去探路,叫他们先回来报信。要是顺利,在林子躲上一日半,等着援兵来接,好过在外头乱碰。
眼看赵东泰又有嫌话要讲,赵西辞和巧善提早看向了他。他闭紧嘴,撇头看向野林子。
梁武也有疑惑,赵西辞笑道:“褚家行事稳重,不会轻易出头,没有十成的把握,便没有提早说出来。”
难怪昨晚看着像有话要说,还以为他们也有散夥的心思呢。
那两人擡回来三头野猪,最大的这头也只有几十斤,小的这两头比狗大不了多少,但好歹能添一口肉。
赵东泰来了兴致,要梁武带路。梁武不敢丢开职责,摇头,怕他纠缠,挑了个让他忌惮的借口:“我答应赵家禾替他照看王姑娘,一步不能离。”
果然偃旗息鼓,又去沟里蹲着了。
梁武失笑,脚下轻快,巡逻去。
霉运散去,接下来一切顺利。日头落下之前,赵家禾回来接引。
他先在人堆里找她,她也着急找他,只是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个尾巴。
他娘的!
他言简意赅交代完,当着众人的面,把她背起来,走在前边领路。
越偏越安全,他们挑中的地方很远,天黑才赶到,留在那等的人早就劈好了柴,火上烤着山里的野物,还有水里的鱼,配上干粮,能吃个半饱。
不远处就有清溪,有吃有喝,心都能安定了。
赵东泰在火堆那转一圈,挑了条烤得最匀称的鱼回来。
赵西辞接了,慢条斯理地吃,见他蹲在旁边不肯走,笑道:“这肉很嫩,比家里做的香。阿七,你吃好了吗?”
“放心,饿不死。她……们上哪去了?”
婉如在笑,赵西辞也笑,拣出刺,又吃一口鱼肉才答:“嫌这里太吵,逛去了。阿七,他们是夫妻,彼此牵挂是常情。外边的人,跟家里不一样,没那么死板。”
赵东泰像被踩痛了尾巴,蹭地跳起来,撇嘴道:“我说什么了?不过随口问一句,他们爱牵手就牵着……”
爱亲脸就亲脸,他才不管这闲事呢。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就奇怪了。赵西辞放下筷子,转头打量他,片刻过后,又扬起笑,不着痕迹地提醒:“我知道你是好意关怀,你放心,赵家禾功夫扎实,人又警觉,不妨事的。”
“知道了。”
他的武功比这些蛮力护卫好,但没法跟赵家禾比。光夺刀那一招,就够他学几年了。
四姐说得对,有赵家禾在,用不着他操心。
他无事可做,沿溪流往下去找水潭,蹲在潭边找鱼:撒点烤得焦香的饼屑,来一条抽一条,将棍子挥得呼呼响,把鱼抽晕了,打起的水花却不高。
师父说外练练身,练的是刚。内练练心,练的是柔。
身心合一,刚柔并济。
他的路,还长着呢。
十五的月,亮。
十六的月,圆。
头前那趟过来,赵家禾一眼相中了一个赏月的好地方。趁那边闹哄哄,他跟梁武说一声,把人拐到高处团圆去了。
夜空明澈, 圆月皎皎。
站得够高,四周空旷,就很有展臂就能揽月的气势:他们独自对着月亮,月亮也像是独宠着他们,连星星都避让了。
“这个月亮也好。”
“有不好的吗?”
她先笑再答:“没有,个个好!”
他的手早就伸到了后方,藉机轻轻揽住,让她紧紧地靠着自己。
外衫洗不净,腥得发臭,脱掉了。他身上只有中衣,依然热得发烫,她挣了一下,又放弃了。
前阵子他嫌热,赤膊睡的时候都有,挨多了,早就习惯了。
他仔细听了会,见四周没动静,抓紧亲了两下。她怕啊,怕下边那些人突然起兴致上来走动,又推又挠。
他反倒更来劲了,亲嘴角,亲脸颊,还咬耳朵,真咬,被她揪了耳朵,总算老实了,不过,仍旧要抱着,来来回回提一件事:跟赵西辞走。
赵姑娘要休养,论理不该在此时打扰。她为难道:“到底是什么事,能跟我说说吗?”
他仔细分辨她的神情,月亮离得远,但还算慷慨,月光下,他能看清她是什么神情,不答反问:“她是见了红,还是已经掉了?”
他顿了顿,又说:“你不用答。”
她脸上流露出的是悲伤,不是担忧。
他先叹,再解释:“她是唐家少奶奶,不能抛头露面,我见得不多,书信也是找她身边的人转答。这些人不好说她的私事,我全靠听闲言和猜,知道的不算细。她和唐四有过蜜里调油的时候,中途冒出来的那个孩子,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据说唐家的人本不打算认,觉着那孩子出身不好,有辱门第,是她把这事揽了下来,还掏了几百两私房给那女人去安家,说是钦佩她的慈母心:穷困潦倒也没想过要把孩子丢掉。他们这房的唐老爷死得早,孤儿寡母不会经营,处处亏空,那十几年,全靠褚家扶持。这样伸手要钱丶张口要饭的人家,眼穷心也穷,母子二人总觉着别人话里有话,因此我不耐烦跟他们打交道。她嫁过去就是这么个烂摊子,烦心事多,赵西辞并不怕这些,料理得周周全全。不过,‘风流才子,才子风流’,唐四是个多情的人,敬重她,也怜惜别人,在外边总有些牵扯不断的韵事。长辈也往房里塞人,人多是非多,日子一长久,总是要闹出一些事,夫妻之情渐渐淡了。不过,她也没在意,仍旧忙得风生水起。”
她瞪大眼睛在听。
“巧善,你不用操心她。这是个大能人,唐家那雷婆都为难不了她……”
“不,再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我们是她的朋友,应该用心关怀。”
他失笑,及时纠正:“是,你说得对。我是说,不会有什么姨奶奶丶姨娘丶姑娘……”
“啊?”
他咳了咳,转头看着月亮,慢悠悠地说:“从前你说的那些话,很有道理。像赵家老太爷那样的人,昏聩无能,还坏心眼,挑唆女人孩子明争暗斗,闹得家宅不宁,子孙雕敝,活该下大狱。”
“你是在说……我们?”
他咽了咽口水,粗声粗气应道:“对,麻烦!我不会让你过得像她这么辛苦。”
纳妾一直是她的心病,这一剂良药来得仓促,她又喜又臊,想再确认一次,可是实在不好意思问出口。她转过头去看前方,手抠着他膝盖,背对着他嘟囔:“怎么不明着说?非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我都听糊涂了。”
他装没听见,包住她的手,把滚烫的脸贴上她的,让她知道他也会害臊,她果然不说话了,手指在他手心下碎碎地动。
他抓紧调转回去答先前那话:“年前我求过去,请她做中人帮我们脱身,再做媒人,她满口答应。宅子也借好了,太太为你预备的东西,张麻拐带在身边,过几日就能送到。一应俱全,我想抓紧补上迎亲礼,她要休养,那想法子再请一个。我答应过要好好待你,别人家新娘子有的那些,你也要有才行。出门就遇事,各处不太平,去溯州不定能行,康平也说不好,我想无论如何也要有个家。那宅子不错,到时候你仔细逛逛,要是喜欢,也可以买下来,跟那边说一声就能弄契书。不要操心别的,我心眼多,一直在埋退路,上回过来,在这藏了两坛子现银,挖出来就够用了。”
“你……都安排好了?天呐,我什么都没做,全是你在操劳。”
来了!
“有用得着你的时候,特别要紧。”
她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好!你只管说,我必定用心去做。”
“对,就是要用心。”他一想到要不了多久就能圆美梦,便藏不住笑。
她也跟着笑,头靠在他身上,反手去摸包袱。
他装糊涂,不打算帮忙。等她找到了手帕包,他再适时地喊饿。她果然很高兴,欢欢喜喜打开来,把饼子喂给他。
他咬住一头不动,将另一头伸向她。
她忙说:“我不饿,鱼肉好香,那块肉有点儿硬,这会还在肚子里,少说能撑到明日午间。”
他含着饼闷笑,含糊提醒:“闹洞房时要做这个,先练练。”
“真的?我没见过。”
他把饼拿下来,接着骗:“风土人情,因地而异。是这里的习俗,我都打听过了,你用心学。”
对哟,方才答应过的。
她傻乎乎地入了套,从他手里抽走饼,送到他嘴边,自己再贴上去,小口小口地咬,还不忘停下来催他:“你多吃点。”
想吃的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