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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青涩少年

她言行古怪,该解释的,可是她答应过不说出去,虽然夫妻一体,可到底是人家的私密事,她只能装糊涂,假装没察觉到他的探究。

赵家禾暗笑:这家夥心虚起来,眼珠子提溜转,双手无处安置,东抠西摸,还会顾左右而言他。

“我这把菜刀用的是好料,也能砍树吧。”

“能。”

不让她出一分力,只怕会不安。他收了她的刀,提起来细看,笑道:“我用着正好。”

哪好了?

只能说正好跟他的手掌一般大。

她抛开烦心事,抿着嘴偷笑,跟他一块上坡进林子。

他挑了一枝大小合适的,动手去砍。

她仔细看过它的大小长短,提早去别的树上挑拣,等他弄完那一枝,就叫他过来砍这枝。

两人分工,做起来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坡的另一侧,远远地看到了另外两位。

梁武劝了半天,赵东泰只说了几个字,不是哼,就是嗤。两人一东一西在挑,离得远,梁武嗓门大,他说的话,巧善他们也能听到。

“……乌烟瘴气,她怕耽误了你,才点名叫你来,是想借姑爷的情面,把你推荐到褚家门下。你身手好,又年轻,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

“谁稀罕,叫她好生做她的唐家妇,我的事,不用她管。”

傻子!褚家有身份有地位,手里有兵,外头还有好名声,时势再差,也能立于不败之地。赵西辞不屑摇尾乞怜,也不认同唐家一直借旧情谊

唐四的爸跟褚颀有点交情,死了以后,褚颀一直在擡举他们家,所以才会扶持唐四做官,帮唐四挑个好老婆,还顺手帮他岳父擡身份。褚颀也是重要角色,后面会讲。

占别人家便宜,一向避着那个褚字不提,如今肯为兄弟走这一步,不知为难了多久。

可惜啊,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白赔了心思。

赵家禾懒得掺和,领着巧善走远。

他有意要扫清障碍,特意拿此事来贬低赵七。她想的却不一样,小声说:“他是不是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叫赵姑娘为难?我记得你说过,她父亲也是沾了她的光做官。长此以往,她在唐家便没了底气,不好立足。”

他自然也想到了,不过多想了一步,提醒道:“只要他争气,迈过这门槛,好好立一番事业,将来就是赵西辞的底气,谁也不敢再小瞧她们家。若折不下这个腰,想出息,光凭他自己的话,恐怕这辈子混到头,也只是个让人提起便摇头的赵七。”

“你说的也有理。你别恼,他年轻气盛,不会说话,心意却是好的。头前有误会,是担心我坏了他姐姐的大事,并不是故意为难。”

他心知她不是三心二意的人,一肚子醋汁没处撒,只好捏住她鼻头摇一摇,“你呀你……”

她笑眯眯地自省:“这也是好人,那也是好人。这样不好,不好!”

他跟着笑,藉机贴上去嘬一口。

不远处还有几百人呢,她们在坡上,没准底下看得见——今晚的月光可不一样。

她忍住不笑,推他。他不肯,搂住腰,藉机再讨一口。

两人笑闹一番,接着干活。

有伤风化!

“你在看什么呢?”梁武见赵东泰撇开脸,不容分手就将自己往下推,不由得一叹,接着劝,“你别嫌我啰嗦,这几年,四奶奶过得并不轻松。老实说,有些事,赵大人做得很不地道,四奶奶全心全意替你们着想……”

“还说不是啰嗦!我又不是瞎子,哪能看不见?我知道她是为我的前程,只是……低声下气去求,唐四怎么想她?回头又要给她气受。建功立业是男人的事,要她委曲求全做什么?她只要好好地……”

嫁过去几年,经了九九八十一难,好不容易怀上,又出了这样的事。

那样要强的人,此刻不知多难过。

他不敢往深处想,闷闷地接着削。

梁武见他并不是真的不懂事,趁热接着劝。

赵东泰不耐烦听,不由得走了神。

伤风化是违心之言!家里那几个兄弟不务正业,常当他的面和丫头丶媳妇子

仆妇

调笑,说这是男人之道,好心要教他。他最烦这种事,只觉得下流。他们这,好像不一样,怪有意思的。

赵东泰忍不住回头,想再看一眼,可惜他们已不在方才那块,又往上边移了。梁武只当他发现了什么不对劲,跟着看过去。赵东泰顾不上细看,赶忙侧转,用身子挡住那方向,闷闷地说:“多谢你的好意,我知道了,以后会留个心,少冲动行事。”

梁武卸下大石,又说了许多贴心话。赵东泰充耳不闻,满脑子都在想:明明是头一回见,她怎么知道赵西辞落了胎?被我无端训斥,她怎么不生气,还要拦着赵家禾,不叫他教训我?

连哄带吓,不想死的人都听进去了,力气大的自觉过来领“长枪”,轮不上拿武器的女人里边,也有胆大的,自行捡了棍子来防身,就是老人孩子,也抓了石头在手上——不想死,就不能做孬种。

昨晚对比过各处的形势,看起来只有走东南面最有希望,于是众人列队出发。

赵家禾和身手最好的褚家几人打头阵,把巧善托付给了赵西辞。

这边不是大道,马车走不了,只能改坐轿子。赵西辞迟疑了,倘若别人在担惊受怕,她还是贵太太做派,只怕要起异议。人心最怕不平,她想撑一撑。

婉如和巧善一齐劝,她仍坚持己见,倒是赵东泰一句讥讽管了用。

“你下来逞强,只会拖累大夥,没看见前边一直走走停停,总是在等吗?”

赵西辞苦笑,总算安分了。

这条路选得不算差,走了一个多时辰,只遇到一次散兵,来人只二三十个,好对付:乌合之众不讲情义,见死了几个,立刻丢下共富贵的誓言,往山里四散逃窜了。

这一仗赢得痛快,让大夥信心倍增。

荒郊野岭,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夥人,实在古怪。为防万一,褚家的领头人庞源祖招呼大夥停下来休整,他邀上赵家禾去前边探路。

原本殿后的梁武赶忙跑到前边,把剑借给赵家禾用,见他一直在看后方,忙说:“我脚上功夫差你太多,只能辛苦你跑这一趟。我这就回去,护着后边的人。”

赵家禾仍不放心,越过他,奔过去,到巧善跟前亲自交代完,再去办事。

这一番儿女情长太惹眼,总有人看过来。

巧善臊得躲到了轿子后,不巧那婆子也藏在这里生炉子。这位听见动静,不免抱怨道:“怎么毛手毛脚?可要仔细着,险些打翻了,吓我一跳。”

“打搅了。”

婆子擡头见是她,想起蔓儿,不免讥讽道:“头前那燕窝的事,多亏了姑娘提醒,想必在家是常吃的吧?不然怎么一眼就认得出这东西有差。我是不行的,这人老了,眼睛不好使咯。”

嘴上说得客气,实则从头盯到脚,对上巧善穿的布衣,眼里满是轻蔑。

巧善听得出恶意,没有着急戗她,先盯着陶罐里的东西细看。

她不骂,有人代她骂了:“老货!她帮了忙,你不磕头道谢,反倒要怨怪。怎么,嘴烂了,不会说好话,只能嚼蛆?赵婉如,赵婉如!”

婉如抱着罐子,小跑过来。

赵东泰不等她开口,指着那慌了神的老婆子控诉:“这贼婆没安好心,往锅里撒了不少的灰。你怎么当差的,敢把这事交到她手里?”

婆子急了,连呼冤枉。

这是唐家老太太为了照顾怀孕的孙媳,特意拨过来的人,先前料理这些事,很是熨帖。婉如不信她真的会动手脚,看向了巧善。

巧善没瞧见这样的事,如实摇头,不过,她在八珍房听过许多吃食阴谋,确实不放心,就说:“姐姐,有什么事是我能做的,你只管吩咐。你最懂赵姑娘的心意,这吃的喝的,还是你来料理吧。老人家年纪大了,该歇一歇,连日奔波,别把人熬坏了。”

赵东泰听到这话,认定这就是个软弱的人:只会和稀泥,怪不得不敢为自己讨公道。

他顿觉没意思,撇头,暗自哼了一声。

长辈身边的老人儿

老资历

,顶半个太太。婉如不敢轻易得罪,连声说是误会,好言哄了婆子几句,叫小丫头过来,把人搀到后边去歇。到底不放心,她等着人走开,赶忙把那锅鸡蛋汤撒了,另煮一锅。

带的干粮有限,一下来这么多人,只好俭省。一人分上半块饼或半个馒头,这里也不好弄什么精细的,煮碗鸡蛋汤还得遮遮掩掩,别的好物更是不敢拿出来。

婉如要分一碗给她,巧善坚决不要,那半块饼也舍不得吃,包起来,打算留给家禾。

“你是怎么想的?”

巧善扶着树干,踮脚张望。她全神贯注在担心前边,猛然听到身后冒出来这冷声,惊得一哆嗦。

“老混账是不是真的在捣鬼?”赵东泰不想让人非议她,远远地停住,背对那边蹲下,漫不经心地拿剑鞘抽打路边的杂草,再问一次,“那燕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不用怕得罪人,只要告诉我这里边有什么门道,剩下的事,我自会处理,不用你管。”

仍旧没回答。

他强压下脾气,左手托剑中,右手抓剑柄,用力一撬,将剑下这一丛伸筋藤全挑了。他把它们甩到一旁,再催一次:“怕什么,有我呢!你放心大胆地说,上边熏了什么药,或是怎样熏出来的?”

还是没人答。

他急了,猛戳坡上的干土。泥灰飞扬,他转头躲开,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人早就跑了,单留他在这自说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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