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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阴阳

醉酒是玩笑,正事说干就干,大义要顾,自己也要管。

家里留一堆人裁布条子做裹带,赵西辞带着护卫去谈买卖,小五陪巧善去采买补品,也带上了萧寒等人,好让王朝颜有机会再传一次信。

先前收留的人,壮实的投了军,剩下的人也能派上用场:找裁缝来带她们做夹衣絮衣。不用量体裁衣,只做两种大小,更容易。妇人做惯了这活,上手快,老人和大一点的孩子也能做事。拿木板做成模,压在料子上,再叫他们跟着裁,就不怕剪坏了。

照当下局势,那位褚大人应当是往南平叛去了。

跟着他走未免现形,无私奉献就得反着来。东西一预备好,赵西辞就近去了康平和林瑜送粮食,再领着大队人马去向京。

这里才打过仗,东西用得上,人也是。

小五看病,秀娟和红衣帮抓药。小五看伤,巧善来缝。

前者容易,后者为难:缝的时候讲究不得,弄一手血渍,偶尔还得割除腐坏的肉,十分可怖,连伤者自己都不敢看。

小五不安,悄悄对她说:“叫她们来做就是了,怎么好叫你为我打下手。”

巧善帮她挽好袖子,和她一块清洗腕上沾到的血迹,而后就地坐下来,看着她答:“治病救人,是行善积德的好事,能来帮忙,是我的福气。小五,不论家禾同你说了什么,你和我,都是一样的,不用矮一截。你守着我,帮了许多,我感激还来不及呢。秀娟她们和我也是一样的,西辞从没低看过她们,婉如说早前还嫁出去两个,只要想走,随时能走,还陪嫁妆。把她们当做姐妹,彼此真心相待,才会这样融洽。”

“你……想得真通透。”

巧善笑笑,借这点空闲和她说往事:“我做下人的时候,不怕干活,就怕近身伺候。跟过不好的主子,心里将她当成了猛兽,既畏惧也厌恶。也遇上过最好的太太,她心怀仁慈,能设身处地为他人做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她。她把我们当人看,我们也会真心尊敬她,爱护她。主仆,男女,官民,我想,都是如此吧,以心换心而已。”

小五点头,惭愧道:“是我错了,从我记事起,他们总在念叨:为何不是男孩,怎么就不带把?你一个女儿家,不能这样,不能那样……我恨着他们,嘴上洒脱,心里却摆脱不了,总觉着自己要低人一等。”

“那是他们的错,不该你来承受。就此忘了吧!”

“嗯。”小五吸吸鼻子,认真道,“除了这些伤药,还有两百来种药材,回头我再教你认。 ”

“好!回去了再请你喝拜师茶。”

两人一齐笑了。

这里确实缺大夫,先治重伤,死不了的伤,拖了一两天也轮不上。

有些人着急,就顾不得医者是男是女,先治上要紧。

也有那迂腐的,把她们看成洪水猛兽。

这也容易,既这么尊贵,就一边晾着吧。

治过的人,个个说好。那些人见了,又泛酸,冷嘲热讽。她们权当没听见。

可还有那龌龊的,嘴跟吃了屎似的,非要凑上来说浑话。

芝麻地里混黄豆,这样的杂种,想讨打就该成全他。来之前,她们就商量过,定下了规矩:就算是别人的地盘,也不用怕惹事,遇上了,绝对不要客气。

小五果断出手,一个大耳刮抽得他晕头转向。

这人骂骂咧咧,喊打喊杀,看场子的张麻拐和姜十二立马将他拽出去。

出了事,本该有人管,可是长官们顾不上——倭寇又来了。

走不成,更忙了。

几个胆大的姑娘,也乐意做这事,在家时拿鸡鸭猪羊练过,敢下手,但仍旧不够。巧善想起一个闲人,把王朝颜也抓来充数。

“又脏又臭,怪恶心的,我不去!”

“你的契,在我这。”

王朝颜翻了个白眼,气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把我放出去,好叫他们跟上来,你们再跟过去,把老窝抄了。该做的事,我都做了,赵家禾追着去抓人,他能借我立大功,你不感激我的大德就算了,还想把我往火坑里推,还有没有王法了?”

“有,我有个弟弟,就叫王法!”

“你!”

巧善镇定回答:“说回正经的!能为他做事,你应该高兴,这是从前你欠他的,还了才好。一码归一码,那是旧情,后来他花银子替你赎身,你就得替我们做活,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她换了调子,轻快地说:“去吧去吧,我知道你聪明又能干,指定能做好。 ”

王朝颜扯扯嘴角,闷闷地说:“我真不会,看见了头晕!”

“我瞧你针线做得极好,那没有不会的!就当是衣衫划破了,要抓紧把它们缝好。”

王朝颜捏着额头,恼道:“这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衣衫包着皮,皮包着肉,你就当是中衣底下还有一层料。快走吧,不能再耽误了!多半是刀伤和箭伤,按深浅长度换缝法,一共就几种。我先缝给你看,你这么厉害,看两回就知道了。”

“我不去,你别拉我,我真不会……”

不会也得会,巧善深知她自得又好胜,故意和其他姐妹一唱一和,促她上进。

这事费神丶费眼丶费力气,她累到靠墙就睡着了。

小五把萧寒找来一块商量事,巧善惦记着外边,问他:“家禾是追着那边去报仇了,还是跟着那位国公大人去杀叛贼了?”

萧寒瞟一眼王朝颜,压声答道:“都有。有了褚家的人帮忙,已经查到他们踪迹。跟廖家人搭话的是那位平贼将军左忠林,将军只是个称号,官衔是总兵,本该镇守中部瑭州,既然敢收留朝廷钦犯,只怕已经在部署了。禾爷嘱咐过,要是问起了,就告诉你不要操心,他不会贸然动手,会借力打力。”

“廖家人?你是说,不只廖秉钧一个吗?”

萧寒点头,“据说是早就挑好了替身,一出事,就由这些奴才顶上。逃出去四个,除了廖秉钧,还有他父亲和两个叔叔。”

她记得正是廖秉钧他爹不安分惹来的祸事,罪魁祸首逃了,让下人代替他们去死,让女眷去受大逆不道带来的罪。

真恶心!

萧寒又提醒道:“禾爷说,别的事再要紧,也越不过婚事去。请的日子是九月十八,十月二十。请姑娘在那边提一提。”

这是叫她挑个近的日子呢。

“知道了,你们忙去吧。”

巧善脸红,垂头拨算盘,把用掉的伤药扣除,记下结馀。

门口有动静,她只当是去巡查的小五回来了,头也不擡说:“累坏了吧?快去歇一歇,有什么事你只管……家禾!”

“是我,照规矩,我不能进来。你……”

她扔下笔,立刻奔过去。

他提早拦住,把人留在屋内。两人各自扶一边门框,交错面对,隔着门槛说话,谨守礼节。

“你好不好?”

巧善眉开眼笑答:“我很好,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帮忙,我想着兴许你也在附近,碰上了能看一眼,没想到真的成了。”

他本一肚子郁气,闻言立时散了个干净,跟着笑,随后语带酸意道:“我听说你忙得很,都没空……想我了。”

她抿嘴笑,回头瞧一瞧,见墙角那位还在沈睡,赶忙转回来答:“想着呢。你好不好?廖家人……”

他收起笑,无奈道:“廖秉钧按捺不住,先露了头,我们设了个局,把他逮了。但是那位惜才,念及廖家祖上的功绩,有意要留他。”

“啊!廖秉钧又不是什么好人,踩着别人的命活下来,怎么……”

他不说,她也明白了:在上位者眼里,低贱的奴才为尊贵的主子去死,算是竭忠尽智,理所当然的事。他们不觉得狠毒,没准还认定这是一种恩赐。

她倚着门框,巴巴地看着他,为他心疼。

他见好就收,伸手拨拨她鼻尖,笑道:“不要紧,我有法子光明正大收拾他。不过,要用一用里边这位。”

“朝颜?”

他也喊了:“王朝颜,少装死,起来干活了!”

王朝颜果然是醒的,擡眼怒骂:“有完没完?就算把我当骡子使,那也要容我喘口气吧!”

赵家禾眯眼看她,冷声说:“你再叫一句试试,过来!”

王朝颜撇嘴,不情不愿地扶墙站起,磨磨蹭蹭朝这走。

左右都有人,不好在这说话。他挑了个僻静处,叫小五留下陪巧善,萧寒陪他去办事,好有个见证。

怕泄密只是其次,他要交代王朝颜的事,不能当巧善的面说。

南边的乱,远比倭寇匪盗难办,只因临蔚和津润两地的百姓信奉那青坛圣母,跟叛贼站到了同一边。

突然冒出来的教派,居然比佛祖丶天师更叫人信服,除了撒钱,那就只有除厄。

他有了猜测:在水里下毒,叫人半死不活,再扮神仙,救苦救难。把解药掺在什么里,当福祉赐下去,百姓吃了以后病痛全无,可不就死心塌地地信了。

这样的局,好破,只要再添一样鲜为人知的新毒。那圣母给的解药治不了,法力无边就成了百无一用。

这法子见效快,但这种歪门邪道,她绝不会认同。献到那褚大人跟前,极有可能招祸。

自己用不了,那丢给别人去用。叫王朝颜做中人,把廖秉钧引来偷听这“妙计”。廖秉钧接连受挫,很难不急躁,况且这位爷最怕被他踩下去,绝对会抢着去说。只要廖秉钧肯用,就于他有益。

一能试探褚颀为人,看他究竟是真的爱民如子,值得追随,还是沽名钓誉丶唯利是图的伪君子。

二能借此废掉廖秉钧。若褚颀是个好的,绝对容不下这种小人在身边。就算褚颀急功近利,用了这法子,也会忌惮知道底细的人,不敢重用,迟早要卸磨杀驴。

王朝颜同他一样,不会心疼那些愚昧的人,听完只有算计,“我帮你把人掘出来,不欠你了,这是你家王巧善说的。这里额外又添一样,得另算价钱。你答应了我,我再答应你。”

赵家禾立马后退两步,嫌道:“想都不要想!”

王朝颜嫌弃的意思比他更甚,呸一口再冷嘲:“少自作多情,谁稀罕去你家做小。她把你拴这么紧,动不动就‘家禾,你别去’……”

她学得怪腔怪调,赵家禾听得心满意足。她更恼了,撇嘴道:“别说喝汤了,舔碗都轮不上,我做什么要去讨这个苦来吃?”

“算你识相。”

她见这话也气不到他,不甘心,接着下猛药:“实话告诉你,当年也是装出来的,不过是看你有点儿本事,将来能混出个名堂来,才打这主意。你比他们强,又有野心,迟早能出息。八品九品我不嫌弃,做正头娘子,总好过给他们做通房,不然谁稀罕贴你这个榆木疙瘩。雪天滑一跤,是叫你怜香惜玉的,但凡是个男人,你就不该……”

她主动送上门,手刚摸上脸,他当沾了瘟疫似的,把她当布袋子一把甩开。

算了,越说她越气,而他,还跟当年一样,无动于衷。

她用力呸一口,扶着腰,理直气壮提要求:“我要契纸,银子,房子,还有那小子。”

这人心眼比筛子多,他仍警惕,冷眼盯着她问:“谁?”

“姓刘的。”

“姓高,名小留。这都不难,我应下了,不过,你得管好你的嘴,但凡泄露出去一星半点,死路一条。”

说出去,她也得死,谁要干这种蠢事了?

斗倒廖秉钧,常竹君跟着完蛋,她只会拍手叫好。

王朝颜不耐道:“先说好,今晚不行,我快困死累死了。他娘的,一个接一个,还叫不叫人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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