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众乐乐
巧善从袖笼里抽出手,抱起大雪球,瞄准了丢出去。
别人惊呼,他不躲不避,安安心心站在那。
“啪”声在耳边,不在身后。
雪球砸在树干上,树身一摇,抖搂些许碎雪,落在他头上和外衣上。
她在后边用力喊:“福气到!”
这样的心意可不能拍,他缓缓回头,看着笑意盈盈的她,也笑。
赵西辞见了眼热,又是笑,又是感叹“鸳鸯成双,羡煞旁人”,趁红衣看热闹之际,随手抓了一把扔她。
红衣叫着跳开,趁她得意时赶紧箍出一个大的,可惜打歪了,有雪溅到了青青和秀娟。青青也加入战局,不过,她不弄红衣,只抓罪魁祸首,还不忘拉上秀娟一块来。
赵西辞出手快,见谁都打。
红衣叫梅香帮忙,梅香再喊小福。
法不责众,她们逮着机会,齐心协力对付不着调的主子。
赵西辞被围堵,只能哀求巧善来帮手。
她们在上面闹,男人们在坡下笑,不过,很快便笑不出来了。
赵家禾大步下去应对,梁武赶紧上坡压声提醒。
赵家禾见了礼,没有让道的意思,趁机提了上回的事,说的是承蒙看重,口气却不好:无福消受。
直视尊者算无礼,他垂眸,时刻留意着褚颀的四肢。
很好,没有明显的躁动。
褚颀很和气,说:“家里人杜门不出,行事仓促,其中有些误会。褚某特意过来赔罪。”
赵家禾忙说不敢,仍没有让道的意思。他看看褚颀身后,小声说:“小的有东西藏在腰上,大人想看,我就取。”
他贸然动作,极有可能被误会。
褚颀擡手,示意护卫都退后,客客气气说:“赵兄弟,请。”
赵家禾把东西交出去,既不交代来历,也不打算细说,拱拱手就转身。
“赵兄弟,临蔚那事,我心里有数,可惜你志不在此……”
赵家禾心说:不,我志就在此。
但眼下他还得装清高,摇头不语,顺着坡让到下方。
褚颀暗自思量,将东西收起,来不及擡头便察觉有变,立刻侧身躲过。
一击不成,还有第二下。
他躲得过,但没动。
第二个雪球砸在肩上,碎了,有一小半跌落在靴面上。他没看肩,但顺着看了一眼脚。
行凶的人站在坡上,居高临下问他:“有冤情要诉吗?”
“没有。”
“那行,一笔勾销。”
胆大,脾气大,报完仇就走。
他还有事,叫了一声:“赵娘子留步!”
赵西辞回身,讥讽道:“不管我叫赵小姐了?”
她原以为是好事,没想到人家施舍这个“小姐”的名号,帮她抹干净前身,只是为了自家的名声。嫌她有那一段不光彩,会玷污他们呢,毕竟他们家的妾都尊贵,弃妇高攀不上。
呸!
“对不住!”
这话还行。
她停下来,擡眼笑道:“大宗的买卖,都在那些人手里把持,我巴结不上。本地的,外边的,多的是。你手里不缺能人,只要不是打仗急着要,总有法子可想。我们小家子气,只找得着这么些,就不去添乱了。”
“多谢!且慢,还有一事,你小兄弟……”
赵西辞收敛脾气,往下走两步,离得只有一丈半了才停,“说吧。”
“派他去了恪州。”
“随你。”
“协助查办。有他在,你父亲能少些麻烦。”
赵西辞听懂了,点头,诚心实意说:“多谢通融。”
她见他脸色有变,嗤笑道:“等着我求情?放心,我没那么大一张脸,早跟你说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一个弱女子,手只有这么长,管不到。”
他点头,垂眸,缓缓提醒:“这里是佛门净地,不宜大声喧哗。”
这是嫌她们玩雪吵着尊贵人了?
“和尚教道士,管得真宽呐。”她扯下帕子擦净手,指着下边的寺院,再来一句,“真和尚都不管,你这个拿刀的,倒充起佛爷来了,真真好笑!”
褚颀脸色不变,平心静气说:“人在外边,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你谨你的,少来管我。我从来不信神,不信仙,野怪了,改不了。既然他们有能耐,觉得我有得罪,那就下一道雷,劈死我好了。”
她摊开手接雷,随即收回来,掸着衣衫上的残雪,慢悠悠地说:“你看,他们要么没这个本事,要么是有涵养,不愿意跟我计较。这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显然没人在他跟前这样耍过无赖,他竟叫她说楞了。
“你们家尊贵,嫌吵就不该来这。荒郊野岭的,就归我们这些精怪玩闹。走了走了,真没劲!”
她转身往坡上走,吆喝等在那的姑娘们一块。
赵家禾和梁武也默默从小道绕过去跟上。
巧善上前来,先帮赵西辞扶正簪子,抹掉额发上的碎雪,再挽住她,小声安慰:“家禾给的东西,他接了,应该用得着。就算他心里不痛快,也会给几分情面。我看他神色如常,不像生气的样子,你不要担心。”
“方才我的样子很狼狈吗?怪不得他跟见了鬼似的。”赵西辞哈哈笑,贴着她耳朵说,“他非但不生气,还很高兴呢。”
“啊?”
“你的眼睛干净,能寻到好男人。我就不一样了,看谁都坏,谁最坏,我一找一个准。这王八蛋是来试探我的,不骂白不骂。这样的人,受惯了追捧,吃惯了蜜枣。讨好没用,直接给他一棒子,他反倒觉得痛快。”
“真的吗?”
单纯的姑娘惊出了圆眼,真好哄!
赵西辞大笑,搂住她的腰,接着咬耳朵:“今晚别回去,跟我睡,我们慢慢说。”
有人代答了:咳得一声比一声响。
赵西辞得意大笑。
总得有人治她,红衣悄悄跟在后边,对着树就是一脚。
雪落了一身,赵西辞叫着要覆仇。巧善笑眯眯拍雪,拍了自己的,再去帮她拍。
一场混战,谁也不能幸免,再玩下去就要伤风了,折上几枝梅,下山去。
换了衣裳,粥还没熬好,她们便玩起了叶子牌。
巧善只去年玩过一回,牌都抓不好,手忙脚乱的。
赵家禾隔着窗教她,大杀四方。
赵西辞输醉了,叫巧善去支开他。
巧善走到窗边,小声说:“你去逛逛,留意一下他们家走了没有?”
“他一个人来的,早就走了。不用管他,大忙人,没空跟她计较,也不好意思针对。别的不说,越能耐的男人,越怕欠女人人情。这个年,指定还有回礼,你们这些巾帼英雄,都有。”
这个名号把她逗乐了,笑眯眯问:“那你呢?”
他舒展眉眼,一脸高深道:“我不能要,这会我是淡泊名利的世外人,谈钱就俗气了。”
她扶着窗框笑,看着东边说:“外头冷,你跟梁武他们去坐坐,别在这吹风。”
被嫌弃的人无奈离开。
吃了粥,歇个晌,该回去了。
出了山门,他早早地将人接走,送上自家的马车,以免被那些人半路拐跑。
“我一整天都想着你,你却只陪她们,不理我。”
出来了,什么都新奇,她玩得高兴,没有像他这样时时惦记,顿生愧疚,只能老实答:“我也有想起你。”
他还在扮苦相,她知道什么能哄他高兴,挪开他的手,换到他腿上坐着,贴到他耳边,小声问:“阿代有堵棉花吗?”
“有。你想调戏,还是想欺负,或者都上?”
她捂住脸偷笑。
他把人抱起来,引她换成跨坐,而后摆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闭着眼说:“来吧!”
她一直在憋笑,靠上去,亲一口就跑。
“只有这个?”
“在外边呢。”
“那回去了……有什么好处?”
她揉揉忍得发酸的脸颊,接着胡扯:“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谈好处就俗气了!”
他坐起来,掐住她的腰轻摇,佯装生气道:“好啊,学我的妙计,反过来欺负我。”
她笑倒在他怀里,他趁机沾点好处:托起她的脸,狠狠亲了两回。
再闹下去要出事!
她担心挤坏了,往外挪一点,红着脸说悄悄话:“她们都羡慕我命好,选到了可心如意的人,我也盼着她们能找到如意郎君。婉如和梁武都不小了,定的是四月成亲,不冷不热正好办事。红衣有主见,不用别人管,秀娟文静,需要人操心。还有好几个,都是忠厚的好姑娘。你在外头走动多,要是遇着了可靠的人,帮着留意留意。要那心胸豁达的,我不想看到她们受委屈。”
“谁给你们脸子瞧了?”
什么都瞒不过他。
赵西辞一直在替手下这些人操心,想跟布庄掌柜做门亲家。她刚起个头,那家就变了脸,推说家里老人给孙子挑好了人,忤逆不得。
这婚事讲究个你情我愿,不行说一声就成,但对方拒得毫不留情面,来来回回夸那家如何如何好。他敢当面打脸,赵西辞也不惯着,当下就轰出去了。
巧善不想再生事,免得坏了姑娘们的名声,才说完就赶紧劝:“你别恼,是自家的铺子,撕了契书,叫他滚了。”
赵西辞出手大方,在她手里讨生活,远比别处好。她还会挑人,能做掌柜的,不会是蠢货,相反,这是精明过了头。
“故意的。以为赵西辞要遭殃,生怕被牵连,趁早溜了。这种傻子,白给都不能要,丢了就丢了吧。不用去外头找,光棍多的是。这事急不来,等人齐了,两家一块吃个饭,叫他们自己挑。看对眼了,过日子才有滋味,比什么都好,就像你和我。”
他说到最后,故意挤眉溜眼,又把她逗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