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晏子姐说林墨这几年就像是一个将所有情绪都死死压在风轻云淡面具下的木偶人,喜怒哀乐轻易不能窥探。
可林墨碰上了顾绝,他仿佛被注入了灵魂,生活中充满了嬉笑怒骂,从木偶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仅仅只需要一个眼神。
就如此刻,顾绝伏在他的肩上,他的每一声呼吸都极具穿透力地贯穿到他的四肢百骸。
“阿绝,我······”顾绝突然松开了林墨,低着头一言不吭地往外走,甩开了林墨抚摸在他背上的手,也阻断了他的话。
“我明天回去,你走不走,随便。”顾绝声音低沈,林墨听出了决绝的意味。
林墨有些慌了,跨步上前从后面紧紧地抱住顾绝,额头抵在他的背上,喘息声随着话语的起伏逐渐加重,声音哽咽,“阿绝,不是不想你,我只是,只是怕······”
顾绝不说话,低头看着林墨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线条就像他送给自己的那把匕首一样流畅,把他抱得很紧。
“我去年回来的,林童严守你和他的约定,一句话都不肯透露。我去你家里,没有人,回到出租房碰到叶子昭,他说‘别人的事不想干涉,尤其是感情的事’,后来我找到了安辰誉,他也不愿说,不过给了我一张名片,上面写着‘昭桐度假酒店’,他说‘没有人会永远停在原地,没有人会在物是人非以后还等着一个人’,我当时不明白他的意思···”林墨压抑不住的哭泣声从破碎的言语里漏了出来。
停顿了好一会儿,顾绝能感觉到自己腰上的手臂收紧了力道,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有些东西在呼之欲出,果然,林墨说:“阿绝,对不起,对不起···顾叔叔的事,对不起,在那时离开,对不起······”
“你知道什么就瞎对不起!是你的错吗你就道歉!说分手的那个人是我又不是你!你怕,怕什么?怕我埋怨你还是怕我忘记你?”顾绝的声音在颤抖,他也不知道是因为气极了还是因为心底无法平覆的撕裂感。
“我怕弄丢了你,怕再也找不回那个张扬的少年阿绝”,林墨隔着衣服亲了一下顾绝的背,又亲了一下顾绝的脖颈,滚烫的泪珠顺着背脊滑落,他说:“阿绝,我更怕你不再需要我。”
顾绝掰开缠在腰上的手,转过身看到林墨通红的眼睛,揪心的疼漫了上来,“你他妈怕这怕那怎么就不见你来问我呢?你来指着我鼻子问‘顾绝,你当时说分手是不是认真的’‘顾绝,两年时间到了,你他妈相信了吗?’哪怕你来和我打一架,不比你在这深山老林里呆着强啊!”
他很少看到林墨的眼泪,每一次看到都是无法克制的心疼。
林墨凑到顾绝身前,在顾绝的唇瓣上印了一下,“我后悔了阿绝,今天早上一看到你我就后悔了。”
唇上带来的咸味让顾觉的火气一点一点败了下去。
林墨又在顾绝唇瓣上啄了一下,鼻尖抵着他的鼻尖,“你说我瘦了,阿绝你也瘦了,瘦了好多,瘦得我心疼。我就是一个混蛋,只想着自己,从来没有为你想过。阿绝,我放不开你,我怕你说你不再需要我了,而我却会控制不住缠着你······”
“好了,我知道了。”一听这话顾觉心里有一个地方忽然软了下去,在林墨后脑勺轻轻揉了两下,一个温柔的吻落在林墨眼睑上,“林墨,我也放不开你。”
“阿绝,一方不爱一方死命纠缠的感情我真的受够了,我很害怕,我怕我们有一天也会变成那样。”林墨说。
“不会的,那些都是我当时口不择言的气话,你是林墨,是我的林哥哥,我也放不开你。”顾绝又吻了一下他的眼睛,有点咸还有点苦,“我们永远不会变成那样的。”
三年的分离已经足够了,再来一次的话顾绝知道自己一定会疯,曾经自以为是的牺牲,自我称谓的伟大,不过是不相信彼此能够一起携手走下去的退缩。
三年前,他退了一步,林墨也退了一步,两人之间便隔了千里,路途上布满浓浓大雾,他们看不到彼此。
现在,他不是那个未经世事的学生,不是那个要躲在老爸臂膀下的少年,他要和林墨走下去,一直一直走下去。
不知道谁先动的手,林墨回神的时候,他的湿裤子已经被扔在一边盖在一地的水渍上,旁边还散落着自己和顾绝的上衣。
手肘撑着冰凉的墙壁,顾绝像堵火墙一般压在他背上,粗重的喘息声缠绕在一起,扭曲的接吻方式并不能阻止两人的狂野,在唇齿间攻城略地,你来我往间的唇枪舌战激烈躁动,指尖划过的每一寸肌肤就跟着了火一样。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耳垂上,脖颈上,背上,腰侧的软肉被揉捏着,点火的手继续往下,一时间,所有的灼热都被堵在以内,就像有一座火山藏在体内,滚烫的岩浆在翻腾,搅的人似乎下一秒就要烧着了。
迷离中,顾绝只知道自己想要宣泄,或许是一些情绪,或许是三年未曾释放的□□,或许是因为林墨就在眼前,他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挑逗起自己高涨的激情,或许就只是单纯地想和林墨做点什么,证明一下缥缈的归属感。
“要不还是烘干吧,就这鬼天气你晾到下个月衣服也不会干”,顾大爷横杠在床上,用被子遮住背部以下,躺着一边把玩着一个黑白蓝牙小音箱一边和正在阳台上晾衣服的林墨说着话:“你还把音响带过来了啊!”
“今晚没雨,风吹一晚明天太阳晒一天就行,你不是喜欢暴晒过的衣服吗?”晾完衣服林墨回到卫生间收拾一地的狼藉,路过顾绝的时候落了一个吻在他裸露的肩头,瞥了眼他手中的音响,“小音箱简单,带着方便,我走哪带哪。”
“跟谁聊天呢?”顾绝放下音响开始捣鼓手机,林墨靠在他肩膀上问。
“子昭。”顾绝说。
“哦,你的笑还是收着些吧,下巴要兜不住了。”林墨语气幽幽地回了一句。
“有人要始乱终弃,我不得和下家多联络联络感情啊!”顾绝瞥了林墨一眼,看见林墨弯腰时顿了一下,还揉了揉腰,他利索起身大步走过去抢过林墨手中的扫帚,“你是要争做劳模吗?都说了我一会儿收拾。”
“你个拖延症,等你收拾且得等呢。”林墨看着顾绝将地上的纸屑收拾好,又将浴室里的水迹拖干,感叹道:“你现在干活利索多了啊。”
“废话,这三年我几乎一个人住,不收拾能行吗?”房子里暖气打得足,顾绝就穿着裤衩,踩着拖鞋来回走动都不觉得冷,倒是林墨看不下去了:“顾绝,你能穿件衣服吗,在这秀身材呢!”
顾绝在腹肌上啪啪拍了两下,“就哥这身材还用秀,你刚不还身体力行地感受过吗?”
“哎~~你要点脸吧!”林墨扔了一件衣服给顾绝,问他:“你明天真要走啊?过两天是这边的大集会,挺热闹的,最近来的游客全是冲这个,店里也会忙,我走不开,还有我走以后店内的管理也要筹划。”
顾绝凑过来在林墨唇上偷了个吻,“我留下来可就是苦力了,你准备用什么做酬劳,便宜的可雇不起我。”
林墨就势在顾绝唇上亲昵地蹭蹭,转身从床下拖出来一个木箱子,桐木做的,非常古典,上面还有黑线条描绘的祥云纹,顾绝震惊了,“这是你的嫁妆?”
“这是给你的聘礼。”林墨起身的时候动作明显迟缓,嘶了一声,站起来长长舒了口气,顾绝把他按坐在床上,力道适中地在他腰上揉着。
“还疼么?”顾绝问。
林墨低着头止不住的笑,手指勾着顾绝放在腰上的手,来回拨了拨,“三年了,我说不疼你就信?”
“一般的套路不就是,我问,你否认,然后我更加心疼你吧啦吧啦的,林墨,你这不按套路走啊。”顾绝说。
“你这哪来的纯情少女套路?行,明天我给你实践这个套路的机会,期待着吧,小绝子。”林墨抓着顾觉的手啃了一口,在脚边的箱子上踢了一下。
这箱子是他买这块地那户人家的,说是以前的先辈用的,要搬家了也用不上,扔了挺可惜,林墨觉得挺有特色就给搬回来了,除了这个箱子,还有两个小一些的首饰匣子,都挺精致,准备拿回去给王一一。
用脚将箱子推到顾绝面前,示意他打开。
顾绝蹲在箱子面前一脸防备地看着,刚打开一个缝又马上合上,斜瞅着林墨,“你是不是有阴谋?我发现你现在一肚子的弯弯绕绕,不谨慎点都不行。”
林墨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顾绝,顾绝就认命地开箱子。
一箱子里满满当当全是画,而画上是顾绝。
清晨竹林里的他,水塘边垂钓的他,坐在名宿小石凳上假寐的他,走在青石板小路上的他,隐在云雾中的他······
一张一张翻过去,都是顾绝没有见过的自己,各种神情,各种形态,他记得阿玲说过,林墨每天都在作画,要么外出要么窝在房间里。
视线被腾起的雾气笼住,有水滴不明显地滴落,模糊中顾绝看到了每一张纸的右下角都有一个和匕首上一模一样的字符,他抚过字符,问:“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他们民族的‘绝’字,我觉得他们的‘绝’字写出来感觉特别不一样。”林墨说。
“傻子。”顾绝笑着说。
“这几年你一直在海边?”顾绝拿着一张海边的风景画,一望无际的大海,沙滩,海浪,飞鸟,没有椰子树也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看上去安静又空旷,却莫名的很治愈,“我说这风景写生就不用写我名了吧。”
画的右下角依旧有字符样式的绝字,顾绝又盯着画看了一会儿,发现了不对劲,浪花群里有一团亮点,再仔细看就会发现是个张扬笑脸的缩影。
“你这是拿放大镜比着画的吧!”顾绝震惊。
林墨趴在床上,和顾绝一起看着那幅画,啧道:“大神嘛。”
顾绝听乐了,侧头在他耳边碰了一下,脚蹲麻了,索性靠着床坐在地上。
后面的画都不是这山里的景了,是在城市里,有酒吧,有广场,有喷泉,有霓虹灯下的十字路口,最多的还是海,一年四季变化的海。
澄蓝天空下,几只海鸥低飞,远远看去,似停伫于悠闲漂浮的白云上,海天相接处,一朵浪花穿过,凿出一个小切口,海风一吹又平整如初,浪花不停息,前仆后继地涌向衔接处,乐此不疲。
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一层一层荡漾的波浪,倒映天空的澄蓝,时而溅起的水珠在空中一个漂亮的回旋又坠入海中。
不知道林墨具体画了多少张,他没数,约摸能有个百十来幅。
翻到下面,顾绝拿起了一张不一样的,画上的人不是他,是一名长发齐腰的女子坐在沙滩上,不远处有几个小孩在浅滩上嬉戏,而她正看着他们,侧脸在馀晖中露出浅浅笑意,岁月静好的模样。
再往下翻,有好几张都是这名女子,都带着恬静的笑容,顾绝迟疑着问:“你妈回来了吗?”
比起来林墨反而自然得多,笑着说:“你不用这么紧张,她现在平静多了,一年前回来办了手续,她就没再提过那些事。对了,还开了家奶茶店,就在海边,客人不多,但她很喜欢。”
把自己搂挂在顾绝身上,下巴抵着他胳膊,捏了捏他的耳垂,很软很柔,林墨一直很喜欢顾绝的耳垂,印象中好像有谁说过顾绝长了对很有福相的耳垂,他在上面抿了一口,“她没回来,那边气候不错,人也友好,她很喜欢那种平和,可能以后会定居在那边。”
提起唐菁,林墨的语气中没有无奈和烦躁,眼角眉梢中透着愉悦,顾绝就知道一切真的都过去了,撕扯了林墨十几年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两人又在云泉镇停留了五天,那个声势浩大的聚会他们没有去掺和,都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与其去看人头脚踩脚,不如窝在一起看场电影。
离开的那天,两人起得很早,几乎是天刚亮两人就出发了,实在是云泉寨的阿姨婆婆威力慑人。那些婆婆阿姨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昨晚坚持要为林墨送行,宴席上字里行间都是这家的女儿那家的侄女,这边一句‘小林我和你说啊’,那边一句‘小顾,你看看这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