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除了最开始那盒味道奇葩的拌青芒，林墨再给他买的其他小吃，炸糍粑，特色小肉串，腌脆笋味道都还是不错的，得益于这边作妖似的气候，温差大，产出的水果也是出奇的甜。
一路吃吃逛逛两人来到了一家装修十分诡异的店，四面墙用棕色梭叶围了个严严实实，错乱无序，就像随手往上糊的被废弃的草屋，只留下一个仅容一人进的狭窄口子，应该就是商铺的入口。
顾绝环顾一圈，发现偌大的一个店竟然连个门头都没有，再准确点来说是连个店名都没有，真不知道是店家独出心裁还是懒得取。
看上去就像个黑店，搁平时顾绝绝对连看都懒得看，可眼瞅着林墨目标明确地往那个像被强行撕开了一道口子的入口走去。
这应该就是林墨今天带他来的真正的目的地了。
里面倒是和外面的装饰不同，不过异曲同工地透出诡异。外面用梭叶糊墙，里面改用兽皮，还横七竖八地挂着一些长刀，弯刀，估计是怕被查封，门口还立了一行小字‘本店所有皮制品均为人造革’。
林墨在一个柜台前低着头看得仔细，顾绝站在他身后才发现这个店就是一个刀具店，刀具种类齐全，和原始狂野的装修风格截然不同，这些刀具打磨得倒是很精致，刀背上还雕刻了各种花纹。
顾绝用手肘拐了下林墨的手臂，特意压低了音量：“你要买刀？”
林墨手里是一把手掌大小的匕首，接近手柄的刀身上刻着拇指大小的一个字符，刀刃闪着灯光折射的亮光，冷光凌凌。
柜台上还放着黑底嵌银纹的刀鞘，鞘壁上也有一个和刀背上一模一样的字符，顾绝拿起来仔细看，看上去像一个字，鬼画符似的，他不认识。
突然一把闪着凌光的匕首刺了过来，顾绝条件反射地反手环住对方的手腕，用力一压一挑，刹那间便夺过了匕首，擡眸斜睨着对方，眼底带着明显的狠意。
林墨被顾绝一系列的反应惊到了，微张着嘴，分明是有话来不及说就楞住了。
顾绝其实握到刀的瞬间也就反应过来了，现在看着林墨，再想想自己条件反射的动作带来的后续反应忽然就很想笑，他稍稍抑制了一下，笑骂道：“你这是要搞谋杀啊！”
“我就是想递给你，谁知道你反应这么大”，林墨也忍不住笑了，又问他：“看什么呢，这么全神贯注的。”
顾绝翻转着匕首，从刀柄到刀背再到刀刃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 “这刀型挺好看的，线条流畅，刀壁的弧度我也喜欢，就是刀刃不行，钝的割根草都费劲。”
“那你喜欢吗？”林墨没看刀，注意力全在顾绝脸上，黑眸里隐着期待。
回头正对上这么一双眸子，思索片刻，顾绝试探问：“你打的？”
林墨点点头。
顾绝楞了好一会儿，又将匕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越看越顺眼，就连刀柄上镶嵌的不太完美的银线都像是别有特色的纹路。
林墨应该和刀具店老板挺熟的，顾绝看着他和老板热切地聊天，不时回头看一眼他，老板的视线也会跟着一起移过来，打量的视线让顾绝有些别扭，不过能看出没有恶意，倒也不至于不舒服。
虽然顾绝最后也没说喜欢还是不喜欢，不过从这间看上去很像黑店的刀具店出来以后，他都在有意识无意识地把玩着，直到穿过闹市，走进一条僻静的小道他还在摩挲刀柄上的暗纹。
附近有一间便利店，林墨去买水，让他在小路的入口等他。
顾绝拿出匕首在指尖转动，先让它顺着指缝来了个翻转旋花，又让刀壁贴着腕关节旋转360度，花式的刺挑划斜耍了个遍，意犹未尽就被人拽住了衣摆。
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一张小脸上满是脏污，只能看清一双笑意浓浓的大眼睛和异常灿烂的笑容。她向顾绝伸伸手，又指指她身后。
顾绝这才注意到小女孩背上还有个孩子，应该还不满周岁，被小女孩用非常简陋的背带捆着，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看得人心惊胆战，但小孩子却完全察觉不到危险，在姐姐背上睡得很熟。
小女孩应该不会说中文，向他伸伸手，然后指指身后，这是乞讨的意思，让顾绝帮帮她和她年幼的弟弟。
随后又跟过来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子，和小女孩一样形容凄惨，带着口音喊声‘哥哥’，然后指了指小女孩和她背上的小孩，又说了声‘谢谢’。
即使平时看多了骗人乞讨的新闻，但是看到此情此景，顾绝也很难不动恻隐之心，他从兜里翻出几张十元的纸钞递给小男孩，几个孩子笑着道谢就跑开了。
林墨找到顾绝的时候，他和一个中年男人的战斗刚结束，此人上身穿着对襟无领长袖短外套，下身是方格布缝制成的长布，绕在腰间，正面用结子束好，这是邻国缅甸人的装束。
缅甸男子跌坐在地上，脸上青紫一片，嘴角裂开的口子正往外一滴一滴溢血，脚下只剩一只拖鞋，裸露的小腿上也有好几道青紫的淤痕，看得出顾绝下的手不轻，不过以林墨的了解，这已经是顾绝收过力道的了。
不远处站着两个孩子，脏污的脸上挂着几道明显的泪痕，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一直在打抖。
看到男子被打倒在地，小男孩颤着身子来到顾绝身边，哽咽着求助：“哥哥，救救我们。”
依旧是带着口音的语调，呜咽中夹带着害怕，听得人心里发酸。
林墨走过来和顾绝并列站着，朝小女孩招招手，示意她过来，等看见她背上婴孩的时候，林墨皱皱眉，然后猛地一脚踢在地上正抱着腿的男人背上。
这一脚颇用了些劲，男子摸着被踢的地方好半天都没能叫出声来，回过神来就要向林墨扑过来，又被顾绝一脚踢了过去，踉跄着摔得更远。
这次顾绝没有收力道，男子着地的时候应该是撞到了尾椎骨，捂着屁股半天都叫不出声来，眼泪却直流下来。
林墨没有理会他，一边从小女孩背上将小婴儿解下来抱着一边问顾绝：“怎么回事啊？”
原来两个孩子拿着钱拐进小巷子里后，顾绝便发现除了手里的零钱，外衣口袋里的钱都不见了，最重要的是刚才为了掏钱塞进去的匕首也一并不见了。
他追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个奇装异服的男人一手拿着钱和匕首，一手猥琐地拍着女孩的脸颊，女孩吓的连连后退，男孩挡开了他油腻的肥手，他擡起一脚就将小男孩踢倒在地，顾绝的火气就彻底压不住了。
两个只会简单中文的孩子再加上一个嘤嘤学语的婴儿注定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顾绝和林墨将两个孩子送到了警局。
警察说这样的孩子很多，都是从缅甸偷跑过来的，缅甸爆发内战，很多无辜群众都死了，这些孩子有些父母亲人都没了，实在害怕就偷偷从接壤处的深山跑了过来。
这三个孩子应该也是，但是具体还有没有其他亲人还要等核实才知道，目前就只能联系福利院暂时接收照顾一段时间，毕竟是境外儿童，具体怎么处理还未可知。
回去的一路上两人都心事重重，一言不发地并肩走着，刚入寨口，顾绝就停下了脚步，“林墨！”
“嗯？”林墨回头迎面就是一个拥抱。
顾绝抱得很紧，林墨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
顾绝在害怕。
除了早上刚露头就隐在云层里的薄弱阳光，天空一直阴沈沈的，林墨也看不出现在的时辰，估摸着是傍晚，因为不远处有几个人扛着锄头正说笑着往这边走。
他推了推顾绝，顾绝不为所动，反而抱得更紧了些。
算了，就这样吧，林墨也紧紧地回抱回去。
“跟我回去吧”，顾绝在他肩头蹭了蹭，温热的气息吐在脖颈边异常敏感，“林墨，跟我回去吧。”
林墨蹭着顾绝的肩膀点了点头。
两人又抱了好一会儿，顾绝在林墨背上揉了揉又搓了两把，然后放开了他，笑着说：“回啦！”
民宿除了早上打扫客房会忙碌一些，其他时候都挺清闲的，他们回去的时候，阿玲坐在前台玩手机，阿姨在院子里一边剥豆子一边和闲逛的房客闲聊，另外两个小姑娘已经回家了。
下午杂七杂八的吃了堆零嘴，眼下两人都没有饿的意思，时间正好空出来帮顾绝收东西，虽然也没有什么值得特意空时间来收拾的东西。
林墨的卧房在院南侧，是打通的两间平房，一间卧室，一间充当书房办公区。
搬房是林墨要求的，按照他的原话就是他怎么着也是民宿的老板，商人以利为先，不能浪费任何一个挣钱的机会。
顾绝的所有东西加起来都塞不满他带来的那个包，说是收拾，其实就是他坐在一边看着林墨将他的湿衣鞋打包，又将他睡过的床单被套换成干净的，再将房间从里到外打扫一遍，最后他背着那个空荡荡的包跟在他身后。
“明天啊，最晚后天”，在进林墨屋之前顾绝堵在门口，一条长臂横杠在门框上，“必须回去！”
“你的度假酒店有事？”，犹豫了一下林墨问。
顾绝眯着眼看林墨，把手从门框上放了下来，声音有些冷，“你知道？”
“又不是个秘密”，顾绝一收手，林墨避开顾绝投过来的眼神迈了进去，“一打听还能不知道？”
顾绝跟着进了屋，看着林墨的背影，一拳不带缓冲地砸在林墨胳膊上，“你他妈知道为什么不来找我！”顾绝忽然讥讽地笑了：“哦，就等着我来找您呢！您可真矜贵！”
“又说粗话，还能不能改了。”林墨叹了口气，将袋子里的湿衣服拿出来，抻平挂在小阳台的晾衣杆上，“都等你自我检讨等一天了”
顾绝又跟到了小阳台，一双眼冒着火看林墨，“滚蛋，这是重点吗？！不要转移话题，问你话呢！”
林墨又将湿鞋拿出来，避开了顾绝的眼神，自顾自地说：“你这鞋都脏成这样了，也不洗洗，就算晾干了也没法穿啊”，然后拿着鞋进了卫生间。
盆里的水刚接了一半就被冲进来的身影一个竖劈踢翻在地，霹雳乓啷一阵响，林墨被溅了一身水，裤子湿了个透彻，嘀哒哒往下滴水。。
紧接着又一个拳头砸在背上，林墨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抵在墙壁上，脖子被胳膊死死卡着，顾绝瞪着他的眼睛泛着红，跟头发狠的猛兽一样，眼神看上去比下午打那个老流氓时更狠戾气更重。
林墨唇瓣张合几回却什么都没说出口，眼眶也渐渐红了。
积攒了三年的情绪就由一个引子破开了一个口，然后不顾一切地呼啸而出，这三年不能对外人道的孤独低沈，失落无助，仿徨徘徊，对这个人逼近极限的忍耐，发了疯的想念都宣泄在了林墨肩膀上的齿痕里。
顾绝下口毫不留情，林墨能清晰听见刺破皮肤时牙齿碰撞的声音，肩膀上一片火辣辣中透着疼，但此时此刻林墨感觉不到肩膀上的疼，只知道胸膛里那个地方透不过气来，血液似乎都停止倒流。
心像被人揪着撕扯，力道越来越重，窒息仿佛就在一瞬间。
林墨纵容着顾绝发泄，他低声一遍遍唤他‘阿绝’，紧接着有一片温热晕开，由一点丶两点丶三点，然后晕成一片波动着又死气沈沈的沼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