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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意识到顾绝的话并没有说完,林墨握紧顾绝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却没有看他,只是盯着前方的鼓架。

“我挺不喜欢被人围观的,欣赏也好,不怀好意也好,被一群人围着讨论的感觉会让我感觉…窒息。”顾绝和林墨一起盯着鼓架:“我学架子鼓挺晚的,初中吧,那时候老头事业迅速得正好,有人想和他拉关系,就从我这边入手,送了我几张音乐会的票。我那会儿刚从矿山上蹦跶下来,看什么都觉得特新奇,看演出的时候被乐队表演震撼到了,真的,一点儿不夸张,就觉得澎湃激昂,热血沸腾的。”

顾绝盯着顾架,停顿的时间有些长仿佛进入了某个小世界,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接着说:“架子鼓不像钢琴和吉他能轻易弹奏出旋律,但咚咚的鼓声就那么直冲冲地带着极强的穿透性砸过来,强烈的节奏感好像能直接把人卷进去。

我学了三四年吧,认识乐队其他人的时候我还在读高中,时间空间都受限,一直到高考结束,才跟着他们一起去一些地方进行商演。”

林墨盯着顾绝,伸手搂住了他的腰,虽然不知道顾绝接下来要说什么,但顾绝偷偷提了一口气就肯定不是让顾绝愉快的事儿。

“我很小的时候老爸第一次做生意失败,欠了很多债,家里天天有人来要债,没有钱就乱砸一通,老爸开始带着我和老妈东躲西藏,逢年过节都不敢回去。”顾绝胳膊往下滑也搂在了林墨的腰上,声音很低:“这样过了几年,应该是三年吧,记不太清了,后来老妈忍不下去,就撇下我和老爸走了。我一开始其实没什么感觉,总觉得她就是出去做工了,过段时间就能回来,可是·······可是老爸带着我回到老家的时候,总有人围着说一些奇怪的话,渐渐地我就明白了,老妈不会回来了。”

“那时候你几岁?”林墨不由得一阵心疼,他从没有听顾绝提起过妈妈,都说顾总是钻石王老五,他便一直以为他妈妈是不在人世了,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

“五六岁吧,我对我妈没什么印象,唯一的记忆就是她离开前告诉我好好照顾老爸,说她很快就会回来,长大了,连这些记忆都模糊了。”顾绝笑笑转了话头:“第一次登台表演之前我很兴奋,觉得自己万众瞩目肯定帅毙了,虽然只是一个酒吧的表演。”

林墨提着一口气也冲顾绝笑笑,感知似乎有些麻木了。

“上台我就懵了,欢呼尖叫一阵接一阵,口哨声掌声经久不息,被所有声音环绕的时候,我忽然就觉得很害怕也很生气,想把这些声音都屏蔽了,想逃离现场。”顾绝深吸了一口气,“陌生的关怀和鼓励会让我感到窒息,这一点我也是那天才发现的,不过我撑下来了,不止那一场,后面几次演出我都参加了,而且都还挺成功的,但同时我也越来越恐惧,最后一次我甚至刚进场就开始打抖,一度觉得自己可能要倒在舞台上。”

“后来就退团了吗?”林墨问。

顾绝在林墨腰上捏了两把,提起嘴角自嘲地笑笑:“既然克服不了,那就选择屈服呗。”

林墨转过身抱着顾绝,嘴唇贴在他脖子上,也不知道现在应该说些什么,就一下一下舔咬着。

“你是要吸血吗?”顾绝笑着问,喉咙的震动带着脖子上的皮肤在抖动。

林墨还是没说话,吸了一口紧致的皮肤嘬着。

“我带你来这里,和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心疼我。”顾绝摸摸林墨的脸颊,“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不喜欢有秘密的感觉,你让我知道你的过去,我也不想隐瞒你我的过往。”

都没说话,像连体婴儿一样搂着,抱着,呆着,楞着······

一道带着回响的开门声伴着关门的回音传来后,脚步声也由远及近,松开手林墨才发现顾绝的眼眶红了,往下一瞟,脖子上更是一个大红印子。

林墨眼睛都瞪大了,顾绝毫无察觉地站起来准备去迎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房间的侧面就是一面落地大镜子,林墨揽着顾绝的头怼过去,搂着脖子的胳膊一松开,顾绝眼睛也瞪圆了。

“靠,这怎么办?”顾绝盯着脖子上红彤彤的一片,他和林墨都穿着短袖,想遮都没办法遮。

“这个季节是有蚊子的。”林墨不太有底气地说。

顾绝使劲搓脖子上的红印,红了一大片还是掩不住中间特别艳的大印子。

“你俩玩够了吗?差不多上去吃晚饭了。”老爸敲敲门,正准备推门,顾绝三步并两步奔过去,抵着门只留给老爸一个小缝隙。

“您先上去,我教林墨打鼓呢,马上就上来。”顾绝躲在门后只露出一个头看老爸。

“打鼓?”老爸疑惑地把眼神转向鼓架,“连声儿都没有。”

“教我理论呢。”林墨站在鼓架前手里拿着本简谱看过来:“顾叔叔要不要一起?”

“你们小孩儿的玩意儿我才不掺和呢。”老爸把身子缩了回去,侧身的时候强调了一句:“别耽搁太久,顾绝上来的时候带两瓶酒。”

“我带酒来了,晚上一起尝尝。”林墨赶紧接一句。

“行。”老爸的声音已经远了。

两个人同时舒了一口气,目光相交又绷了一小会儿,也不知道谁先开始的,两人对着就是一阵儿乐。

林墨带来的酒是出差买的,当地的自酿竹酒,两三年才能产出一批高质量的,老爸拿着酒杯在桌沿儿轻轻磕了一下,环视一圈桌上的人儿,说:“真是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这才是过节的氛围嘛,第一杯就先祝大家端午节快乐吧!”

“端午节快乐!”碰杯过后,王一一抱着饮料小声抗议:“你们都喝酒为什么我只有饮料?”

“小孩子喝什么酒?”顾绝站起来给老爸和林墨添酒,“小二和林姨不也没喝吗?”

“你是小林的弟弟呀,”老爸笑呵呵地看着林童:“前几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一一的同学呢,仔细看看,确实是兄弟,都这么帅。”

林童腼腆笑笑,有些无措地看着他哥,不知道该怎么办。

使个眼色让林童举起饮料杯,林墨拿着酒杯站起来,林童也马上站了起来,林墨敬老爸:“这么长时间还没和顾总,顾叔叔,喝过酒呢,这一杯敬您,无论是我还是我弟弟,都谢谢了。”

老爸仰头一口干了,压压手示意林墨坐下:“团圆饭不要这么严肃,我挺喜欢你们哥儿俩的,你现在和顾绝还成朋友了,以后别这么客气,怪别扭的。”

顾绝拿起酒杯和老爸碰一下,“我告诉您啊,林墨是我最亲近最亲近的朋友,你得把他当亲儿子看待。”

林墨感觉自己拿着准备添酒的酒壶抖得都拿不稳了,顾绝这话实在太大胆,他心虚地用馀光去观察他爸爸的反应,只见顾叔叔豪迈地又饮一杯下肚,附和着顾绝的话:“是是是,有这么个能干的亲儿子,我可不亏。”

悄悄给他传递了一个得意眼神的顾绝把脸藏在酒杯里笑得特别贼,林墨松了一口气,整张餐桌上除了用眼神在他和顾绝之间来回跳跃,带着神秘笑容捣鼓手机的王一一,其他人都乐呵呵地吃吃喝喝谈笑着,林姨不停地给林童和他夹菜,直说兄弟俩太瘦了,要多补补。

顾绝正喝酒呢,突然脖子就被老爸戳了一下。

“你这脖子怎么回事?”老爸凑近过来。

“落枕了。”顾绝捂着脖子往后躲了躲,“贴副膏药缓解一下。”

“真是少爷当久了变娇气了啊。”老爸吃了片凉片儿感慨:“你以前可是手折了都坚持不贴药呢。”

顾绝冲林墨挤眼夸张地叹口气,拿着酒杯和林墨轻轻碰一下,还没说什么呢,老爸就举着酒杯凑了过来,“小林,你这酒哪买的?入口绵润还不上头。”

“下个月出差我再给您带。”林墨应了。

“带什么带?”顾绝看着老爸:“逢年过节喝点就行了,医生都说让您少喝点······”

闹哄哄暖和和的氛围真的太久违了,好几年了吧,过节他不是带着林童和晏子姐凑一起糊弄过过,就是压根不过,过年更是要早早带着林童像避灾一样逃到其他地方。

他之前做的最好的打算就是带着林童到另外一个城市,能够摆脱在这里乱糟糟的破事儿,过平静且安静的生活,已经是他最高的期待了。眼下凑在一起的一大家子,真正有血缘关系的没几个,却能像真正的亲人一样热热闹闹地一起庆祝节日,实在是件神奇的事儿。

伸手在已经进入醉酒第一阶段,正和老爸絮絮叨叨说很多话的顾绝手臂上摸一把,顾绝反应还没有迟缓,立刻就用迷离的眼神看过来,给了他一个微醺的笑。

林墨把手顺着桌沿儿自然下滑,落在顾绝腿上,手心向上冲他招招,顾绝换了只手杵下巴,另一只手也顺着桌壁径直落在他手心里,扭头继续和顾叔叔聊着天。

林墨静静听着,顾绝的手温随着酒意渐浓越发滚烫,手心贴出一层汗的时候顾绝已经进入第二阶段了,倒在桌子上呼呼睡,顾叔叔见怪不怪,连林姨提出要送顾绝回房间都拒绝了,继续和林墨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两瓶酒见底,顾叔叔一瞥瘫在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偷酒喝醉的王一一,猛喝了一口盯着王一一楞怔了好一阵儿,再开口声音都不清晰了,借着酒意正酣追溯曾经往事。

关于王一一的家事林墨从往事中一点点有了轮廓,在那个称得上腥风血雨的年代,大山深处的人并不完全信任法律,或者说是法律制裁的法外之地,抢占地盘基本使用最原始的手段,资金关系是主导,强取豪夺为辅助,谁比谁手段硬,谁比谁狠才是生存强者的优胜劣汰。

顾叔叔说他和王一一父亲从吃百家饭的时候就认识了,小时候吃不上饭经常是王一一的爷爷奶奶收留他,冬天除了把王一一父亲的床铺分他一半还把存粮不多的芋头分给他,没有这份恩情,他可能就冻死在某一个冬天了。

在小有成就后,多了几个同生共死的兄弟,王一一的父亲是其中一个,也是最要好的那个。某次为了争夺一个矿洞和另一帮人对上了,明争暗抢斗法一样把所有手段使了个遍,他成功了,同时也多了一个仇家。

在矿洞运转前期对方一直暗暗使绊子,虽然一直有些小意外但矿洞还是慢慢地发展成型,可就在度过艰难发展的前期,如火如荼直线上升发展的中期,王一一的父亲被忽然失控的机车挤压致死。

王一一那时还是个不懂人事的小姑娘,爷爷奶奶早已因病过世,后来王一一母亲要改嫁,在那种普遍重男轻女偏远地区,小姑娘就是个极品拖油瓶,顾叔叔毅然决然认王一一为义女,一直抚养至今。

有些隐晦的往事顾叔叔借着酒意都没吐露,只说那个对家进了监狱到现在也没能出来。

林墨仿佛能听到脑子卡壳运转的嗡嗡声,恍惚中就像看了一部八十年代工农商齐发展时期,以矿山工人为主线的血泪发展史大电影,荡气回肠的兄弟情主旋律震得他一阵阵发晕,林墨其实已经醉了,但他喝酒不上脸,到最后顾叔叔都自认下风。

顾绝开始撒酒疯的时候,林姨已经把顾叔叔扶上二楼,林墨撑着最后的意志把顾绝哄回房间,不然抱着他又搂又亲还险些哭出来的模样,林墨绝对没法涨着醉酒的脑子再向其他人解释清楚。

帮自己和顾绝洗漱完,晕叨叨躺在一起,梦里面他带着顾绝躲在泥坑里炸了一夜碉堡。

端午节第二天林墨因为醉酒下午才赶回公司,连一分钟的缓冲都没有就投入新竞标的项目策划中,虽然大致方案他和晏子姐已经在招标会上提交了,但具体落实到每一个细节,比如高铁入口广告牌的海报设计等等,就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中间除了要空出时间筹备明天晚上财大的毕业晚会,还要抽出一缕小心思琢磨明晚上顾绝要送他的礼物。

顾绝昨晚上撒酒疯的时候还念叨了好几遍,说要送他一个独一无二的礼物。

说起来他只有很小的时候才会得到礼物,他生日的时候父母会给他准备小惊喜,要么是他喜欢的玩具,要么是带他出去疯玩一天。

记忆久远,他都记不得收到那些礼物时是什么样的感觉,而像现在这样期待礼物的感觉却是第一次,忍不住琢磨,忍不住期待,忍不住想起要送他礼物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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