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冷场的时候一定要先开口,这样才能取得主动权。
虽然不知道这主动权的意义是什么,但为了阻止林墨反应过来点儿什么,顾绝硬邦邦地问:“你什么时候能休息?”
林墨楞了一下笑了起来:“你这样,我感觉我回答什么你都要和我打一架。”
“你什么时候休息?”顾绝尴尬得厉害,一不小心就直接扭转成倔强,非要得到一个答案才肯罢休。
“你们学校的毕业晚会结束后,晏子姐给我放了个长假。”林墨的肋骨被顾绝紧压着,连带着神经也不知道为什么紧绷绷的,他都怕自己不好好回答顾绝能捂着脸跑了。
“哦~”顾绝松了劲儿,硌在林墨肋骨上的胳膊肘一点点下倒,缓冲得差不多了才用手指柔柔地刮着林墨眼下的乌青,“你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了,黑眼圈越来越重。”
林墨在顾绝□□的胳膊上摸一把,“前段时间有些,嗯,有些小变动,所以事情挤压了。”
“睡一会儿?”顾绝手掌覆在林墨眼睛上,低头吻了他一下。
长睫毛刮过掌心,林墨阖上双眼,“再亲一下吧,然后我就睡了。”
顾绝俯身又吻了下去,唇瓣贴着唇瓣摩挲了好一会儿,轻柔地叼一口,“睡吧。”
“嗯,午安,小媳妇。”林墨闭着眼轻声呢喃。
顾绝梗一口气,空握拳头在林墨脸上方比划几下,无奈笑笑躺平回去,他没有睡午觉的习惯,带着耳机打游戏。
打开游戏界面又兴致缺缺地关掉,真的很长时间没打了,以前天天打,一有时间争分夺秒就要来上一局,可空置一段时间,猛地就觉得没意思了,前面几次他都以为是自己情绪导致的,可现在让他情绪低落的因素已经不存在了,他想抓住的人就在身边,打开游戏他还是会觉得一阵心慌。
这感觉就像高中的时候,每逢开学前几天,一堆作业没写,打游戏的时候就总有一根神经老老实实地牵挂着学生本分,然后总也不能全神贯注地打游戏,拿起笔来就会觉得好像踏实那么一点点。
现在不是学习的事,所以不可能像之前那样倾注于试卷和练习就能安定下来,寻不到不安的因素,更摸不到能踏实下来的东西。
看着林墨这么拼命地工作,他会觉得慌,其实不仅仅是林墨,老爸,叶子昭,晏子姐,甚至是小夏,他们都会让他觉得不安的因素在扩张,有时候都仿佛能听到石头落入空谷山涧传来空荡荡的回响,一声一声激得他必须做点什么。
翻身搂着林墨,把脸埋在他胳膊里,闻到林墨身上令人能沈稳下来的气息,顾绝才堪堪压住杂乱无章的慌乱。
之前就说要带林墨参观家的,但当时自己一心学习,林墨尽职尽责地辅导,这件事就被抛之脑后了,午觉起来两人才想起这一茬来。
顾绝拉着林墨从后院穿过回廊,走马观花看完健身房,武术室,茶室,露天泳池,再从书房出来往地下室走。
站在地下室门口,顾绝神秘兮兮地转身看着林墨,“要不要猜猜里面是什么?”
“酒窖?”林墨打量着地下室四周,顾绝家装修的时候肯定是严格按照‘地下室’三个字的字面标准装修的。
长长的通道尽头是一道门,距离过远,看不清是不是电视剧里面的那种小木门,长通道两侧有一长排小壁灯,是真的小,整个造型还没有林墨拳头大,灯光散出一圈微弱的黄光,愰神间还以为是穿越回八十年代,走在小平楼的走道上。
四周看不到通风系统,却能感觉到气流涌动,整个环境是有风的,而且很透气,并没有想象中地下室闷闷的感觉。
顾绝指指边上另一间:“那才是酒窖,你感兴趣?不过你不要想得太高大上,里面几乎都是老头藏起来的白酒,而且是农家人自己酿造的土酒,高档白酒不多,红酒也有一些,还是因为老头实在不喜欢红酒,人家送了,他就象征性收藏起来,常年看都不看一眼。”
“我对酒没什么兴趣,”林墨指着眼前这道门:“我现在对这间比较感兴趣。”
“有眼光!”顾绝得意地挑眉看着他。
推开门,看到里面的东西林墨也不算很意外,正前面放着架子鼓,墙边靠着一些乐器盒,大概能猜出是吉他贝斯之类的,高高低低好几个话筒,话筒前面都有一个乐谱架,从摆放位置来看不难看出是一个练习室,再加上墙壁上全是隔音板,林墨更笃定这曾经是一个练习室。
至于为什么是曾经,林墨只是猜测,整个房间给人的感觉应该是很久没有人活动过了,虽然打扫得一尘不染,所有东西也都摆放得特别整齐,但或许正是因为整齐得有点过了,才透着一股怪异感。
他看过顾绝打架子鼓,那样的水平应该是狠练习了一段时间的,但刚才顾绝带他参观的所有地方都没有乐器,这不合常理,所以看到一间练习室他并不会震惊,但顾绝的态度让他有些捉摸不透,好像喜欢又好像排斥。
顾绝站在架子鼓后面,抽出鼓棒随意地敲了两下,发出有点闷的‘咚咚’声,林墨没有接触过架子鼓,听不出音色音质什么的,但顾绝侧耳听了一下,正色坐了下来,双手握棒,脚稍稍往前一伸。
鼓棒几起几落,一个缓而松快的节奏流泄而出,呲!咚哒呲!咚!呲!咚哒呲呲!咚!呲!咚哒呲!咚!呲!咚哒呲呲!咚!哒!咚!哒! 咚咚哒······
林墨找个墙角的凳子坐下,不由地跟着节奏脚尖点地打出节拍,鼓点轻快却不急促,倾心聆听,像草原上信步由缰的骏马,马蹄或轻或重,闲散的哒哒声伴着悠闲的低鸣。
更像此时碰撞出这个节奏的少年,明朗,有朝气,还有偶然迸发的野性!
带着笑看向他的时候,一声穿插在咚哒鼓声中的清亮鑔声连带出的回音激得林墨心脉颤动,猛一机灵再随着回旋转落的破风声窸窣平稳。
含带着小雀跃的怦然心动,是顾绝表达的,也是他能捕捉到的。
顾绝鼓棒停在一鼓一鑔上,林墨还没得及起立喝彩,门口处已经有掌声传来。
“老爸。”顾绝把鼓棒插回去,站了起来。
同时站起来的还有林墨,面色平稳地朝老爸走过去,但顾绝看到了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大跨步跟过去。
“顾总。”林墨说。
顾绝擡手搭在林墨肩膀上,很轻微地在他肩膀上抓抓:“总什么总啊,家里可没有顾总。”
“顾叔叔。”林墨看了顾绝一眼,看着顾总改口。
“嗯。”看到林墨老爸楞了几秒,然后笑开了:“你怎么和这小子怎么混一起了?”
“您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呢?”顾绝不满地看着老爸。
老爸嫌弃地瞅他一眼:“夸你呢,都能和小林做朋友了。”
林墨被‘朋友’两个字荡得一阵心虚,杵在顾绝身边笑着没说话,他知道自己的笑容多么僵硬,但绷太紧了根本放松不下来。
顾绝只当没听懂老爸的话,嘚瑟地说:“我们上午包了粽子和饺子,您要尝点么?”
“吃过了,刚一进门你林姨就强行看着我吃了三个。”老爸很无奈地说:“早知道我中午就不和你张叔吃粽子了,现在一肚子糯米。”
“您要自个儿呆会儿?”顾绝伸手摸摸老爸的大肚子。
老爸探头扫了一圈屋里:“就你们两个人?好久没看你练鼓了,刚听到还以为你们在演出练习呢。”
“哪还有什么演出?上次要不是为了给您撑场子救场,我早就金盆洗手了。”顾绝说。
“也是。”老爸煞有其事地说:“就那么三四十个小姑娘小迷妹的,也养不活你们的小乐队,解散挺好。”
“我这叫单飞,人家还为梦想奋斗呢,搁您这怎么就解散了呢。”顾绝说:“您去那屋吧,我们聊会儿天,不打鼓了。”
“打也没事,我又不睡觉。”老爸冲他俩摆摆手向走道那边走过去,进了倒数第二间屋子。
走道尽头传来关门声,顾绝清晰地感觉到手下的肌肉猛地松了一下。
“你没事儿吧?”顾绝笑着问。
“没。”林墨把胳膊上的手拿下去,“你刚这样不怕你爸发现么?”
顾绝关上门,两人靠墙坐着,顾绝冲着地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就乐了。
林墨非常不解地看向他。
“我发现你挺敏感的。”顾绝说。
“啊。”林墨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敏感吗?确实挺敏感的,在男朋友家过节,见到了男朋友的父亲,还是自己的大客户,这都不敏感的话,他的神经估计得和顾绝家后院那棵百年大榕树一样粗。
“其实吧,我爸是一个特别特别不细心的人,除非咱俩当他面亲一个,否则他就是看到咱俩抱着滚在地板上,他都会认为咱俩在闹着玩呢。”顾绝把手重新搭在林墨肩膀上,绕过去捏着另一边的耳垂轻轻搓着。
他和顾绝是不可能滚地板的,更不可能当着他爸的面滚。
顾绝其实也是紧张的,他爸说“就你们两个人”的时候,搭在肩膀上的胳膊很短暂地抖了一下,虽然顾绝很正常地和顾叔叔插科打诨,说话还像两个好哥们儿似的,一点儿代沟都没有,但顾绝的紧绷还是敏锐地传达给了林墨。
但就像他一样,这样的情况不敏感是不可能的,况且顾绝本来就不是缺心眼的,相反,少年比一般人还多长了好几个心眼。
关于顾绝乐队的事情他零零散散听过些,七拼八凑也能有个大概,顾叔叔口中的小迷妹应该就是他啤酒节表演时场边坐着的那群小姑娘,当时自己听了一耳朵小姑娘聊天,本来以为就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现在却能清晰地记起好几个关键词。
‘退团’‘高冷人设’以及一句骚气的‘江湖再见’。
顾绝喜欢打鼓,而且是享受其中,他想不到明明喜欢却要放弃的理由,生活压力和资金问题顾绝都不存在,他和那个小团体看上起也相处得不错,毕竟有着能帮忙救场的情谊在里面。
见他一直没说话,顾绝碰了碰他,“想什么呢?”
“你爸爸的房间在地下室?”林墨问。
顾绝楞了一下,笑得往后仰,一下碰在墙上,动静还不小,林墨赶紧伸手去给他揉揉,仔细摸了摸,没有鼓包,顾绝的笑也没因此止住,应该不严重。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顾绝依旧笑着:“你以为老头是地鼠吗?只能住在不见光的地方。”
林墨拧着眉看他,顾绝才慢慢把笑收了回去,正正形特正经地说:“那是个杂物间,不对,是个储藏室,里面应该藏了不少老头年轻时候的东西,我没进去看过,但老头逢年过节有时间都要进去坐一坐,估计是缅怀过往什么的。”
林墨突然有点明白地下室为什么要装成这样了,情怀这种东西,年代越久远,站得越高,越是想翻出来品味一番。
那顾绝把练习室安置在这里是不是也是一样的原因,把不愿示人的过往或者情愫深藏起来,时不时再躲起来怀缅一番。
“你为什么单飞?”林墨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问,顾绝是个不愿意拐弯说话的人,面对他,林墨也不想绕弯子。
“嗯?”没想到林墨会突然把话题拐到这上面,顾绝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答了:“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打鼓吗?”林墨问出这句话后就有些后悔了,他清晰地看到顾绝眼神倏地暗淡下去,怕里面有什么隐情是顾绝不愿说的,赶紧追了一句:“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就是随口······”
顾绝截断了他的话,无所谓的语气:“喜欢打鼓,但不喜欢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