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心情好,困意来得格外凶猛,林墨站在窗前打了好几个呵欠,躺床上都没来得及再看一眼顾绝。
一晚上过去,林墨感觉自己恍惚得厉害,一睁眼看见陌生的环境还吓了一跳,发着呆楞了好一阵儿才回过神来。
顾绝正睡得香,侧身对着他还打着小呼噜,林墨也侧过身看着他,他特别喜欢看顾绝睡觉的样子,特别特别乖顺,是其他时候都看不到的模样。
昨晚自己没等到顾绝就先睡了,准备好的东西也没来得及拿出来。顾绝睁开眼还没来得及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就被床头柜上一盒特别显眼的红色药膏震清醒了。
药盒上特显眼的‘消炎消肿’几个大字正对着他,根本没办法忽略。顾绝拿着药膏靠在床头心里头五味陈杂,闭着眼轻轻挪了挪屁股细细地感受了一下,确实是不怎么舒服,但我没太不舒服。
其实林墨昨晚挺温柔的,一步一步慢慢来,很顾及他的感受,但这种事第一次······
靠!林墨能想起来准备药膏,肯定是亲身体会总结出的经验。
卫生间里有水声,顾绝在门口看到林墨手里拿着的内裤时,厚脸皮也忍不住臊得慌,昨天自己冲完澡脑子就是一片空白,脱下来的内裤也被遗忘在角落。
“早点在桌上。”林墨朝他笑一下,把手里的内裤冲干净,拿起边上的衣架准备晾上。
“哦。”顾绝尴尬地撇开眼,手里拿着的药膏也默默塞回裤兜。
“发什么楞呢?”林墨走过来,拨弄了两下顾绝翘起的一绺刘海,让它服帖地垂下去,“你不是说想吃小笼包吗,在桌上,还热乎着呢。”
“好。”顾绝应了却没挪步,目视着林墨去阳台,又等林墨走近,才一起走向餐桌。
两个人的早点备得相当丰盛,小笼包,蒸饺,油条,豆浆,还有几个油饼和粥。
“这是连午饭的量都准备了?”顾绝看着一满桌震惊得一屁股坐凳子上带出来的刺痛都没顾上。
“消耗一晚上,补一补,”林墨坐在顾绝对面,盛了碗白粥递过去:“只有粥是我煮的,其他都是买的。”
“啧,你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呢。”顾绝捧着粥喝了一大口,“一晚上?你是把自己当钢铁战士了吧。”
林墨眼皮上翻瞅了顾绝一眼,咬着小笼包低着头就开始笑,很艰难地咽下才忍着笑说:“哦,说错了,应该是消耗了一整天,搬了一天家,晚上还狠狠消耗了······”
“可以了,好了。”顾绝打断林墨,往他碗里夹一个蒸饺,“认真吃饭!”
优哉游哉地吃完早饭,顾绝杵在厨房门口看了会儿林墨洗碗收拾,打了个哈欠躺回沙发上,明明睡挺好的,但一个早饭的功夫就又犯困了。放暑假了,睡个回笼觉简直再正常不过,但真躺着却睡不着了,翻身起来,从电视柜里拿出昨天他亲自放进去的小音响。
这是他送给林墨的,但是很明显,林墨就没有用过几回,电都放干了,他从小盒子里翻出充电器守着充电,一边拿着说明书研究,这是个多功能音响,其实就是个小智能机,买的时候销售小姐姐介绍得天花乱坠他也没记住,就想着反正有说明书,让林墨自己研究。
没想到到头来研究的人还得是自己,语音播报,悬浮歌词,超清大屏幕,智能录音录影,跳过这些通俗易懂的功能,顾绝对着说明书研究投影功能,林墨平时最常干的休闲项目应该就是看电影了,这个貌似是可以直接投影的。
结果研究半天也没搞明白,还看到备注说明‘最好使用幕布投影’,没有幕布也没有大支架,算了,顾绝决定让它安安分分做回一个音响,放了首歌,林墨正好从厨房出来。
“你的大长假休几天?”顾绝又躺回沙发,林墨坐过来便被他抱着腰枕了过来。
“三个星期吧。”林墨换了个姿势让顾绝枕得舒服些,瞅了眼顾绝捣鼓了半天的小音箱轻声笑了笑。
“这么长时间?”顾绝惊讶:“比得上年假了吧,我还以为你说休长假顶多也就是一个多星期。”
“我们就是这样的,忙的时候两三个月不休息,休假就是放开了休。”林墨看着手机,然后拍拍他的肩膀:“不过这个假得从明天开始了,我现在得先回一趟公司。”
“啊?”顾绝半起身和林墨对视:“我怀疑你在诓我。”
“乖,”林墨低头在顾绝额头落个吻,“你好好休息,我晚饭前肯定回来。”
现在其实并不是休假最适宜的时机,天虽然热了,但工作室还是积压了挺多活动的,好在自己先前因着离开的打算把手里的活都排了出去,再加上小夏这个得力帮手,他才能心安理得地休假。
只是他昨天准了小夏今天的假,小夏今天的活儿他就需要顶上。
“要不我跟着你一起去吧?”顾绝习惯性想腾身而起,奈何紧要之处受到拉扯,陡然刺痛跌回沙发,顾绝扶着腰龇牙。
“得了。”林墨给顾绝揉着腰:“你还是安分在家等我吧。”
“别小看人,待我缓缓,小爷立马给你表演一个腾空翻。”顾绝抱着抱枕斜倒在沙发上。
“您歇歇吧,还不如我给你表演一个下劈腿呢。”林墨说。
“哟,你还会这个?”顾绝挺惊讶。
“不会!”林墨笑着说:“小二最近总说,什么下劈腿丶侧压丶冲拳的,我其实都听不明白。”
顾绝忽然一拍脑袋说:“我就说我忘了点什么,那什么,这个暑假小二要长住我家了”
“啊?”林墨问。
“一一不是要教小二跆拳道么,闹了玩好一阵儿了,想趁着假期正式教一下。”顾绝说:“别看一一没个正形,还帮他们教练带过两个初级班呢。”
“一一挺好的,我没信不过她。”林墨给顾绝倒了杯水:“况且她还是你带大的。”
“那是,我带大的孩子上会一百零八式,下能钻火圈,走钢丝,胸口碎大石。”顾绝满脸自豪地说。
林墨没撑住笑了,“你带的是一个杂技团吧。”
“是啊,是啊,”顾绝畅想未来,“以后我的杂技团就叫‘风华’杂技团,你是老板娘。”
林墨笑看着顾绝,“老板娘?”
“哦,那就是老板······夫?”顾绝自己否决了:“也不对,你是老板背后的男人,行了吧。”
林墨叹了口气,想了想低头笑着。
“你就不问问为什么叫‘风华’杂技团?”顾绝贫了半天确实也渴了,仰头喝了一大口水,把杯子递给林墨。
林墨接过水杯放在桌上,回卧室拿了电脑和包出来。
“真不问?”顾绝坚持不懈。
“有人不要脸,又想说自己风华绝代?”林墨瞥了顾绝一眼。
“诶?我说过?”没事就自恋一波的顾绝压根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在林墨面前说过。
他一般都是在心里悄悄自恋,最多会和安狗子吹两句牛逼,挖苦一下,林墨低头憋着笑,后来憋不住了,就直接笑了出来,顾绝啧了一声也跟着笑。
顾绝这小二十年都没有这么娇弱过,既然已经弱了就索性做朵娇花,林墨走了以后他在沙发上眯了个回笼觉,醒了以后又窝回了床上,他实在不是一个能静下来的人,后头实在躺不住了,就在屋里溜溜哒哒的。
墙边上靠着一个书架,是这次搬家林墨特意要求的,他送的百宝箱被林墨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妥妥的c位。最上面码着一排画册,有些看上去有年头了,画册夹子上的漆都掉了。
顾绝一眼扫过去,就知道某个强迫症肯定是按照年份排的,毕竟连小厨房里的调料瓶都要按生产日期排列的人。
短暂犹豫了两秒钟,顾绝就摁灭了脑中‘尊重个人隐私’的念头,把那本最有年头的画册抽了出来,没有陈灰也没有皱皱巴巴,相反相册被保护得很好,拿在手里顾绝才发现这是个散装的册子,每一页都用小夹子平平整整地固定在隔板纸上。
第一页被小夹子死死固定,似乎还粘了一层胶,顾绝翻开第二页就笑了,这肯定是林墨小时候画的,下雨天一个打着伞穿着可爱雨衣的小男孩一脚踩在水洼里,水花四溅,小男孩仰着头冲着伞笑得很开心。
往后翻了一页,是个穿着半截裤衩的小男孩挂在双杠上在做倒挂金钩,脚尖绷着勾在杆上,头冲下对着前面笑着招手。
再往后翻都是同一个小男孩,看书的,游玩的,睡觉的,男孩在慢慢长大,笑容也慢慢变得收敛,最后面是一个男生坐在操场的围栏上,远远地看着天边隐在高楼后面的夕阳。
夕阳映着晚霞,颜色格外绚丽明亮,正是因着亮彩,顾绝才看清边上印着的一行小字,端端正正的就像是机打出来的楷体,童年纪事系列,xx年xx月,顾绝往回倒推,这幅画大概是林墨五六年级时画的。
既然这张画有时间记录······
顾绝往前翻回第一幅画,沿着边边角角找了一圈,在人阴影处找到那行小字,和最后一副画的时间仅仅相隔三个多月,最后一页的背面还有几句字迹模糊的评语,看上去应该是根据老师的要求完成的系列作品。
林墨说过自己的童年挺美好的,这些画作就是证明,虽然画面上只有他自己一个,但是无论是构图还是色彩都溢着光,足以佐证作画时回忆时他的心境。
其中不止一个隔页被用胶粘严,顾绝大概能猜测其中的内容,对于这他就不会手贱了,掏出手机对着踩水男孩的画拍了一下发给林墨。
林墨马上就回了他。
--闲着无聊吧。
--对啊,所以在搜你的家当。
--你随意。
--要不要事先报备一下,万一搜出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林墨直接回了一张照片,顾绝侧身背对着镜头,凉被微微搭在腰上,露出一大片裸露的肌肤。
--靠!你什么时候拍的呀。
--见不得人的都在我这里,其他你随便翻。
--啧!你等着!
得到允许,顾绝越发不客气了,按着排列顺序又抽了一本画册出来,是一本人像素描,比之前那本画技明显精进得多,同时粘合的页数也多得多,几乎小半本都被封印了,其馀零散的都是各种人物,有一位带着眼镜十分文气的老人反覆出现,坐在摇椅上看书,伏案写作或是闭目休息,神态各异,顾绝猜测这可能是林墨的奶奶。
他仔细翻看了一遍,这本画册并没有任何落款,他对美术一窍不通,但也能通过林墨笔下祥和的人物推断出这些画肯定作于家庭变故之前,连同另外一本风景写真应该是同一时期,风景素描里那个占据了半个画册的老胡同大院子应该就是林墨小时候生活的地方了。
和他以前住过的农村小院和乡镇里的小平楼都不一样。
一个是浓重的历史文化气息,一个是满满生活烟火气。
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林墨应该是非常眷恋这个胡同老院的,院中那张缺了一个角的石桌一定是林墨以前做作业看书作画的地方,拼拼凑凑并不难看出林墨素描的角度多是从这张石桌看出去的。
文人用文字记录生活情感,林墨的情感寄托都在画里了,后面好几本画册配色和构图都无比沈重,顾绝翻看了一圈又回到手里这幅,无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一根手指在顶端勾着山峰,半跪在地上的小小身影罩在阴影里,两肩顶着山体重压,双手撑地竭力上顶,目之所及只有方寸之隅,并不知道山外连绵一片皆是重重山峰。
翻过两本,又是人像素描,这本人物就单一得多了,一本下来除了夹杂在中间的两张晏子姐,其他都是林童,一开始瑟缩在各个角落的林童,渐渐擡起头来的林童,到后面是褪去惊恐和慌张,笑容跃然纸上的林童。
接下来的几本都是和工作相关的了,都是一些活动场景的手绘图,或全景或细节,或清新或艳丽,这些就不能看出作画的心境了,体现的都是客户的要求和心意。不过顾绝看得也很认真,一幅幅翻过去就仿佛是把林墨这几年的工作经历过了一遍,所有的画册看下来,有一种进入林墨过去生活的奇妙感觉。
打开最后一本相册,是一本杂画,似乎是林墨闲暇时候心血来潮画的,并不拘于某种类型,开篇就是林童,裹着棉袄蹲在阳台上,一双眼睛委屈又倔强地看过来,棉拖鞋只穿着一只,几根呆毛直僵僵地立着,貌似是犯了什么错,被他哥拎到阳台上来惩罚。
再往后看,顾绝一下就楞住了,芦苇荡里架着鱼竿,拿着手机不耐烦模样的英俊少年可不就是自己嘛,虽然整个画风都比较写意,略显潦草,但他还能认不出自己吗?往后越过两幅,顾绝又看到了自己,酒吧里阴暗交错的光影中,酒桌的另一端列着一排颜色煞是好看的鸡尾酒,桌前的男生隐在灯光里,扭头看着旁边喧嚣舞动的人群,神情姿态都很模糊。
顾绝更激动了,快速往后翻,隔了几页果然又是自己,还是一脉相承的写意风,简单的线条连大体轮廓都没有显现出来,要不是亲身经历,顾绝都不能确定这是自己,他坐在架子鼓后面潇洒扬起鼓棒,一只鼓棒在空中旋转,少年低着头随意伸手等着鼓棒落下来。
这是那天他心血来潮耍了个小帅,当时大多数人的心思都放在了免费啤酒上,他以为除了那几个奔着乐队来的小姑娘并不会有人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原来还有林墨······
这个人现在还敢说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