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下午的持久战打得实在有点长，除了正在长身体的青春期少年少女作为主力军还在奋战，退居二线的几位没动几下筷就偃旗息鼓了。
看着满桌子的菜，老爸又忍不住吐槽几句，“你看看，没有酒这个菜就是下不去。”
“有也下不去，这是三天的量。”顾绝幽幽地说。
“嘶~~”老爸还想说什么，门外热热闹闹的人声涌了过来，老爸马上乐呵呵地捧着肚子站起来，“我的乐子来了，谁愿意陪你们几个破孩子胡闹。”
不一会儿院子里就是一阵儿接一阵儿麻将摩擦碰撞的声音，顾绝侧耳听了两耳朵，伸出手掌比比。
“什么意思？”林小二嗦着嘴里的凉菜问。
“最起码五桌。”王一一啃着鸡脚含糊地说。
林墨站起来走到窗边，往外瞅瞅，五张麻将桌，不多不少。
“厉害啊。”林墨走回来，站在顾绝身边杵着他的椅子靠背。
守着两个孩子吃完年夜饭，听到外面的礼花声，王一一寻宝一样在几大个行李箱里刨出来一个大盒子塞进林童怀里，又拖出一大个摆在房间中央，扭着头扫了一圈，眼睛一亮，拿过她神神秘秘带来的大包背上，又转回来拖着地上的箱子。
“咱们这小山村用不了这么多炸药。”顾绝眯着眼睛看着她背上的大包。
“嘁~~~”王一一低嗤一声，抛下手里的大箱子，踮着脚尖从横七竖八躺着的行李箱中间踩着缝隙蹦出来，灵活地躲开顾绝抓向她书包的大手，蹭一下就跑了出去。
林童个小傻子懵懵的，跟在王一一身后一撒丫子也跑出去了，脚下生风还不忘抱紧怀里的盒子。顾绝咬着牙吸气，拽着林墨往外追，路过老爸的时候被一把抓住衣角，老爸皱着眉擡头看他，“干什么呢？”
“她背着包就跑了，您说呢？”顾绝也瞪大眼睛看着老爸。
“哦，那赶紧把她抓回来啊。”老爸扭头往麻将桌上一拍，“九饼。”
王一一溜得和兔子一样，顾绝和林墨追出来人就没影了，只看到马路上一小堆一小堆的人聚在一起聊天，抓一把花生磕一把瓜子对着大马路笑的特别开心。村头已经有人放烟花了，就那种一个火点冲上天炸成一个大火点，下一个火点冲上天还需要等很长时间的手持烟花棍。
真正的礼花礼炮都要等到接近零点的时候，但这点礼花棍也已经让路边疯玩的小孩子兴奋了，一个个你追我跑地往村头闹过去，顾绝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拉着林墨往村尾走。
“她真的要去炸村？”林墨跟上顾绝慢下来的步伐问。
“她是去炸她自己。”顾绝扭头对上林墨迷惑的眼神，“这么和你说吧，去年她的头发还是长发。”
“因为礼花？”林墨问。
“小钢炮。”顾绝说。
林墨震惊了。
“和村里那帮熊孩子比赛炸水花，不知道怎么搞的，有个小孩扔错了方向，人倒是没炸到，火花点到了一一头发。”顾绝想到去年王一一顶着一头焦发回来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大过年的被老头子按在椅子上剪头发。”
林墨半晌也没说出话来，只看着顾绝从疾步前进的步伐降成散步的节奏。
“快点啊！”这下换成林墨拽着顾绝走了，“两破孩子别再伤到自己。”
“我刚就是没想起来，还有小二呢，这就不着急了。”顾绝笑着拉停林墨，两人调整出悠哉的步调。
“嗯？”林墨不解。
要说最了解王一一的人还得是她顾哥，顾绝带着林墨顺着马路一直往下，在水库边找到人儿时，小二手里拿着一根特别长的点火棍正在给空地上的红炮仗点火，王一一站在他身后抱手看着，小二点着引线，她就高声指挥着，“跑！”
点火棍在空中胡乱挥舞，小二跑到王一一身边，兴奋地转身看着炮仗，清亮的炮仗声伴随着炸裂飞起的红纸皮，林童眼睛都亮了。
林童激动地向王一一伸出掌心，王一一无趣地从包里摸出红炮仗递给林童，小二飞奔着过去把炮仗放在炸了一地碎屑的正中间，伸长胳膊去点火的时候，扫眼看到两哥哥，兴奋地扬起点火棍。
顾绝瞪大眼睛看着林童身后燃烧飞快的引线，没有一秒停顿，已经下意识地迈开脚步奔了过去，离林童更近的王一一反应更快，几步跨过去把林童拽了过来。
林童笑容还僵在脸上，满眼惊恐，王一一已经开骂了，“笑什么呢你？点了火不跑还笑，小命不想要了是不是？”
“对不起。”林童低着头道歉。
王一一偏头扫一眼顾绝，翻了个白眼继续骂着：“你是没见过顾绝吗？至于见到他就迈不动步吗？怎么，他是你嫂子就很稀奇吗？下次我给你带一个姐夫回来，你是不是就更迈不动步了。”
林童原本态度端正认真听训，越听越不对劲，缓缓擡起头来斜眼偷偷瞟过去，眼神特别覆杂。
“你想带谁回来当小二的姐夫啊？”顾绝问，
王一一瞥一眼顾绝，“随口说来教育小孩子的话，你也信？”
“是吗？”顾绝说：“我还以为小二的姐夫姓苏呢。”
“尤尤哥才不会像你这么不正经呢。”王一一抽走林童手里的点火棍，从包里拿出她的宝贝，一个一个摆在地上。
“我可没说是苏尤尤。”顾绝看着王一一摆在地上的小烟花，一个一个的小圆筒摆出个五角星形。
“是摆给小二姐夫看的吧？”林墨笑着走上前来，“怎么不摆成个心形啊？”
“那多土啊。”王一一也不辩解了，看着林墨叹息，“墨哥，你现在嘴真欠，和顾绝一样。”
“欠吗？”林墨看向顾绝，“小二嫂子。”
“嘶~~~欠！欠得我都想抽你。”顾绝说。
“抽吧。”林墨将右脸迎上去。
“······啧！欠！”顾绝说。
烟花摆好了，王一一先找好拍照角度让林童举着手机，才走过去一颗一颗点燃，十几二十颗铁树银花同时窜花画面还是很壮观的，王一一拿过手机翻转镜头对着手机喊“春节快乐”，氛围感直接拉满。
林墨在一片亮眼的火花中看着顾绝，一切都那么美好，轻轻牵起顾绝的手，顾绝笑弯的眉眼看过来，林墨凑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顾绝在短暂的僵硬停滞过后，闪着满眼的火光看着林墨，在滋滋作响中的礼花声中唇形轻动。
王一一沈迷于剪辑视频，路也不看，小二揪着她的袖子带路，时不时还要轻声提醒她‘有台阶’‘有石头’，顾绝跟在后面，手被林墨牵着，思绪在坐云霄飞车，飘乎乎着不了地。
有些话不是一定要说出口，总觉得心里彼此明白就好了，可真的听到，是很不一样的心动，同时也很感动。他们对彼此说过喜欢，却从未说过爱，不是深浅不到，而是太明白‘爱’的重量。
他们早已做好携手共进的准备，一路摸索着磕磕绊绊，似乎一直没有某个落脚点能让他坦然地说出这句话，他相信这也是林墨的态度。
可今天林墨说出口的时候，一切都那么自然，仿佛就应该是在这个节点，一个人满眼是你地吐露心意，一个自然而然地回应。
没有任何杂念，因为对方是你，所以想说就说了。
不用顾虑，也无需顾忌。
“······尤尤哥说烟花很漂亮。”顾绝眼神一点点聚光，王一一正星星眼扭头看着自己一脸兴奋地说。
“嗯。”顾绝点点头，渐渐回神，“你竟然背了一书包的礼花？”
“怎么了？”王一一用特别疑惑的表情看着顾绝，眼神里却写着‘就是逗你玩‘。
顾绝不说话，伸手揪起林小二的一缕头发用指尖拈了拈，把手指放到嘴边轻轻吹一下，还用手指做出个相互掸灰尘的动作。
一记斜眼飞过去，王一一撇嘴，“真欠！”
林小二捂着脸偷笑，马上就收到王一一投射过来的飞刀，一下子低下头去。
“你怎么知道的？”王一一拧眉馀光扫着顾绝。
顾绝一脸无辜。
“刚才门口玩石头的小胖子说的，”小二摄于王一一的淫威，怯怯地说。
“你什么时候和他搭上的？”王一一问。
“就下午啊。”林童说：“咱们不是还一起吃饭了吗？”
“哦～”王一一恍然，“以后别搭理他，他是个熊孩子。”
小院里麻将桌已经收了两张，烧烤又架了起来，金黄的烤兔腿滋滋冒油，王一一尖叫着奔了过去，眼瞅着要到零点了，院里反而更热闹了。这颠覆了林墨的认知，没有一个人掐点说吉祥话拜年，也不卡点发红包，一群人吃吃喝喝，打着麻将唱着民歌年就这样跨了过去。
顾绝带着他窝回火堆边，一起盯着王一一撕兔腿。
顾绝忽然凑到林墨耳边问：“你下午的时候许了什么愿？”
林墨慢悠悠擡头，眼神幽幽地看向顾绝，顾绝最受不了林墨这样的眼神，耸耸肩表示自己不问了。
林墨笑着用膝盖轻轻碰了碰他。
其实林墨不说，顾绝也知道林墨许的愿里肯定有一个他。
关于过年守夜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意的要求，似乎每年都是这样，老爸他们打麻将能打一宿，其他人就找个地方窝着玩手机，困了就直接回去睡了，顾绝一般白天睡够了，晚上猫在火边玩一宿，天亮才回去睡。
这次白天没睡成，熬到三点就一个呵欠接一个的，偏头看林墨都熬成兔子眼了。
“得了，睡觉去吧。”顾绝站起来甩甩腿。
林墨扭头看身后打麻将依旧精神奕奕的一群人，连边上站着那一圈看人打麻将的都精神的不得了。
“啧，没人搭理咱们的。”顾绝拽着林墨胳膊把人拽起来，又拽进卧室。
卧室牛婶提前打理过，很干净，顾绝衣服也不脱，拽着林墨直接砸进大床里，困得一点不想动，闭着眼眯了半天倒又睡不着了，想和林墨说两句话，林墨已经就着砸下来的姿势睡着了。
这人，死撑！
肯定早就困了，又不好意思说，脸皮就和弹力墙一样，有时候薄得他都不好意思说，有时候又能把他都臊到说不出话来。
他们在老家呆了三天，大年初三一早就往回赶，几个人这几天都放纵过头了，一个个蔫在车上，睡得昏天黑地，还是牛婶的儿子小牛要去省城办事，顺道帮他们连人带车一起送回去。
老爸是个大忙人，回家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就要出门，顾绝洗完澡下楼正好看到老爸在前院的背影，撒腿追了出去。
“爸！”顾绝在后面喊。
“嗯？”老爸回头看着他。
“去应酬？”顾绝问。
“你张叔约我去喝茶。”老爸说。
顾绝皱眉疑惑说：“张叔？他不每年都要回老家呆够七天的吗，今年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有事就先回来了呗。”老爸说：“倒是你，不睡回笼觉拉着我干什么？”
“谁拉着你了？我就是喊喊你。”顾绝松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拉着老爸袖口的手指。
“有事？”老爸眯着眼睛看顾绝。
“没。”顾绝说。
“没事就去陪一一玩儿，挺大个人了，一天天黏着老爸臊不臊。”老爸嫌弃地说。
“行吧。”顾绝咬咬牙说：“老爸，谢谢。”
老爸眼睛眯成一条缝。
顾绝接着说：“接受我们，认下林墨，老爸，真的谢谢。”
“行，这几天真是收到不少谢。”老爸忽然叹口气，严肃起来，“这几天看到了，也感受到了吧，这些就是你们以后要承担的，能受得住么？”
顾绝低着头沈默几秒钟，擡起头冲老爸笑着：“您都替我们挡了这么多了，我们要是还承受不住，也太没用了些。”
老爸楞了一下，擡手在顾绝肩膀上很有重量地拍了拍。
顾绝一个人在前院怔怔地站了会儿，林墨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怎么了？”顾绝赶紧迎上前去。
“晏子姐让我回公司，应该是接到比较急的单子，”林墨脚步不停，冲顾绝摆摆手，“林姨没回来，你带着俩孩子吃晚饭，不用等我。”
看着林墨跑远的背影，顾绝猛然间竟有些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