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小七拽到了床上,那被他躺过的位置很温暖,我们在床上紧紧相拥,就像两块磁石一样密不可分,而我抱得更紧一些,用那种生怕失去至宝的力度。
“小琪,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归还了浩南的身体,那么你愿意让他替代我陪伴你吗?”
“不愿意,所以你想都不要想。”我斩钉截铁地答道。
“好。”他抱得更紧了一些。
“你要是敢离开我那我一定不会饶了你,我会因此成为一个怨妇,我会成立一个怨妇社团,不远万里去帮助所有有类似经历的妇女,帮她们惩治负心汉,把对你的怨念都施加到其他人身上,我会把你当成我最最最讨厌的那个人,我会把你的照片打印出来在上面戳一百个洞,我会恨你,永远恨你。”
“好。”他笑道。
小七身上的体香一定是有安神的作用,我渐渐觉得心情舒展开来,没有刚刚那么难过了。
“要是曾经有人告诉我他是个完全不注重外貌的人,他会透过一个人的皮囊爱上她的灵魂,然后不论贫穷富有,不论毁容变性,只爱她的灵魂,那我一定会实打实地帮他到人民群众中募捐看脑科的费用。真的,我不信。可是你,就是这样的存在,没有属于你的肉身,同时如果可以你可以更换好多肉身,但我只需要你,而无法爱上其他存在于这个皮囊下的灵魂。”
“那下次我就去跟师大的门卫大叔谈谈条件吧?”小七问我。
“呃,我困了,睡一会儿哈,你别再说话打扰我了。”我将头深埋进他的胸膛,巧妙地避开了这个我无法解答的话题。
如我所愿,睡着就真的见到浩南了,准确地说是见到小七和浩南两个人。这一次,当我置身于一片弥漫的烟雾之中时我没有了曾经的恐慌与胆怯,而更多的是一种熟悉。我的心越是冷静四周的烟雾似乎消散得越快,终于当污浊散尽后我看清了这处似曾相识的地方,我记得曾站在这个屋顶上赏月来着,小七那时候穿着一件白衣,就站在我身旁。
而现在,他们两个各穿了一件白衣,笔挺地站在对面看着我。
由于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们的大半张脸,仅仅露出的部分看上去黑漆漆得很是深邃,因此我分辨不出他们究竟谁是谁。
“小琪姐。”站在左边的那个人说道。
“浩南。”我连忙冲过去想要拥抱他,想以一种温暖的方式来告诉他这段时间我对他的担忧和思念,可当我用手环住了他的腰才发现那白袍下竟然空空如也。
我连忙退回了身,然后不知所措地学着他们的姿势站立着。
“你为什么要骗我们?”我终于忍不住问。
“我没有骗你们,这个结果我也不知道,刚刚七爷跟我说了,我从来都不知道我是巫启成的儿子。”浩南竭力地解释着。
“你还是叫他七哥吧,我听着别扭,”我看了眼小七说,“那你为什么要害巫启成?还告诉小七是巫启成害死了你母亲呢?”
“是我爸爸告诉我的。”他说。
“你爸爸?”
“对,抚育我成人的爸爸,他告诉我是巫启成害死了我的母亲,如果没有他我家不会是那个样子的。”
“巫启成是怎么害死她的?”
“这些他没告诉我,小琪姐,你不知道我之前过的有多惨。我爸说我生下来没几天我妈妈就死了,是我爸爸一直带着我,我爸性格孤僻,总是不能与人好好相处,也许是我母亲的死刺激的吧。为此我们居无定所经常搬家,我就没正经上过几天学,都是我爸爸在家教我。在我十六岁的那一年,我爸得了重病,家里没钱给他看病没多久他就去世了。临终前他把这个恩怨告诉了我,还让我一定要替他报仇,我永远忘不了他那闭不上的眼睛。后来,我花了好长时间去了解巫启成这个人,心中的恨意也随着了解而与日俱增。凭什么?凭什么他害死了我母亲,把我家害得这么惨居然可以活得这么潇洒?这样就更加坚定了我复仇的决心,我没有想到会遇到你们,一直以来我都想凭借自己的努力接近他,最后哪怕是跟他同归于尽也好,可是现在......”
“还好你遇到了我们,要不然对自己亲生父亲下手你会后悔死的。”
“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亲生父亲又怎么样?这么多年他有没有管过我?两个儿子过着天上地下的生活,这已经足以让我恨他了。”浩南的声音冰冷极了,像个伤透了心的孩子。
“浩南,你听我说,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简单的,我想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巫启成如果知道还有你这个儿子一定不会坐视不管,你知道他每年向慈善团体捐出了多少钱吗?多养一个儿子又算什么?在事情没弄清楚前,不要妄下定论,真的容易铸成大错。总之,这件事情我会帮你弄清楚,依我看来,巫启成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
浩南的情绪一度很激动,他跟巫善不愧是亲兄弟,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他们的反应都如出一辙,我和小七一起安抚了他好一阵,虽然怨气没消,但至少也算是平静下来了。
突然,一阵嘈杂声从四周传来,我四下查看着,只见身边的烟雾越来越多,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当鼻腔传来小七的体香,我终于醒了过来。
我缓了下神儿才听到是有人在敲门。
小七也醒了,我们两个起身去开门,正遇上了已经走下楼来的白龙。
于是我们三人一同接待了这位深夜到访的客人——巫善。
门一打开,我便看到了巫善绷着一张好似变性失败的脸杵在门口,这次他还蛮低调的,套着一身素色的休闲装,在他的日常穿搭里这种配色可不常见。还没等我们说什么,他便径直走进了浴室。
我连忙跟在他身后小心地问:“回来怎么没带行李啊?”
“我又没要来这儿住,带什么行李啊?你们这种土窑洞是关不住金丝雀的。”他一副傲慢的样子说。
“嘿!你说哪儿是土窑洞?我们这么破的地方当初是谁哭天抢地地非要住进来啊?我们拿刀架你脖子上了?”我愤愤不平地说。
“哪个牙刷是小七的?”巫善指着水池架子上的洗漱用具问。
“蓝色的那个是。”白龙凑过来说道。
巫善从架子上抽出了小七的牙刷,然后丢进了他带来的塑封袋里。
“哎!你拿他的牙刷干嘛呀?”
“亲子鉴定啊,这次我找了最权威的地方,我的、他的和我爸的都一起验,准保万无一失,那些臭警察就等着打脸吧!”巫善走到门口,看着面无表情的小七道,“牙刷我借用一下,舍不得的话给我爸打电话,我们会支付给你后半辈子的牙刷费用,或者等化验完我也可以还给你。”
说完巫善便走出门去,然后用力地带上了门。看来他这辈子也够呛能改掉这种横冲直撞的脾气了,而且这次来,一口一句我爸,很有一种宣誓主权的意味啊。果然有竞争就有进步,曾经巫善那么有恃无恐地跟巫启成叫嚣,就是因为他心知肚明没人来跟他分享自己父亲打下的江山,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表面上再信誓旦旦心里也免不了七上八下。再次检验的结果是什么倒无所谓,我最希望的是巫启成在巫善那边的待遇能有所改善,至少让他明白“你爹不仅是你爹还有可能是别人爹”的这个道理。
巫善走后,白龙重又爬上了楼,看来这一番折腾并没对他的睡意有半点影响。我和小七则一同返回了卧室,我们两个谁也没有讲话,就只是以彼此需要的姿势依附在一起各自思考着心事,不知道此时的我们是同心同德呢还是同床异梦?
许久后,我说道:“明天我想去找巫启成聊一聊。”
“嗯。”小七答应的痛快。
“我是说我想单独见见他,就我和他两个人。”生怕他没听明白的我又解释道。
“好。”小七把嘴唇凑到我的唇边,吻了下来。
第二天我给巫启成打了通电话,说想要见见他,但很不巧的是他人在外地,说过几天才能回来,电话中他还说最近的一个生意伙伴让他很头痛,等回来有机会约出来让我见一见,顺便给他一些意见。
我真想告诉他,我其实屁都不懂,我还想告诉他,他有一枚沧海遗珠已经找上了门儿。但我终究什么都没说,还是一副乖乖女的样子祝他一切顺利,并说好他回来第一时间通知我。
就这样一转眼便过了将近半个月,这段时间白龙整日泡在家中,而小七却破天荒地对阅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们两个几乎天天都流连于市里的几大图书馆。
他阅读范围明确,都是社科历史类的,通过观察,我发现他还是在看与楼兰古国有关的资料。为了与他的情操相匹配,我也渐渐丢弃了那些毫无养料的三俗小说,转而关注起了历史迷踪。
但我不明白,不论是神农架野人到底有没有香消玉殒,还是百慕大三角究竟埋葬了多少精神病人,或是外星人是不是真的跟地球人玩儿过换妻游戏,甚至哪怕他挑本故事会研究研究为什么赵老汉总帮李寡妇生火,我也能认为他是个涉猎广泛的人,但他就那么专一地翻阅着和古楼兰国有关的信息,孜孜不倦,乐此不疲。
我们就像两个求知若渴的大学生一样,每天都流连在知识的海洋里,我还真有那么一种回到了大学时光的幸福感,心想要是能一直这样也挺好,我们俩在这安静的弥漫着纸张香气的空间里相对而坐,我一抬眼就能看到他认真的模样,他喝水的工夫也能瞥见我花痴的媚态,简直是神仙眷侣共享天伦的完美生活模式啊。
这一天,接到了巫启成电话的我连忙从图书馆的借阅区跑了出去。
“您回来了?”我问。
“还没,下午到,哎,对了小琪,这段时间巫善找没找过你?我给他打电话怎么一直没接啊?”巫启成问道。
“他最后一次接您电话是什么时候?”我问。
“一周前,我也记不得是哪天了。”他思考了一下说。
“哦,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已经快半个月没见到他了。”
“那好吧,还以为你能知道,那小子挺愿意找你们玩儿的是吧?”
“嗯,我们随时欢迎他过来,但最近他真没来,巫总,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见个面吧?”我说。
“你叫我什么?”巫启成语气嗔怪地问。
“爸爸,一块儿吃个饭吧,就咱们两个人。”
电话那端的巫启成轻舒了口气,然后说道:“好吧,那就今天,等我一会儿开车去接你,你现在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