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便知那人来头不小,只见胡阿泰立刻跟耗子见了猫似的乖顺,然后赔笑道:“关爷爷,我远房的表弟和弟妹,想过来看看,我这不就给他们带来了嘛。”
那位关爷爷冷笑一声道:“你这都快混成断子绝孙的人了还有亲戚呐?”
“嗨!看您说的,我那儿子在他妈那活的可好好的啊,怎么就断子绝孙了呢?”胡阿泰不是滋味地撇了撇嘴道。
“他们真是你亲戚?”关爷爷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打量着我们。
“我哪儿敢骗您呐?真的是。”
“那你可得给我把他们看好咯,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别怪我活剐了你。”关爷爷抬起右手用食指在胡阿泰胸前敲了敲以示警告。
“您就放心吧,能有什么岔子啊?都是自己人。”
看样子关爷爷还有话要对胡阿泰说,但突然他好像看到了更需要招待的主儿,于是关爷爷这个铁血的汉子也终于露出了娇娃的一面,他连忙朝着刚走进来的一伙客人迎了上去。
“这是什么人啊?”萧子升好奇地问道。
“这是堂子的地头蛇,我们都叫他关爷爷,现在走进来的这些人里,打头的那个带墨镜金项链的,他爸是搞房地产开发的,说白了就是个富二代,他们跟咱们可不一样,咱们是在地上玩儿,人家是地下的客人,玩儿大的。”胡阿泰解释道。
这可真是到处都少不了等级制度啊,就连赌场都给人分类,可不仅仅只能用赌徒来称呼他们,应该说穷赌徒和富赌徒。
“地下是哪儿?”
“往前看,看到墙角那的大木箱子了吗?障眼法,进木箱子里就能看到地下室的入口,听说那儿才能算作是真正的赌场,我这辈子是没指望喽。”胡阿泰一副羡慕嫉妒恨的样子道。
说话的功夫,屋里又进来了几个人,地上地下的都有,而一旁的胡阿泰越来越兴奋,他在胸前揉搓着双手道:“老弟,你们先自己开开眼,我这得暖手了,争取今天赢个满堂彩,记住,可别给老子捅娄子啊。”
说完胡阿泰便自顾自地开始在这房子里游走,并时不时地跟身边的人搭着话。
“还钱!”我趁着没人注意的功夫,第一时间提醒萧子升道。
萧子升不满地白了我一眼。
“别给我装听不见啊,而且这种事情我只能下不为例,别把我当提款机,我一六亲无靠的姑娘家可做不了这种无偿接济百姓的公益活动。”
“很快你就会知道花出去的钱有多值得了。”萧子升自信道。
“哎,我能问一下吗?咱们到这儿来干嘛?你先是擦鞋,然后又跟那个混蛋称兄道弟,现在竟然把我带到赌场来了,这些跟找小七有关系吗?”
“当然有了,等着吧,晚上你就知道了。”
“那我现在干什么?咱俩就在这儿大眼瞪小眼?那位关老爷爷要是发现咱们在这儿只看不玩儿估计会收保护费的。”我担心道。
“你很明事理嘛,所以那就拿点钱出来,我也准备试试手气。”萧子升右手一摊朝我伸了过来。
“长这么大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花女人钱花得这么理直气壮!”我鄙视地看着他。
“别瞎说啊,我可从来不是软饭男,那个坠子,你知道多少人想得却得不到啊?价值连城,如今却这么轻易地就挂在你的脖子上了,我也没打算要回来,所以,你这些钱算什么呀?”
“可别,你把这破玩意儿给我摘下来,赶紧的,别到时候再用它讹我一套房子,你这种人绝对能干得出来。”
说着我便伸手去拉扯那个红坠子,后面的死结我解了半天也没解开。
“别做那无用功了,赶紧拿钱,要不然就别想见你的小七了。”
他赢了,为了小七我又慷慨解囊地接济了他五百块,我心想忍一忍就过去了,他说等晚上那我就等着,如果过了今晚他还是想这么糊弄我的话,那我不仅要逃走,还要报警,等警察抓住他再让他还我的钱!嗯,就这么定了。
萧子升饶有兴致地挨个赌桌参与着,我本躲得远远的,可看到赌场里鱼龙混杂地聚集着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渣便不由得阵阵不安,于是在遭遇了几个大哥油腻腻的眼神挑逗后,我连忙站到萧子升身边,虽然我知道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至少他看着更顺眼一些。
一番观察下来我终于了解到为什么赌博真是百害无一利的事情,赢钱输钱先抛开不谈,就光光看那些赌徒布满血丝的双眼,和涨得通红的脸蛋就能看出这是一项技术、心理素质与体能缺一不可的活动,而且甭管平时生活中这个人活得多明白事儿,到了这儿来输赢就都写在脸上了。结果揭晓的一瞬间,有的拍手叫好露出光耀门楣的笑,有的捶胸顿足怪自己运气不好。
而萧子升却一副淡然地样子,是啊,他拿我的钱去赌还有什么可心惊肉跳的呢?
几局下来他竟赢了些钱,我的心却跟着他的每一次押注而狂跳不止。
“行了,别玩儿了,这些够还我钱的了。”我拽了拽他的胳膊提醒道。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他扭头问我。
“是啊。”我答道。
“那第一次来看到此情此景有什么想法吗?”
这是作业吗?就像上学那会儿的读后感和观后感一样?我还需要归纳总结?或者最后还要为了凑字数强颜欢笑地写道——这可真是难忘的一天啊!
不过这次不用凑字数,因为这句话足可以成为我现在的心声,这可真是难忘的一天,这一天真叫人难忘!
“拒绝黄赌毒就是我此时此刻的想法。”我把手伸到萧子升手里去拽他攥着的钱。
他一把将我的手推开。
“那你对这里的人有什么想法?”他问。
看来这是要把作业留到底了!我对他们能有什么想法?大哥,您出手真阔绰,我都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小火苗想要强吻你了呢。欧巴,看你今天手气蛮好的,我觉得你一定是我要找的潜力股呢,让我们在这大吉的日子里携手共谱美好未来吧!阿加西,您口腔里最耀眼的那四颗大金牙一定是赢来的吧?好有本事噢,我想跟你夫唱妇随引领金牙新时尚哦!
我扫视了一圈把这里搞得乌烟瘴气的这些鬼迷心窍的人,然后说道:“没一个好东西!”
“为什么这么说?”
“这还用问吗?甭管有钱没钱,哪个正经过日子的人会跑这种地方来赌钱?他们兜里揣着的没准就是爹妈的棺材本钱,老婆孩子的生活费,要么就是偷的、抢的,辛辛苦苦一年到头挣的钱,到这儿很快就能挥霍干净,你看今天那个胡阿泰,为了要钱竟然对自己老爹动手,这种人死一千次也不为过。”
“真的吗?你真的认为他该死?如果给你机会你愿意亲自动手宰了他吗?”萧子升问道。
“那种人就应该一人一刀在他身上戳一百个洞,再扔到深山里喂狼,让他死无全尸!”我过着嘴瘾说。
“呵,可够狠的啊!”萧子升感叹道,接着又参与到了前面的赌局中。
天色傍晚的时候胡阿泰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一脸媚笑道:“老弟,再给哥拿两千,哥要翻本,本来赢了的,后来又输进去了,我今天必须赢。”
真好意思,不说借,只说拿,还张口就是两千。我抓紧了包包做好了誓死不从的打算。
“两千啊,没问题,”萧子升轻松地说,“但是我也输了钱,今天没带够,你跟我回去取吧,也别两千,我给你拿五千怎么样?”
五千?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我可没有五千,就有两个锃光瓦亮的肾,再要钱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胡阿泰一听还有这等好事儿,于是两眼放光连连答应。
跟着萧子升从赌场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闻久了里面的乌烟瘴气冷不丁到了清亮的户外我一下子就跟吸了氧似得整个人的心情都变好了。但同时又不免担忧了起来,这萧子升张口就是五千,不会一会儿到了偏僻的地儿他们直接上来就抢我的钱吧?但是我现金可能也就几百了,真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卡里倒是有钱,可这么晚了,又是这县城的地方,也提供不了取钱的业务啊。不管了,先观察观察再说,待会儿我还得提醒他对我的承诺呢,今晚,我必须见到小七。
萧子升的车朝来时的路开了一会儿,可在路过一处交叉口时却突然拐上了另一条陌生的路,我明明记得来时走的是另一边,他往这边开要干嘛?但是坐在副驾驶的胡阿泰却什么都没问,还在那乐呵呵地跟萧子升吹嘘着自己跌宕起伏的人生故事,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套马的汉子有多威武雄壮。
看他们聊得欢我便没去插话。可萧子升的车却越开越偏,难道是为了抄近道?但这大晚上的这样乱开真的好吗?
“你这是往哪儿开呢?”我终于没忍住问出了口。
“回街里啊,不是要给胡大哥拿钱吗?”萧子升淡淡地说。
“对,对,到了前面那家浴池再往右一拐就到街里了。”胡阿泰兴奋地说。
这是什么意思?浴池?前面黑咕隆咚地哪儿来的浴池?而且就算是我眼神不好,就这种荒山野岭的地儿再怎么往右拐也到不了街里啊!难道我跟胡阿泰看到的东西不一样?难道......
萧子升放慢车速,最终在一处看不清什么的地方停下了车,我趴在车窗上看向外面,好像是一片面积不小的密林。
“胡大哥,下车吧,跟我去拿钱。”
“哎!”胡阿泰答得可清脆了,然后他推开车门下了车,可一下车胡阿泰就愣住了,似乎他眼前的情景特别得不可思议,于是他站在原地环顾四周道,“这是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