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升对我说,他感觉不到旸王墓的具体位置,这让他很费解,他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在罗布泊的这几天,他对旸王墓的感觉总是在变化。
“你是觉得它越来越远了吗?”我问。
“不,我只觉得它就在我附近,可是无论如何我都找寻不到。”
而对于我来说,能离开那里就是值得庆祝的。
一路跟随着车队,我们到达了一处规模不小的招待所,招待所的老板就是胡杨的父亲胡文定。这里是很多自驾的团体选择安营扎寨的地方。
当我们把车停进院子的时候,胡文定正在跟另一个中年男人就一块墨绿色的玉石展开激烈的探讨。
胡文定说这块石头的形状像只龟,可以雕只玄武出来,另一个人说这石头的形状若是不雕蛇就可惜了。两人从大体形状说到细枝末节,为到底是像龟还是像蛇争论个不休。
胡杨走到胡文定身边介绍道:“爸,这是我们从罗布泊寻回的两个宝。”
胡文定一听寻宝立即将头转向我们,见是两个大活人他便有些失望:“走失的?”
“说是来玩儿的,就他们两个人,你说他们胆子大不大?”
“他们说啥你都信,还指不定是来干嘛的呢。”胡文定一副提防得口吻说道。
“胡叔叔,我们真的是来玩儿的,我们一直都对罗布泊的传说很好奇,这次终于有机会亲临其境所以就有点得意忘形了,还好遇到了胡杨他们,要不然......“萧子升一副无辜的样子说道。
“嗯,罗布泊的美可不是那其他景色能比的,我们几代人都是被它迷住,所以世代在这儿扎根了。”胡文定的脸上出现了自豪的神色。
“胡叔叔,我们听说爷爷是这方面的老专家,想问我们能不能见见他老人家?也算是告慰我们多年以来对罗布泊的痴迷了。”
“对了爸,他们是想去见爷爷的,我一会儿准备带他们过去。”
胡文定听了没忍住笑出了声:“那感情好啊,你爷爷就愁没人陪他聊天,成天粮票的故事我都不爱听,今天刚从他那回来,现在有人自告奋勇想当听众,必须给他们这个机会。”
胡杨连忙解释道:“我爷爷上了年纪所以话就多了些,有时候还东一句西一句,年轻的那会儿他总是给人讲解,到老了这职业病也没治好,他在这边挺有威望的,很多对楼兰文化感兴趣的人都认识他,他把自己这一辈子都奉献给了这个事业,自己特别自豪,到时候他要是啰嗦起来啊你们可千万别介意,岁数大了。”
“太客气了,我们怎么会介意呢,就怕他老人家什么都不给我们讲。”萧子升笑道。
“哈哈,放心吧,他那嘴啊停不下来,”胡文定拍了拍胡杨的肩膀道,“那你就带他们去吧,今天晚上你们就住那儿,正好陪陪老爷子啊。”
胡杨的爷爷名叫胡枫,是位远近闻名的考古学家,一辈子都致力于对楼兰文化的探索、发现、推广、宣传工作。闲暇时间经常出入博物馆充当免费的讲解员,就这份热情都让人无不敬佩。
在胡杨的带领下,我们很快便抵达了胡爷爷的家中。老爷子的家非常宽敞明亮,一百多平的面积就住了他一个人,但也不显得空旷,因为各式有着浓浓民族特色的摆件摆满了一屋子,阳台上还大盆小盆地种了好多仙人掌。胡杨说他爷爷最爱的就是仙人掌,他奶奶死后,胡爷爷便时常跟那些个刺儿头讲话。
“哎呀,这是谁啊?”胡爷爷听见了声音,然后转过头来,透过脸上样式夸张的老花镜看向我们问道。
“爷爷,这是您的粉丝,”胡杨推着我们说道,“坐吧,沙发宽敞,随便坐,别客气。”
胡爷爷连忙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然后站起身走了过来。
期间胡杨小声对我们说道:“你们就说是他的粉丝,我爷爷虚荣着呐,就爱给人当偶像。”
“这刚刚给花儿挪盆来着,弄得一手的土,等我洗洗去啊,”说罢,胡爷爷转身去了洗手间,一边洗手一边叨咕着,“哎,我有什么可崇拜的,一天到晚总有粉丝来看我。”
胡杨对我们使了个眼色道:“看到没有?入戏了。”
胡爷爷的个不高,站在一米八左右的胡杨身边娇小得很,布满老年斑的脸上仍然可以看出那跟胡杨相似的俊朗轮廓,想必年轻时也是帅哥一枚,他面容慈祥,总给人一种国民爷爷的亲切感。
洗完了手胡爷爷重新走过来打量着我们:“现在的孩子长得可真俊呐,你看看一个个的多水灵。”
“爷爷,你不是说我最俊吗?”胡杨打趣道。
胡爷爷撅起嘴哼了一声道:“你可不俊,老也不来看我。”
“看见没有,挑理了吧?我这不就来陪您了吗?还给您带了俩客人,今天晚饭我来做,做您爱吃的,正好招待客人。”
“不用了,我们怎么好意思打扰呢。”我连忙阻拦道。
胡杨笑道:“你们别见外啊,虽说咱们今天第一天认识,但我们这儿的人都好客,我们家的人尤其好客,每回来客人都是如此,所以你们千万别有负担,只不过是家常便饭,你们别挑我们招待不周就好。”
“就是嘛,你们俩看样子是外地来的吧?今天晚上就住我这儿,”胡爷爷的语气不由我们拒绝,“胡杨,出去买些菜,冰箱里都空了。”
胡杨拉开了冰箱的门,瞧见那仅有的几罐辣酱后不禁啧啧道:“没吃的您倒是给我打电话呀,这两天又吃过水面条了吧?”
“我就好那口,是你们总不让我吃,说没营养,你们要是在我身边我听你们的,就我一个人我就听自己的。”
胡爷爷这是埋怨儿孙不陪他了。
“爷爷,您怎么不讲道理呢?我们让您搬过去跟我们一块儿住,您非不干,说离不开这房子,您说我们能怎么办?难道招待所那边就扔了不管?”
胡爷爷理亏,于是不悦地哼了一声,然后连忙命令道:“去去去,赶紧买你的菜去。”
胡杨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接着蹬上鞋出了门。
“您经常出国玩儿吗?”胡杨走后,萧子升问道。
“你是看到这屋子里的洋货了吧?都是他们送的,有一间屋子专门摆这些洋礼物,不瞒你说,我这辈子还没踏出过国门呢。”胡爷爷略带遗憾地说。
“呦,这可不像啊,胡爷爷您这么时尚怎么看都不像没出过国的人。”我笑道。
“可不嘛,年轻的时候啊,有几次国外邀请我们去做学术研讨,本来我是有机会出去的,可是我爱人身体不好,我舍不得把她扔下,所以就放弃了。后来等我爱人没了,这种机会也就没了,那会工作也忙,总想着等有时间再去,拖来拖去年纪就大了,现在啊我这心脏不好,他们都不让我乱走了。其实呢,什么事儿都没有,但人家都说了,我这个长辈也不能不听啊,万一出了什么事儿那不是给孩子们找麻烦嘛。”
“这都是哪儿的东西啊?怎么盒子上还写着法文?这还有俄罗斯套娃。”萧子升指着一件件东西问道。
我真是不得不佩服萧子升,观察的可真够仔细的。
“哪儿都有啊,我都记不清了,这些都是革命友谊的象征,我年年也给他们送礼物,让胡杨给我挨个地址邮寄,所以我年年也都收礼物。从我父亲那会儿吧,我们家就跟这楼兰有了不解之缘,我们祖籍是甘肃的,1918年的时候有一支苏联考察团到新疆科考,我父亲是作为雇佣翻译参与其中的,就这样,我父亲第一次踏入新疆这片土地,结果只一次就是一辈子,他深深地爱上了这里并将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这片神秘的土地。”
“您父亲是不懂考古的,他来这里纯属意外是吗?”萧子升问。
“是的,可能这就是缘分吧,我父亲总说新疆是他的第二故乡,但他老人家也有遗憾呐,刚来新疆的那会儿,他根本不懂什么是考古,自己既是那支苏联考察团的参与者也是学习者,后来回忆的时候他说他亲眼看见那些人拿走了咱们国家的东西,但就是因为自己什么都不懂,完全没有把那些土里的玩意儿当文物的概念,就更别提保护了。因此,每当他回忆往事的时候都不免心痛,而且还经常告诫我们一定要保护好文物,千万不要再让它们外流了。”
“确实很可惜,就像我们被盗的兽首一样,明知道是偷窃,我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在别国的博物馆中展出而无能为力。”我说道。
胡爷爷一拍大腿道:“所以说嘛,到了我这儿他们谁也别想再拿走一件宝贝,就算是一块玻璃渣都不行。我的态度很坚决,你们来,我们欢迎,你们好奇,我们给你们讲解,但发掘的工作没得商量。那会儿条件也恶略,陪同他们考察的过程中我还救过他们的命,就是我这一身骨气外加热心肠才交下这些外国朋友,所以说我们现在还礼尚往来,虽然互相想念,但毕竟年纪都大了无法再见面,有些事情就是无能为力的。”
“胡爷爷,我们对旸王的传说特别感兴趣,这次来也是想近距离接触一下这段几乎接近神话的历史。”萧子升看了我一眼说道。
“旸王,呵,旸王,这个可是很久都没人提起了,你们是从哪儿知道的旸王传说?”胡爷爷好奇道。
“现在互联网好发达,我们从网络上了解到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本就痴迷于楼兰文化的我们再一听说旸王的传说就对这里更加好奇了。”我连忙撒谎道。
“就这这个网络,你们说有什么好的,五花八门错误百出,之前胡杨帮我找过一些网络上关于楼兰的资料,看得我直生气。”胡爷爷气得直皱眉。
“那么旸王到底是确有其人呢?还是大家杜撰出来的?”我看着萧子升问道,心想终于到了揭开真相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