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跟着他们小跑。
一边跑动着, 我还能分辨出走廊里的各种声响,脚步声、轮子的滚动声、男护士在喊病人、病人家属在打电话, 我还知道她是蹲在地上打的,因为声音传来的方位很低。
穿越过大半个楼层,我听到、看到了比过去一整周都还要更多的信息。
阿池在走廊里停下了,他停在了小蜜蜂的面前,他问小蜜蜂虞槐人呢?小蜜蜂的视线扫过我们所有人,我看到她的目光在严靳脸上顿了半拍,和窗外的月光、和白织灯一样冷。
她说:“虞槐爸妈来了,他们让我走远些。”
阿池随机抓住一位同事,换好衣服,戴好帽子和口罩,进到了病房里。过了一段时间,他推门出来告诉我们,很幸运,虞槐买到的是假药,否则按照那个药量,大罗神仙都难救。
小吴问他:“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阿池摇头:“她父母很激动,先别去了。”
我看着小蜜蜂,我很心虚,虽然我并不认为自己有任何错处,但我就是心虚,凭空心虚。
我清了清嗓,问他们要不要喝点什么,我出去买。其实在问出这个话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我总觉得小蜜蜂会骂我、会怪罪我,或者无视我。
我没想到,她沉默几秒钟之后,主动拉住了我的手,她说:“我们一起去吧。”
在医院门口的便利店,我们买了咖啡和水,小蜜蜂还给虞槐捎带了一瓶哈密瓜味的牛奶,她说虞槐喜欢这个,醒来就说要喝,结果还没来得及,虞槐父母就赶到了。
我鼓足勇气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来回晃动着手里的购物袋,购物袋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她说:“吃完火锅我送虞槐回家,我们在卧室说了很久的话,她抱了我一会儿,就让我抓紧时间离开,她说爸妈要回来了。我对她点头,我说那我之后再找机会过来。她是看着我走的,她在门边对我挥手,看着我一级一级地下楼梯。我每走一步都会回头看她,十几级阶梯,感觉走了半辈子那么长。”
“下楼之后,我在她们家单元楼下的自行车棚站了好久。周遭安静得鬼都没有,我直觉她爸妈不会这么早回来,而且我想啊,这个‘再找机会’指不定得等到什么时候了,于是我又往楼上跑,我想要再多抱她一分钟。”
“我敲她家的门,敲了好久,没人应声,隔壁邻居听到动静,开门来问怎么回事。我说虞槐在家,但里面没有反应。邻居说墙上那个牛奶箱子里可能有钥匙,虞槐母亲老喜欢把钥匙藏在那儿。我果然在牛奶箱里找到了钥匙,我开门进屋,就看到她躺在地上,邻居帮忙打了120。”
小蜜蜂说完这些话,我们正好走到停车场旁边的小花园,花园里有个水池,月光映在水池里,比洒在走廊里的还要冷。
我说:“辛亏你没有直接离开。”
小蜜蜂说:“我总觉得,她知道我不会直接离开。”她说,“虞槐不是在寻死,她是在求救。”
我眨了眨眼睛,我眼睛好干,我说:“她可能很需要你的哈密瓜牛奶。”
小蜜蜂揉了把脸,她笑了笑说:“那只买一瓶是不是显得我太抠?”
这时我的电话响,是严靳打来的。我一边点头一边接电话,我说:“就在楼下了,马上到。”
严靳说:“虞槐父母带她回家了。”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小蜜蜂,我问她打算怎么办。她看上去像是累傻了,或者吓傻了,她没有很激动,只是紧紧地抓着购物袋,她在思* 索什么,我没有催促她。
严靳的电话又打来了,他问我们在哪,我说在停车场旁边的花园,在水池边,他说好,他说他过来找我。
“我想把牛奶给她送过去,”小蜜蜂呼出一口气说,“我可以找她邻居帮忙转交,邻居对我没什么恶意。”
严靳开车送我们去了幸福里,他给我当了一整晚的司机。
幸福里还和我上次来的时候一样,陈旧、宁静。小区门卫不允许陌生车辆入内,我说了很多好话也不管用,那位大爷是新来的,很守规矩。严靳让我们先下车,他又重新开走,去附近找停车的地方。
小蜜蜂拎着购物袋往单元楼方向跑,我也紧跟在她后头。
没跑几步,她停下来,停在那个栽满了万年青的花坛旁边,我看她抬起了头,于是我也跟着她抬头,我看见一个单薄的身影,摇摇欲坠坐在窗边。
我没来得及惊讶,下一秒,小蜜蜂的尖叫声划破了我的耳膜。那道身影从窗边消失了,一声重响骤然落地。就在离我们约莫七八米远的水泥地上,在路灯照不亮的地方,我看到一些浓浆一样的东西蔓延开。
黑乎乎的,好像血。
小蜜蜂往前跑,我往后退,我接连不断地往后退,不知道撞到什么东西,我差点失去平衡摔跤,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