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轻笑道:“谢娘娘还真是耳聪目明,这宫里的事,没有一样瞒得住娘娘。”
谢贵妃抿了抿唇,道:“臣妾不过是恰巧听说罢了。”
“是么?”弄玉直视着她的眼睛。
“自然。”谢贵妃说着,不动声色地忖度着陛下的神色,见他没有深究,才略略安下心来。
陛下的脸色有些阴沉,强压着道:“安平,怎么回事?”
萧真真听着,一颗心也悬了起来。
季氏一族谋逆是大事,若弄玉当真与季氏扯上关系,只怕就算太后回宫,也救不了她。
“无他。”弄玉笑笑,道:“不过是儿臣恰巧看到季风入宫,瞧他生得好看,便见色起异罢了。”
大楚民风开放,又沿袭前朝,崇尚男色,贵族更是行为放浪,男子多养姬妾、娈童,女子多养面首。弄玉贵为公主,如今虽养在深闺,不知人事,可说出这种话来,也算不上多么离经叛道。
众人听她如此说,都不觉看向季风。
季风没想到她会如此说,只觉心头梗得厉害,脸上也不觉添了一抹阴郁之色。
陈持盈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诧,早听闻陇西季氏的少将军龙章凤姿,于战场之上鲜衣怒马,斩百人于马下,是何等的英雄,如今一见,才知传言非虚。
他虽着了最低等宦官的衣裳,又刚受此大难,却依旧腰背挺拔。他面色有些苍白,颌角如同刀削,剑眉斜飞入鬓,这份清瘦又似这青松立于雪霜,并不温厚,反而显得气度逼人,衬得那藏青色袍衫如同紫色朝服般耀眼。
陈持盈不觉面色有些发烫,可只一瞬,心底又冷了下来。
他再如何,到底已不是男人了。
弄玉倒不知她如何想,只道:“若是父皇不喜欢他留在云光殿中,儿臣将他逐出去也就是了。”
第6章 及笄之礼(二) 若是有一日,是皇姐挡……
她这话说得轻飘飘的,落在季风耳朵里,他的神色不觉黯了几分。
他这才惊觉,不过几日,他已将弄玉当作了他在这宫中惟一能够信任的人。
而她,注定当不得他的信任。
季风,你当真可笑,竟会相信这狗皇帝的女儿!
他垂了眸,眼底一寸寸地冷下去,直到变得冷执淡漠,才终于归于墨色,像是漫长无垠的夜色。
半晌,陛下开口道:“不过是个奴才,你留着便是了。”
弄玉笑笑,道:“是。”
陛下这才看向殿中众人,道:“再过几日便是宣德的及笄礼,宫中长久没办过什么喜事了,也该好好热闹热闹。”
谢贵妃含笑看了陈持盈一眼,道:“持盈,陛下如此疼你,是你的福气。”
陈持盈的眼眸若有若无瞥过弄玉的脸,道:“多谢父皇。”
若在平日里,弄玉早已泪眼朦胧了,待她激她几句,她便会哭闹着说些父皇不该偏心之类的话,惹得父皇震怒。
可今日……她倒沉得住气。
陈持盈正想着,便听得陈顼不甘道:“去岁四皇姐及笄之时,也未曾如何操办,五皇姐的及笄之礼若是太过繁复,只怕不妥。”
萧皇后赶忙道:“霸先!此一时彼一时,去岁北边战事正紧,而今天下太平,自是不同的。”
陈顼道:“北边还在议和,儿臣倒不知如何算得上太平。”
“住口!”陛下恨道:“口无遮拦,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皇后,你就是这么教儿子的?”
萧皇后忙站起身来,将陈顼护在身后,道:“陛下,臣妾……”
谢贵妃道:“姐姐身子惯常不好,一时间精力不济,疏忽了对六皇子的教导也是有的,更何况六皇子还小,不懂什么,往后再悉心教导着也就是了,陛下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她说着,朝着坐在一边的三皇子陈舜使了个眼色,道:“睿和,你读书好,以后还须多帮帮六皇子才是。”
三皇子陈舜,字睿和。他是谢贵妃的儿子,也是她惟一活到成年的儿子,陛下本就宠爱谢贵妃,再加上陈舜生得俊美,人又聪慧,像极了年轻时的陛下,便对他也另眼相待些,而谢贵妃自然也就对他寄予厚望。
陈舜道:“是。”
陈持盈怯生生道:“父皇,话虽如此,可若是姐姐心中不愿,儿臣倒宁愿不办这个及笄礼。”
萧皇后听着不觉心疼,道:“你这孩子……安平是做姐姐的,若有你这般气度,便不会不愿。”
陛下闻言,便看向弄玉,道:“安平,你怎么看?”
弄玉神色未变,她原下定决心重活一世再不管皇后和陈顼,可到底看不惯谢贵妃母子如此嚣张,便道:“去岁儿臣及笄礼虽未大办,可父皇待儿臣的心,儿臣却是明白的。儿臣是嫡公主,自该为国分忧,宣德妹妹是庶出,自然不必承受这些,只须享受这天下万民的供养便是。”
她言罢,笑着看向陈顼,道:“霸先,你可懂得?”
她问陈顼而不问陈舜,便是因为陈顼与她一般,都是皇后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