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靳橙林回到家已是深夜了，她悄悄地打开家门，客厅里电视那道唯一的亮光照在外婆眼角的鱼尾纹处，落在那双明亮又慈祥的眼睛上。
她轻轻放下行李，就听见外婆温柔的声音：“回来啦。”
“嗯。”靳橙林上前亲昵地挽住外婆。
“饿了吧，我让刘婶做了点吃的。”
没有多馀了询问，如往常归家一样一句简单的饿了吧道出亲人的万千关心。
放凉的清粥丶几碟精致的小菜，靳橙林坐在桌边开始慢慢吃了起来，外婆则是坐在另一边慈爱地看着她，顺手帮她别去耳边的发丝。
靳橙林有些心虚不敢回应外婆的目光：“今天在附近有工作所以顺道回来看看您，我明天就走，外婆您早点休息吧。”
面对靳橙林的欲盖弥彰，外婆只是笑笑然后点了点头：“小橙也辛苦了，早点洗漱休息吧。”
看着外婆打哈欠回屋，靳橙林也收拾完碗筷顺手洗了，等做完这一切她才洗漱回屋，一边用肩上掸着毛巾擦拭着湿发一边走到书架前，她一只手搭在书架的黑色小型保险箱上，沈默良久后……终于伸手捧起了箱子，箱子不重但捧起来双手还是止不住的微微颤抖，她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打开了这潘多拉魔盒。
盒子里装的是纸质文件，合在一起拿到手里大概有一指厚，纸张平整看起来很新，但是上面有些已经开始生锈的订书针还是揭露了它们在“魔盒”里度过的一些岁月。
白纸黑字列举着12345……到最末页签着名字丶盖着公章丶按着纹手印，这显然是一份很正式的文件，靳橙林眈了一眼还没细看，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就如同紧箍咒一般钻进她的大脑，痛苦的回忆占据大脑丶呼吸变得急促丶心跳不自地加快丶喉咙像裹了粗沙一样干涩丶左脚踝开始隐隐作痛丶额角也冒出层层冷汗，她全身使不上力，瘫坐在椅子上，颤抖的手指甚至都无法捏住纸张，就这么从指尖飘落洋洋洒洒地铺了一地，她静坐着像具没有灵魂的木偶，直到空荡的卧室里响起清脆的电话铃声……
靳橙林惊得抖了一下身子，脖子一缩，缓了好一会儿才接起电话。
“怎么不方便接电话嘛？”
丁雨橪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像一股暖流注入靳橙林的心田，灌溉她周身的脉络，把她从阴冷幽暗的地狱拉回阳光普照的人间。
靳橙林清了清嗓子温声道：“没有，才洗完澡出来。”
丁雨橪意味深长又九曲十八弯的哦了一声。
“要打开视频看看嘛？”靳橙林语气淡定，像是再说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儿。
“！”丁雨橪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孩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真看了还让她怎么安心睡美容觉，丁雨橪咽了咽喉咙，咬紧牙关憋着一口气，“留着下次再说吧。”下次用就这双眼睛亲自检查。
“对了，你明天回去嘛？”
“嗯，估计中午到上海。”丁雨橪听着靳橙林语气如常，抑郁的心也放松了下来。
“那我等你。”
“你要来？可是你后天不是有工作。”靳橙林对丁雨橪的行程已经背的滚瓜烂熟了。
“我明天又没工作，想见女朋友怎么不能来。”
“好，我会乖乖回家的。”
“家”这似乎是靳橙林第一称呼那个住的地方为家，因为有爱你的人在等你，所以无论天涯海角，还是陋室豪居，心有归属才能被称之为家。昌州有外婆所以那是她的家，而幼年在国外生活的那个地方并不能完全称之为家，当时她以为只要乖乖呆在那里不吵不闹就能获得母亲的爱，殊不知她只是只蟹，背着不属于自己的壳，在沙滩上像只小丑一样独自奔跑。
结束了电话靳橙林的心也慢慢回暖，她弯腰拾起洒落在地上的纸张，突然在一张纸下发现了一张被撕了一半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半躺在床上怀里抱着婴孩的年轻美艳女人，女人是她的母亲靳嫣语，怀中的婴孩自然是她了。即使照片已经开始模糊发黄也依然能看清照片里母亲望着怀里婴孩时那脸上的满满柔情，这是隔着残破的老旧照片也能传递的幸福笑容，这倒是和她幼年印象中那个冷漠带着些茫然的女人大相径庭。
靳橙林吹了吹照片上沾上的灰尘，这张半截照片并不是她第一次看了，只是每一次看都会觉得惊讶，原来她的母亲也曾经对她露出过这样的笑容。手指触摸着那不规则的撕裂边缘，再次抹平那人为捏出来的皱褶，却意外发现撕裂边缘处她母亲肩膀上还搭着半只手，那是属于照片里被撕掉的那个人的手，而这被撕掉的另一半应该就是她那素未谋面的亲生父亲了，靳橙林嗤笑了一声，准确的说也不能算是素未谋面，也可能见过不少面只是她不记得了。
捏着这张照片注视着这次新发现的细节，这似乎让靳橙林想到什么，她恍惚了片刻，最终摇了摇头把照片放回盒子里，又继续埋头捡起地上掉落的纸张，把它们整理好后放进准备好的文件袋，端端正正放在桌子上后才回到床上入睡。
……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靳橙林就起来了，她要赶最早班的飞机回去，所以用过早餐后就和外婆丶刘婶她们告了别，拎着背包挎在一边的肩上便和杨果丶沈熙踏上了返回的路程。
一路上靳橙林如往常一样表情淡定地望着窗外，沈熙时不时瞅她一眼，这次正好对上靳橙林漫不经心投过来的目光。
“有事儿？”
忽然对上靳橙林那双幽幽如寒潭般的眼眸，沈熙一个激灵道：“啊，就是觉得你最近挺有人性的。”
靳橙林撑着下巴一边的眉毛微挑了一下，似乎在回味沈熙的话：“人性？我以前是野兽嘛。”
“沈小编我们橙橙多好啊，你居然说我们橙橙没人性！那把我们橙橙请吃的饭全部吐出来。”杨果在一边起着哄。
沈熙瘪了瘪嘴学人精道:“还‘我们橙橙’人家早就名花有主了，略略略，来我吐给你呀。”
“呀，恶熏……”
两人斗了一会儿嘴，沈熙顺过气来瞧着靳橙林说道：“往常我觉得你就是那脱离红尘的观音坐下童女，纵是狂风袭来，也水波不兴，有人舞到你面前你估计嘴皮也不会动动，最多心里默念一句‘原来是只泼猴’，那全身上下都彰显着修成大道的神性，事到如今又不一样了，居然懂得反击。”
靳橙林回头一笑：“你可知道观音坐下的童子是木咤和红孩儿，那童女可是龙女。”
“呵呵，橙橙你还挺博学的哈。”沈熙又认同的点点头，心想确实都不是等闲之辈。
“感受。”
“啥？”沈熙觉得靳橙林又回到她那神性十足的说话模式了。
“我说你们看到这些网络消息的感受。”
杨果先咬牙切齿道：“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他们乱讲，橙橙好得很。”
靳橙林颔首道：“我可以不在乎，也不必刨开肚子给他们看，可长此以往我和我周围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受到一些影响，精神内耗只会让人感到疲惫，更何况……”
“你怕丁老师看到会不好受吧。”沈熙咧着嘴抢答着。
“嗯，她定然是不相信这些的，但是我能去证明的事儿，有理有据，为什么不反击，不陷入自证陷阱在这个圈子行不通，而且我也不怕。”靳橙林轻出了一口气，深邃的眼眸又放眼窗外，“有些事儿是该翻出来好好解决了。”
……
飞机晚点了，低调打扮的丁雨橪坐在vip候机室等待着，她看了一眼怀里抱着的保温桶心里美滋滋的，丁雨橪望着外面的广阔无垠的蓝天此时她觉得她和靳橙林就像远方的两个小圆点一样，她们有同一个目的地，虽两个点前后出发，但她们终会慢慢汇成一条线。
突然手机传来了消息推送的铃声，丁雨橪刚看到一个标题就预感这不是什么好事……
“i&m发布声明……”
丁雨橪连忙点开这条推送，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张盖着红章的电子声明，她看完之后鼻子哼了一声，努了努嘴，眼底闪现一丝愤恨。
i&m承认靳橙林曾经在旗下当过练习生，后又因个人原因退出出道，声明里明确用了出道两个字，这相当于直接承认了当初io5的出道事故是因为靳橙林的退出。丁雨橪冷笑了一声，但她也不意外这份声明，或者说在娱乐区的网络舆论漩涡里为自己的艺人拉一波路人的同情丶再顺便虐一虐粉，这是再划算不过的操作了，丁雨橪自己也在前经纪公司的这种做法下得过益，当然也被反噬过，但如今这种被献祭的事情发生靳橙林身上，她却是十分心疼的。
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这个点靳橙林应该已经起飞了，她暂时无法联系到她，可以她的身份又无法直接参与到其中为靳橙林做些什么，丁雨橪扶着额头心情有些苦闷，被万人追捧的女明星在面对爱人被口诛笔伐时也无法为她竖起一道保护墙，此刻还有什么比这更无力的呢。
……
李佳刚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刚泡的咖啡都还没喝上一口，点开手机立刻就气得跳脚骂爹，他们这边和i&m沟通过粉丝的言论的问题，那边也客气的答应的好好的，结果转头就发了这么一纸声明，玩得一手背刺，真溜啊。
“我说你也别太气了，像i&m这种偶像公司本就是吃流量饭的，不过自从他们换了一批上层管理后就越来越蠢，呵，简直鼠目寸光。”一同进办公室的谢启晗优雅地端着咖啡落座，眼中却闪动着明晃晃的冷意。
“我知道，这不刚刚有平息的迹象，他们这一顿操作又得闹起来，哎，其实我倒不是怕这些粉丝闹，闹得再凶橙橙也有戏拍，我就是心疼这孩子。”李佳发自内心的说道。
谢启晗勾了勾嘴角，抿了一口咖啡：“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橙林是有的戏拍，有些人就说不定咯。”谢启晗放下杯子，当着李佳的面播了一通电话出去，“我们公司的在拍剧和待拍剧没有和i&m公司的人合作吧？”得到回覆后，谢启晗冷淡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霸气，“平台推来的那个直接换掉吧，那边我会去说，还有以后就不要和他们公司有业务上的来往了。”
李佳听了谢启晗的话也是一惊，娱乐圈里的影视公司数不胜数，并非都要赶着来拍东启的剧，但是想要质量丶想要收视丶想要冲奖，东启则是里面寥寥可数的存在，能来刷一波脸在一些演员眼里也算是一个饼了，而谢启晗这话算是他们公司单方面“封杀”i&m的艺人，她也没想到谢启晗会做到这步，虽有些吃惊但内心还是很解气的。这让她回忆起往日自己带的艺人被迫要和那些圈内难搞的丶艺德败坏的艺人和公司合作，她是百个不愿的，可碍于各方压力又无法反抗和拒绝的，所以如今谢启晗的这番话让她压抑的心好好地释放了一回，也给足了她底气，让她坚信当初自己选择来东启是做得非常正确的一件事。
“怎么了？”谢启晗望着李佳又淑女般地端起咖啡，仿佛刚刚那番霸气的宣言不是她说的一样。
“没事儿，就觉得您挺牛x的。”李佳竖起大拇指，低头憋着狂笑。
“受用了。”谢启晗看了一眼李佳身后墙上的挂钟，“橙林应该快到了吧。”
李佳看了看手机时间：“快了，我们的车早就已经等在机场了。”她刚放下手机，信息声又响了起来，是助理发给她的信息，李佳点开看了才不过三秒脸色就像坐过山车一样，惊讶丶疑惑丶愤怒……谢启晗瞧着她这脸一阵白一阵红的，川剧变脸也不过如此了，她正要开口询问，自己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是秘书发来的信息，谢启晗和李佳对视了一眼也点开这信息里的链接。
id名“个人原因是什么原因”的网友发文写道：“请i&m说说靳橙林个人原因是什么原因，要是说不出来，我愿意帮你们找找真相。”配图是一张练习室的监控截图，图里有个女孩独自趴倒在练习室的地板上，左脚脚踝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光是这张模糊的监控截图都能看出来她当时应该痛苦至极，再放大看这女孩的脸，虽然凌乱的发丝挡住一部分，但露出来的半张脸却赫然与靳橙林有八分相似，答案已经不然而喻了。
“这是橙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