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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红丝暗系 > 冬风

冬风

庄弦琰站稳身子,收回手的时候无意碰到袁意平的手,凉得很。

他心揪一下,却不舍得袁意平就这样走。

袁意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没有刚刚笑得开心了,于是问,

“殿下同你说什么了?”

“你想知道?”

庄弦琰压着下巴,眼睛却擡起来眨一下,俏皮着闪光,

“今晚来找我的话,我就告诉你。”

袁意平听了这话又笑,这段时间笑得比过去二十年加起来还多,

“五皇子吩咐,谁敢不来。”

庄弦琰的嘴角重新扬起来,伸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肩,

“你在这里还有别的事么?”

“你平安出来了,就没事了。”袁意平拢拢身上的外袍,鼻尖还是红着。

庄弦琰低头,藏起那个愈演愈烈的笑容,心里的欢喜就快憋不住了。

“那你快回去。”

“要是又得了风寒,今晚失约,有你的好果子吃。”

袁意平不恼,倒是他旁边的小厮表情越看越不对,龇牙咧嘴的。

庄弦琰扫他一眼,那小厮又立刻低头,灰溜溜跟着袁意平走了。

——————

袁意平踏进院子的时候就发觉不对。

好几个没见过的小厮守在门口,看面相是宫里的人。

果然,一转弯就看到池熙元熟悉的背影,一身常服站在院子中间。

“太子殿下。”袁意平走过去,刚要行礼那太子就转过身,把他扯了起来。

“太久没来你府里,我是谁都不记得了?”

袁意平顿一顿,“王公子。”

池熙元满意地笑一下,揽住他的肩。

袁意平下意识躲闪,被他看进眼里,池熙元没放手,目光却灰暗了。

“袁兄,你有好久没看扇子舞了。”

“陪我小酌一杯,咱们兄弟也叙叙。”

袁意平看起来有点为难,视线垂到地上,没发现那太子的鼻尖也冻红了。

“难不成袁兄今晚有约?”

福至立刻伸着脖子道,

“谁的约也没有太子殿下的约重要啊,爷,您说是吧?”

袁意平深吸一口气,

“王兄何苦站在院里等,别冻坏了身子。”

“进屋吧。”

池熙元看着他的眼睛,扯起一个略带悲怆的笑容。

他就是想知道,大雪天站在外面等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到底要在意成什么样,才能忍住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冬风。

—————

醉琼楼最大的雅间里,两位公子并排坐在软榻上,眼里截覆着醉意。

福至伸伸脖子,见袁意平的酒杯空了,又殷勤过去满上一杯。

特意换了最烈的酒,今夜他家爷无论如何都见不了那个狐媚皇子。

福至想着,挑挑壶口,心虚瞥一眼旁边的人。

那太子已经醉得身子都立不住了,歪在软榻上,眼皮一跳一跳。

福至赶紧把太子的酒杯往后挪一挪,没往里面斟酒。

突然,“咣”一声,那太子上半身扑到矮桌上,一只胳膊竖起来,伸出食指摇啊摇,就是对不中袁意平的脸,

“你跟我实话实说…”

福至撒丫子跑了,留他家爷睁一双不太聪明的眼睛瞧着太子。

“今天驸马的事,你心里觉得我做得狠吗。”

袁意平摇摇头,脑袋往后靠在软榻上,

“身不由己,都是身不由己。”

“这天下,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

池熙元撇着嘴,锤一下桌面,

“说得好!”

“要不是我,明早西安门焚的…可就不止一个人了….”

袁意平重重点两下头,脖子都要点断了。

突然,他想起什么,嘴里喃喃,

“明早…明早西安门…”

“那今夜,宫里鸣钟….”

什么东西敲击心扉,覆着醉意的眼睛骤然清明。

庄弦琰的脸出现在眼前,红彤彤的眼睛,叫人疼得心都飞了。

“福至!”袁意平霍地站起身,那太子还歪在矮桌上慢吞吞念着“今夜鸣钟”。

福至心觉不妙,没想到这皇子隔那么远还能替他家爷醒酒。

“仔细送太…王公子回府!”

袁意平说完,大步跨下软榻就往外走,步伐歪歪扭扭。

“诶!爷!去哪啊….”福至一边拉着太子,一边紧盯袁意平不太聪明的步子。

“进宫!”袁意平手一擡,“别跟着!”

人就出了门。

福至抹一把汗。

他家爷今晚不会丢在外面吧…

可无论如何也得先把太子交给护卫,才能去找他家爷。

——————

“五皇子,很晚了,奴婢服侍您睡下吧。”

烛光摇摇晃晃,那小皇子一身黑衣,面前摆着一本书。

他擡头看了一眼大宫女,

“你去睡吧。”

“我会自己睡。”

大宫女看起来很为难,“这….”

“不用多说,也别管我做什么。”

“你走就是了。”

庄弦琰重新低头看书,听见那大宫女合上门的声音,委屈才一点一点爬上眼睛。

他微微张开手,摩挲书上那两行字。

男人真的在意你,答应你的事情千方百计都会做到。

烛光还是摇摇晃晃,照得书上的字也摇晃。

袁意平没来,就是不在意。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异样的钟声,明明在窗外,却阴沈得拽着脚腕往上爬。

“来人!来人!”

庄弦琰猛地站起身,书也被他撞到地上合了起来。

大宫女没走远,匆匆忙忙跑进来,就看到那小皇子双手捂着耳朵,嘴唇都白了,

“这是什么…什么声音….”

大宫女捡起书,皱起眉,

“宫内行刑,鸣钟送人。”

“驸马爷那个案子的元凶,明儿一早就要在西安门焚尸示众了。”

庄弦琰瞪大眼睛,那天东宫里驸马爷的哭声又在耳边响起,捂着耳朵也挡不住。

震撼着,让他浑身发抖。

他想起在那个璀璨的湖面,那条船,想起那些黑色的衣服,还有康有宁看他的最后一眼。

“五皇子…五皇子…”

大宫女焦急的声音他听不到,胸口被痛苦填满,胃也想起中毒时撕心裂肺的疼。

康有宁死了,康有宁为了救他死了。

暗处还有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紧盯着他的命。

突然,有人用力扯开他捂着自己耳朵的手。

一个熟悉的声音也骤然放大,在血管喷涌。

“五皇子!!!”

庄弦琰擡眼。

是袁意平。

被恐惧紧抓着没能掉下来的眼泪,带着委屈,带着释然,夺眶而出。

——————

第一声钟响的时候,袁意平刚进宫门。

那声音很沈很沈,一下就震到心底,内脏都发麻。

袁意平开始疯了似的跑。

风在耳边呼呼刮,他感觉不到冷,却从没觉得太医院这么远过。

第二声钟响追着他,他跨上台阶,“咣”一声推开门。

钟响还没结束,那小皇子站在桌后,双手捂着耳朵,眼睛瞪大看着这边,却看不到他。

小皇子的脸惨白,钟声在他脸上开出一朵张牙舞爪的花来。

眼看那钟声就要从他指缝里钻出来,袁意平一个箭步上去扯开了他的手。

小皇子回过神,眼睛终于不再是白色,顷刻间爬满血丝。

那一行眼泪掉下来的时候,袁意平觉得自己真的做错了。

太子也好,天子也罢。

就是把他明天拖出去砍头,也不及看到庄弦琰这幅模样来得疼。

袁意平想也没想,攥着他的手腕就把人拖进怀里死死抱住。

他跑了很远,胸口还在起伏,大宫女还在旁边,他却管不了了。

他不知道做什么才能弥补这滔天大错。

那小皇子开始大声哭,用手紧紧掐他的肩膀,

“宫门都下钥了!”

“你不是不来了吗!!!”

袁意平深吸一口气,一只手压着那小皇子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擡起来让那宫女出去。

大宫女顺从地退下,还把门也关紧了。

袁意平没回答,一时想不出怎么解释。

庄弦琰发现他的呼吸比平时重几分,脸颊却下意识往他胸口贴着,

“你跑过来的?”

“一股酒味,还喝酒了!”

袁意平低头,看着他高挺鼻梁旁边的眼泪,伸手给他抹掉,

“太子….”

“太子要你喝的?”庄弦琰擡起头,手却没松,还死死抓着袁意平的腰。

袁意平没来得及否认,他便睁着那双红彤彤的眼睛追问,

“太子许你来陪我?”

“不记得了。”

袁意平说。

庄弦琰这才发现,他眼睛也红着。

只怕是喝多了。

喝多了也好,喝多了便可任他抱着。

就在这时,第三声钟鸣响起。

庄弦琰把头贴回袁意平胸口,那阴沈的钟声也再没抓着脚腕。

酒香围着身体散开,苏合香也在跑过来的时候被风吹散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庄弦琰发现他喜欢的不是苏合香。

只要是袁意平,什么香味都让人安稳。

“袁意平。”

他紧紧箍着袁意平的腰,

“陪我去西安门。”

“就现在。”

袁意平又抚上他的后脑勺,还轻拍两下,像在安抚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去哪都行。”

“你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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