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夺
庄弦琰坐在桌上摆弄时月的扇子。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他神经紧绷起来，踮起脚三两步躲到床后，手摸到暗门的开关。
房门被人磕碰得稀稀拉拉响，好像是木刀划在房门上的声音。
庄弦琰皱眉，按下开关躲进了暗房。
今天是时月的主场，她不会那么早回来。
那个声音，像是有人在门上做标记。
被人暗算的过往交织成一股绳勒上喉咙，那夜湖上的黑衣人，那些要把他抓回皇宫的官兵…
庄弦琰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呼吸又滚烫。
他不敢下床，甚至连一根手指头也不敢动，就这样坐了不知道多久。
直到房门被人打开，他才惊醒，心脏吊起来悬在空中。
他静静等着时月敲暗门，给他回来的信号，可是没有。
有人进了房间，不是时月。
少年攥紧被单，额间渗出冷汗，死死盯着烛灯，耳朵紧张听着衣柜门打开又合拢的响动。
那人进了衣柜，为什么…
少年捂住嘴，生怕呼吸声太重露了马脚，攥着被单的手指也微微发抖。
袁意平。
他好想见到袁意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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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今儿跳得真好。”
时月走到房门口，一个小丫鬟端着盘子路过，笑着夸她。
“谢谢。”时月拍拍她的脑袋，“快把这些东西拿去给京玉姐姐吧，别叫她等急了。”
“诶。”小丫鬟应一声，突然瞄到房门上的小口子，“姑娘，你这门怎么坏了。”
时月看着那个小口子皱眉，伸手摸上去，
“不对啊，昨儿还好好的…”
“你快去吧。没什么事。”
她忽然想到什么，神色凝重起来，飞快开门进去了。
房内没什么异样，只是早上留给五皇子玩的扇子还散在桌上，有些狼藉。
她快步走到衣柜边，正要伸手去够暗门的开关，就听见衣柜一声巨响。
“啊！”她吓得倒在地上，眼睁睁盯着一个黑衣人跳出来站在她面前，手里一把刀。
“你是谁！”时月用手撑着身子往后退，那黑衣人却什么都没说，举着刀就往她跟前去了。
“救…”她还未来得及开口，那明晃晃的刀子就要下来。
时月闭上眼睛，用手护住头，耳边就传来一阵窸窣，是刀子穿破衣物的声音。
可是身上没有疼痛，时月猛地睁眼，与此同时一个身子砸到身上，那小皇子软软落在她怀里，手把她往门口推。
手上感觉到一股热流，时月擡起手，一片猩红，她倒吸一口气，看见那小皇子表情痛苦地捂着肚子，而肚子上分明有一滩血。
“五..”她就着哭腔擡眼，那黑衣人显然懵了，刀尖上全是血。
她倾身起来，抓起桌上的扇子就一股脑朝那黑衣人扔过去。
黑衣人吓得接连后退，手摸到后门的把手想逃，这时却有一个戴着面具的人猛地打开后门进来，一拳将那黑衣人打到地上。
黑衣人倒地，那人又对着他的脸猛打几拳，黑衣人顿时动弹不得。
时月跪在地上扶住那小皇子，小皇子的眼皮已经开始颤抖，就要合上了。
“大侠！大侠…救救他！带他去袁府找袁意平大人！”
时月压着声音，情绪却很激动。
那蒙面人似乎早有这个意思，二话没说抱起那小皇子就从后门走了。
血滴在地上，猩红。
时月擦一把眼泪，看着那神智不清的黑衣人，抖着腿起身飞快把暗房的门合上，而后从头上拔下钗子，往手心那片猩红深深划了一道。
血滴下来，和地板上的血迹混在一起，她才冲出房门大喊救命。
—————
袁意平在书房，福至守在门口打盹儿。
迷迷糊糊听到身后有什么人接近，福至揉揉眼睛，还没转过身，嘴巴就给人捂住，腿脚蹬两下直接拖走了。
“唔..唔….！”
本来觉得要死了，哪想后面那人只是把他拖到了书房后的花园里就松手了。
“嗬啊！”福至喘着气跌到地上，瞧见一个戴大斗笠和面具的男人。
那男人揪着衣领把他拖起来，进了草丛，福至惊慌之间瞥见地上有个人，顿时瞪大眼睛。
那蒙面人按着他的头往下看，在看清是谁以后他的腿比刚才还软了。
“五..五..五皇子…！”
福至明白了，这人是把他拖过来救五皇子的。
“我去叫爷过来….”
福至的手抖两下，往后跑的时候又跌在地上，那蒙面人站在草丛里看他，他踉踉跄跄沿原路跑回去，一把推开了书房的门。
“爷！！”
他没站稳，跪在地上，眼泪都吓出来了。
袁意平皱眉，“怎么？”
福至气喘不上来，一只手指着外面，
“爷快去小花园看看吧…五..五皇子…”
“五”字刚说出口，袁意平就飞奔过来，跨过他二话没说就出了门。
夜已深了，偶尔有三两声鸟叫。
小花园没灯，袁意平看不清路，有两次险些跌跤，抓住牡丹苗才又站住。
他胡乱拨开那些黑色的花花草草，在闻到血腥味的时候心脏提起来，无法言喻的慌乱感遍布全身。
这些慌乱聚在一起，在看见那小皇子一动不动身躯的时候彻底爆发，沿着血管在全身炸开。
他跪在地上，一把托起那小皇子的头，看到他肚子上胡乱缠的布，手摸上去，湿漉漉的。
是血，是血…
袁意平的手指抖得比福至还厉害，嘴里也发出痛苦的呜咽，身体却率先反应过来把那小皇子打横抱起。
可是腿很软，他站起来两次又跪下，视线绝望颤抖着落在那小皇子闭着的眼睛上。
他太害怕了，太害怕失去这皇子了。
而后他鼓足全身的力气站起身，大步跑回书房，把人放在了里间的床榻上。
借着灯光，他看到自己满手是血。
那些红色从小皇子腰间的布上渗出来，他的眼泪一下子就跟着失控。
听见福至带着医士进来的声音，他腿软得直接跪在床边，却还抓着那皇子的手。
“爷..爷…！”
福至想把他拖起来，却拖不动。
“救救他…救他..”袁意平看着那医士，含糊不清，眼睛也红得可怕。
医士点点头，二话没说打开了医药箱。
福至狠下心，用力拽开袁意平的手，使足力气把他拖了出去。
“爷，还是不要看了。”
福至合上书房的门，转身看着他家爷坐在地上，背影颓然，肩膀一抖一抖，哽咽从衣缝里溜出来，那些鸟儿都不敢叫了。
这么多年，爷还是第一次哭成这样。
福至蹲在他旁边。
“为什么这么多人要他的命…”
袁意平伸出手，看着手上的血迹又握紧，
“我该怎么守住他…我该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
那拳头砸向地面，石板发出闷响，手上的骨头锋利，这一下想必血肉模糊。
福至又怕又心疼，只能哆哆嗦嗦，
“爷…五皇子是有福之人，又被人送来得及时，会没事的。”
话一说完，袁意平就疯了似的揪住他的衣领，
“什么时候来的？谁送来的？！”
“奴才也没看清，只知道是个蒙着面的男人，他把奴才拖到小花园里，奴才看见五皇子之后不敢声张，就跑来叫爷了…”
“那医士上次跟着爷去了醉琼楼，知道分寸，断不会说出去。”
袁意平骤然垂下手，闭上眼睛，
“做得好。”
“有福…”脖子脱了力，他的脑袋往后仰起来，泪痕借着月色在脸上微微发光，
“我与他是这世间最无福之人。”
“连他的命都要和老天爷抢，抢了一次又一次。”
福至听了也觉得难过，吸吸鼻子。
袁意平哽咽两声，素来沈稳坚强的人沾到皇子的血便害怕到极致，
“我不能让给老天爷，无论如何都让不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从院门口慌慌张张跑过来，袁意平深吸一口气，福至扶着他站起身。
“爷！醉琼楼出事了…时月姑娘遇袭，刺客已经抓到了！”
袁意平眸子沈下来，方才的悲伤一股脑转成愤怒压在眼睛里，咬牙切齿，
“别送去官府，带来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