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
庄弦琰把扇子往空中一抛，再接住扇柄缓缓挡住脸。
袁意平直楞楞的目光被隔断，却还隔着扇面发热，烫在鼻尖。
扇面拉下来，四目相对。
只隔了一瞬，深情却更甚过往。
庄弦琰眼睫毛颤一下，内心一动，转个圈就俯身把扇面盖在袁意平眼睛上。
袁意平下意识捉住他的手腕，少年顺势坐在他腿上。
庄弦琰微微看着扇面底下露出的嘴唇，另一只手擡起来，大拇指抚上去。
那手指一碰，袁意平就浑身一颤，却被小小一把扇子钳住动弹不得。
“我的扇子舞和上次有什么不同？”
“怎么这次不来抓我了。”
袁意平的嘴紧紧合上，好像怕一开口便又说错话了。
庄弦琰的手指却没放开，从他下唇左边滑到右边，见他不回答也没生气，
“因为你喜欢我。”
“很喜欢很喜欢。”
袁意平呼吸顿一下，比方才重许多，身子也想坐起来，用了点力开始反抗。
“别闹…”
庄弦琰哪能让他得逞，用那根手指死死压着他的唇，扇面也不松，挡着他的眼睛。
“甘如乐说着喜欢我，出事却果断回了契国。”
“只有你屡次三番救我，牵挂我。”
庄弦琰又弯下腰，嘴唇在袁意平的嘴唇上方停下来，
“若他的喜欢是喜欢，那你的喜欢，就是深重的喜欢。”
袁意平似乎感觉到他的呼吸，不动了。
庄弦琰还是摸他的下唇，只是这次轻轻拿下了那把扇子。
再看到袁意平眼睛的时候，两人的面庞之间只能塞得下一颗红豆。
“就像我对你…”
“越深重…”庄弦琰的眼眶骤然红起来，像是身上的婚服映到眼睛里，“便越知爱而不得。”
“你是不是也因为这样，才不敢说。”
一滴眼泪滑下来，庄弦琰没管，眼睫毛垂下来望着袁意平的嘴唇，
“怕说了，就再离不得，躲不掉。”
袁意平的视线开始疯狂颤抖，胸腔也跟着一颤一颤。
庄弦琰知道，那是他心里的海浪在翻涌。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我就是爱你这个大夏人。”
“我们不能有夫妻之名，却可以有夫妻之实。”
他说完，就在袁意平炯炯的目光中低头咬上他的唇，发着狠。
没有醉酒，没有借口。
而袁意平也没有推开他，反倒死死抓住他的婚服，另一只手移上去掐住他的脖颈。
埋在雪里的爱被翻出来，不再是从前那个青涩的模样，早就发了烂，淬了毒。
袁意平反咬住庄弦琰的唇，庄弦琰感觉到他掐在自己脖子的手在往里推。
好像要把他生生按进身体里，再不分开。
眼泪又滑一颗，渗进两张脸庞死死相贴的缝隙，随着扭动的弧度滑进嘴里。
苦的，甜的。
牙齿相碰发出轻响，扇子舞虽停了，他们却站在彼此的心尖共舞。
小心翼翼的猛兽，手肘在椅子桌角磕磕碰碰，却没一人喊痛。
袁意平的手忽然揽住他的大腿就把人打横抱起。
庄弦琰死死搂住他的脖子，看着自己的身子离那张椅子越来越远，而后光线骤然昏暗。
暗房的门合上，那烛灯摇摇摆摆，他被放在袁意平说小的那张床上。
而袁意平站在床边，低头望着他，深深望进他眼里，穿过他的心脏。
“你可知我这些时日是怎么过来的。”
“你一遍遍说爱我，一遍一遍….”
“你让我如何忍得住，我要疯了。”
庄弦琰喉结一动，腾地起身抓住他的腰带一扯，那腰带就飞了出去。
袁意平的衣服散开，摇摇摆摆。
他跪在床上抓住袁意平的衣领，目光坚毅，
“我早就疯了。”
“我不同情你。”
下一个瞬间，袁意平竟先他一步捧住他的脸吻他，比起吻，更像是两头野兽在撕咬。
那大红婚服被剥下，是他们流的血。
庄弦琰把婚服往地上一扔，那上面的零零碎碎便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往后倒在床上，抓着袁意平的脖子一起倒下来。
“袁意平，给我。”
他直勾勾望着袁意平，眼中烧得正旺的是不顾一切的渴望。
“我要你整个人，整颗心。”
“这辈子都不放，离了大夏也不放，见不到你也不放。”
“我要当你的梦魇，缠你一生一世。”
袁意平两只手撑在他枕边，贴身的衣服已经摇摇欲坠，
“你早就是梦魇了。”
“你夺我的心神，是不是这辈子也不还我。”
庄弦琰嘴角骄傲地扬起来，
“不还。”
小阁锁春，闲窗锁昼。
屋外的福至不知道等了多久，再见到袁意平的时候已经睡着了，迷迷糊糊。
袁意平把他拍醒，
“你先回府，就说我连夜去鸿蒙阁了。”
福至楞一下，
“爷不回去了？爷和….歇在一起？”
袁意平狠狠剜他一眼，大步走回小巷，
“你倒有闲心管我的事。”
谁叫那小皇子，妖精一样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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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弦琰醒来的时候，下意识环紧了手。
胳膊触到另一个人的腰，他才笑一下，却不睁眼。
一只手摸上鼻尖划两下，
“醒了还不起。”
“不起，我悠闲得很。”庄弦琰闭着眼枕上袁意平的胸膛。
袁意平半坐在床边，低头看他的眼睫毛，俯身在他发顶吻一下。
他们犯了错，陷在地里肆意发疯。
可总归这一生也是纷扰喧嚣。
昨夜见到这小皇子一身婚服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会冲出囚笼。
所以咬回那小皇子嘴唇的时候，他便下定决心，决心他不是发疯。
这夫妻之实既有了，他绝不另娶他人。
那小皇子似乎又睡了，他擡手梳他的发，一下一下，轻柔得生怕扯了他疼。
“鸿蒙阁很忙，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哪成想那皇子没睡，只是赖在他身上撒娇。
袁意平视线移开，看着这狭小的房间，胸中钝痛一下，
“什么鸿蒙阁都不重要。”
“我一定救你出去。”
庄弦琰下巴擡起来枕在他胸膛，嘟起嘴，
“太子不是还不肯见你么。”
“你要是天天来看我，不出去也可以。”
袁意平捏住他的嘴，
“瞎说。”
“能让你一辈子困在这里受苦。”
那小皇子卷着被子转身，给他留一个光溜溜的背，
“救我出去了我就要回郦国。”
“还不如一直待在这里。”
袁意平眸子沈一下，拳头捏紧了站起身，抓一件衣服盖在那皇子身上，
“起来吃东西，我晚上再来看你。”
庄弦琰擡起一只胳膊，不看他，
“动不了了，累得很，你抱着才能起来。”
袁意平眼里的愁色被他逗一下就散了，弯腰一条腿跪在床上，两只手伸到那小皇子底下把他抱起来，在床边坐着放下。
“五皇子可还满意。”
庄弦琰闭着眼睛，嘴角高高扬起来，两只胳膊张开，
“嗯，伺候更衣吧。”
袁意平从小到大哪给别人更过衣，却听话替他一点一点穿好衣服，一边任由那小皇子环着他的脖颈咬他的耳朵。
两人折腾半天，终于穿戴板正出了暗室。
一开门，就看到时月楞楞望向袁意平。
“袁大人…”她行个礼，那小皇子的头从袁意平身后冒出来，对她眨巴眼睛。
“小女子不知袁大人夜宿于此，准备不周全…”
袁意平摆摆手，把庄弦琰拉出来到桌边坐下，
“无妨。你先给他备点东西吃。”
“之前说的事，我会想办法。让你进东宫。”
庄弦琰乖乖坐在椅子上，拿手撑着下巴，
“你不吃啊？你不饿吗？”
袁意平走到窗边，打开后门，回头看他一眼，
“本就起晚了，得赶去鸿蒙阁晚上才能来看你。”
他说完就走了，那小皇子看着他的背影晃两下腿，笑得如沐春风。
时月站在原地，也笑，把桌上的食盒打开，端出两盘糕点，
“恭喜五皇子心想事成。”
庄弦琰转过头，去扯她的袖子，
“时月，我昨夜成婚了。”
“虽没有三书六礼，也做不得数…”
时月摇头打断他，
“做不做得数，只看五皇子和袁大人，不看旁人。”
庄弦琰眼睛动一下，嘴角扬起来，
“这样说的话，那便是全天下最做得数的婚礼。”
“话说回来，时月，你为什么想进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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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试在即，鸿蒙阁的事情很多，袁意平干脆把一些东西搬到暗房里去了。
一盏烛灯变成两盏，为了看书的时候亮点。
庄弦琰鼻子贴在他脖颈，两条腿盘着在身后夹住他的腰，
“时月想进东宫的事…”
袁意平擡头，放下书，转身看他，
“你问到了？”
庄弦琰嘟嘴，眉毛压下来撒气，
“我说她的事你就不看书了？你还舍得把她送进东宫？”
知他吃醋，袁意平两只手搭在他膝盖上，坏笑一下，
“是我小心眼，还是你更小心眼？”
“这点醋也要吃？”
庄弦琰猛地收腿，拿枕头隔在他俩之间，
“谁吃醋了！”
“我先前还想着，要是我能从这里出去，你就是替她赎身接她入府我也情愿。”
“她救了我的命，你娶她好过看着你娶别人。”
袁意平顿一下，抓住他的手握住，放在那枕头上，
“你真这样想？”
少年哼一声，昂起下巴，用眼尾扫他，
“那不然？”
“你在这醉琼楼来来回回那么多次，谁都当时月是你的人。”
“不过你就是想娶也没办法，人家时月姑娘惦念的可是太子殿下。”
庄弦琰吐吐舌头，做个小孩一样的怪表情。
袁意平扯他的手不放，表情严肃很多，
“我是想过要保全时月姑娘的清誉接她入府，可即便在那时也是不得已之计。”
“事到如今，是断断不能。才想将她送进东宫。”
庄弦琰眨两下眼睛，胳膊撑在枕头上倾身看他，
“为何不能？”
“明知故问。”袁意平往里坐一点，把人一扯，那小皇子就顺其自然倒进他怀里，头枕在腿上，
“你自己说的有了夫妻之实，哪有娶旁人的道理。”
庄弦琰楞一下，脑子里某根神经绷直，思绪都缕成一根线，动不起来。
袁意平会为了他，再不娶其他人吗。
少年睁着大眼睛发楞，袁意平用手勾一下他的鼻尖，语气还是很正经，
“只是将她送进东宫，也要谨慎，毕竟是太子殿下身边。”
“她为何想入东宫？”
这个问题才把庄弦琰游走的神思扯回来，少年移开视线，眨巴两下眼睛，
“想必她是对太子殿下有情。”
“她说以前太子殿下来醉琼楼，都是一个人喝闷酒，一点也不高兴。”
“但是那天和我们一同喝酒的时候，殿下笑得很欢。”
“她说殿下一个人在东宫的时候肯定也很孤单。”
袁意平瞳孔震颤两下，深吸一口气。
刚想移开目光，就有两只手捧住他的脸把他的脸掰了回来。
“袁意平。”
“太子殿下不是真的想要我的命，是吗。”
“他只是怕我抢走你，他太怕孤单了。”
“要是让时月姑娘进东宫，他会不会高兴一点？”
袁意平怔一下，而后微微弯下腰，把额头轻轻和那小皇子的额头靠在一起。
鼻尖也温柔相触，两颗心隔着胸膛紧贴。
“我知道的，你其实最善解人意。”
“你能看出来他不是真想要你的命，可别人不一定。”
比如罗祥，比如远在郦国的那些眼睛。
“我不在的时候，护好自己。”
袁意平托住那小皇子的后脑勺，歪着脑袋齐蜻蜓点水吻一下他的唇，
“除了我不要相信任何人。”
庄弦琰点点头，勾着他的脖子说，
“你今天从正门进来，别人都知道你在时月房里。”
“快出去吧，别叫人想多了。”
袁意平于是把他托起来，替他掖好被子出了房间。
庄弦琰翻身面对着墙，听他出门的声音，胸腔还在微微发颤。
一想到袁意平那句不娶旁人的话。
睡意逐渐袭来，神思也涣散的时候，隐约听见有人的脚步声。
他骤然睁开眼睛，攥着被子转过身，在看到袁意平的时候浮起的心脏才砸下来。
“你不是走了吗…”他语气很软，撒娇的小猫一样。
袁意平笑着吹了灯，在他旁边躺下。
“从前面出去，就不能从后门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