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种医生(7)
陈秋临瞪大双眼,脸上闪过恐慌,随即又强自镇定下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嘶——”猛地被棉签狠戳,陈秋临发出一声痛呼,手臂反射性挣扎,却被付凭舟止住。
他这才有些惊慌起来,凌乱头发下的眼睫不安地颤动,“你想干什么……我要叫人了!来人,来人啊!!”
“叫什么。”付凭舟不耐烦地捞起系统,一把将他扔出去,猫毛浓密柔软的小肚子忽地将兀自大叫的陈秋临盖住,一张脸被蒙得严严实实的。
陈秋临:“……”
系统:“……”
“喵——”没法当着陈秋临的口吐人言,系统只能恶狠狠地叫了一声,朝着付凭舟呲牙。
叫喊变为闷响,陈秋临费劲地从毛茸茸一团里探出来,心底涌起一股委屈。
他好不容易从陆郁的魔爪底下逃脱,为什么又要面对这个变态医生?
看到陈秋临放弃了挣扎,付凭舟抱起系统,揉了揉他,表情又变了和蔼可亲起来,“就算叫了,你觉得有人来救你吗?”
“……”
陈秋临咽了口唾沫,对这个问题心知肚明。
整座别墅的佣人都对陆郁唯命是从,如果陆郁没有下命令,就算医生当场把他肢解,他们也很有可能无动于衷。
想到这点,陈秋临又委屈起来,似乎连带着这么长时间积累的痛苦和疲累一并爆发了,他毫无预兆地开始流泪,并且暂时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哭什么,”付凭舟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系统顺滑的毛,“既然他让你这么难过,为什么不想着报仇呢?在这哭有什么用。”
“你丶你懂什么……”陈秋临哭得整张脸都皱起来,“说得容易……!”
“哦——”付凭舟意味深长地笑,“原来你是想报仇的啊,不是说爱他吗?”
陈秋临的哭声戛然而止,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就顺着医生的话说下去。
“别紧张,”付凭舟说,“我不会和陆郁告密,这间医疗室也没有监控。”
室内一时陷入寂静,陈秋临盯着付凭舟看了好一会,半晌才慢慢从病床上爬起来,倚着墙,“我凭什么告诉你?”
“凭我能帮你报仇。”付凭舟说。
听到这番自大狂妄的话,陈秋临第一反应是笑,但看到付凭舟认真的表情,疑惑好笑的同时,隐秘的期望从心底升起。
报仇……他多想啊,想了好多好多次,可是……
“不,”他最终还是满脸遗憾地摇头,“我不能……”
说到这种程度,陈秋临竟然还是选择了放弃。
“为什么?”付凭舟说,“他身上有什么你在意的东西?”
陈秋临兀自沈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太晚了,来不及了……现在报仇还有什么意义……”
听到他自艾自怜的话,付凭舟有点不耐烦了。
有话直说是一种好品质,而陈秋临明显不具备这种值得赞颂的美德。
“纠结什么,”付凭舟神色不耐,“你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不妨先说说。”
“你想怎么做,把他打一顿?那我今晚就可以帮你实现,保证他找一百年都抓不到凶手。”付凭舟神色轻松,“或者想让他也尝尝你受的苦?我可以直接把他绑了,敢反抗就卸了他的手脚,随便你怎么折腾,狠狠摧毁他的自尊……或者你想他死?有点麻烦,不过也行——”
“咳咳咳,”陈秋临不自在地咳嗽几声,有些受不了医生狂野奔放直白得不行的话语,“不不,杀人是犯法的……”
付凭舟止住话头,挑眉望着他,眼里明晃晃写着“那你想干嘛?”
陈秋临又吞了口口水,脑海里响起陆郁阴沈冷漠的声音,眼前似乎也浮现出他英俊但面无表情的脸。
“你最近,有点不太安分。”男人神色冷淡,透着股高高在上的意味,语气淡漠又肯定。
陈秋临听到这话,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颇为小心翼翼地望向陆郁眼中,却一时识别不了他的情绪,只得略微低下头,讨好地蹭蹭他的手臂。
可陆郁没有向往常一样舒缓情绪,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像在观赏一只不甚得宠的宠物。
“一个月后,你搬出去。”
这句话像一声惊雷,猛地在陈秋临脑海中轰鸣。他的声音带上颤抖,“……为什么?”
陆郁语调平静,“这幢别墅将迎来他的女主人,我自然要提前将不干净的东西清理掉。”
女主人?不干净的东西?
陈秋临想问他,你有什么脸面去祸害女孩子?再有,如果我是不干净的东西,那你是什么呢,污染源吗?
但可笑的是,他甚至连质问的资格和勇气都没有。
思自此,陈秋临擡头看向付凭舟,语气第一次变得坚定,“我,我要钱。”
付凭舟挑眉。
陈秋临绞紧手指。
这算是承认他自己不单纯的意图了。对于陈秋临曾经做过什么,付凭舟并不在意,不过,还是得问问万修远本人的意见。
“万修远,”付凭舟通过系统和他交流,“如你所见,陈秋临目的也不单纯,你还坚持想救他的想法吗?”
过了一会,系统给了回覆,“他想知道为什么。”
作为一个体贴客户的好员工,付凭舟自然不会拒绝,他看向陈秋临,“方便聊聊你的故事吗?”
他静默片刻,终于从一个较为客观的角度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
其实事情大体走向是没变的,只是他之前隐瞒了自己的动机。
陈秋临和陆郁的初遇确实是偶遇,但里面确实有点小心思在。
陈秋临家境普通,原本生活还算美好,但母亲的一场大病几乎让整个家垮掉。
当时的他只是个普通大学生,学的也是工资普遍较低的文学专业,他几乎将所有课馀时间都拿来兼职,但仍然无法填补巨大的金钱需求。
亲戚已经借了个遍,对他们一家的态度逐渐冷漠,作为独生子的他压力巨大,一时鬼迷心窍,想走邪门歪道。
他走遍各种关系得到门路,进了一家“酒吧”当服务员,从最基本的陪酒开始做起。
他相貌不错,没多久就有了第一个“客户”。但因为自己内心的抵触,进行到一半,陈秋临逃了出来。
请假几天之后,陈秋临在去上班,却被等待几天的客户抓住要说法,正好遇陆郁帮他解围。
陆郁气势凌厉,一身面料极好的西装,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陈秋临几乎是看到他的第一眼便打定了主意。反正都是做生意,不如找一个长得好看还有钱的。
这之后,陈秋临刻意和陆郁偶遇,二人逐渐熟识,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
他一直纠结如何提出金钱交易,却没想到陆郁是真的打算和他谈恋爱。陈秋临起初纠结过,只是最终说服了自己,就算他们的开端充斥着欺骗,但是他并没有伤害到陆郁,也就自然而然选择了隐瞒。
感情升温之后,陈秋临适时提出家里的困难,陆郁身价超百万,自然不在意这点小钱,顺手就替陈秋临解决了差点摧毁一个家庭的困境,也更加坚定了陈秋临跟着他的想法。
陆郁专门请来知名医生救治陈秋临的母亲,还帮他的父亲和一干亲戚找了工作,一大家子人因为陆郁的缘故生活水平直线上升。
除了那个客人仍然不放弃,时不时来骚扰他这件事烦人之外,一切都在变好。
只是总有人看不惯他的顺风顺水,陈秋临的经历有心人一查便知,那位客人更是对他转头扒上有钱人不满,被人一挑拨,流言喧嚣尘上。
流言自然也传导陆郁耳中,面对他的质问,陈秋临斟酌许久,还是选择坦诚相告。陆郁最终选择了原谅,虽然他并没有对流言做出澄清,但也足够让陈秋临惊喜。
只是在这之后,陆郁的性情变得难以捉摸,动不动审问陈秋临的去向,并开始逐步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因为心怀愧疚,陈秋临一直忍让,直到陆郁因为可笑的理由摔死了他的猫。
他再也无法忍让,毅然提出分手,却忽视了陆郁阴鹜却并不惊慌的神情。
他回到家中,向病愈的母亲以及工作归来的父亲倾诉陆郁的种种过分行为,却只换来了父母的责备以及劝说。
“你怎么这么冲动,”母亲苦口婆心,“小陆那孩子多好啊,他只是不能容忍失去你,哄哄就行了……对了,你表哥最近正找工作,咱家为数不多的大学生呢,你去问问小陆,介绍个好工作啊。”
“就是,”父亲在旁边漫不经心地帮腔,“儿子啊,最近爸爸去看了一套房,地理位置啊,交通啊都挺好的,我和你妈决定买下来住,你去跟陆郁说说……”
没有人在乎他的感受,就连父母,也只关心如何从陆郁手中要到更多的好处。
震惊伤心之馀,陈秋临惊恐地发现,他们一家已经和陆郁牵连至深,几乎所有人的荣华富贵都仰仗陆郁。如果失去了陈秋临和陆郁之间的联系,让他们一夜之间回到从前勉强温饱的状态,没有人能接受。
没过几天,陆郁开着豪车来到他家楼下,一如从前一般矜贵优雅。陈秋临心生绝望,被这几天陆续找上门的亲戚们推着下楼,颤抖着走向他。
“跟我回家吧,嗯?”陆郁笑得缱绻,叹息着拥抱他,“只要你乖乖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之后,他乖乖留在别墅内,彻底成为了陆郁的“金丝雀”。
“就是这样,”陈秋临眼角含泪,“我能怎么办呢?所有人都向着陆郁,就算逃出去,我也没有地方可去,我能怎么办!”
人是社会性动物,不可能脱离人际关系而存在。陆郁掌控了陈秋临的亲人朋友,相当于将他的退路都堵死了,作为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人,他根本无从反抗。
根据系统反馈,万修远就差哭出来,坚决要求付凭舟救他于水火。
“我明白了。”付凭舟淡淡道,“曾经的你无法反抗,不过,如今你遇到了我。”
他笑得肆意,伸出手,“来吧,提出你的诉求,除了钱,你还想要什么?”
陈秋临楞楞地看着他,冷寂绝望的心底似乎也涌现出希望。他情不自禁地伸出略微脱力的手,和付凭舟交握,“我……我想要自由,我想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没问题,”付凭舟浅笑,“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