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种医生（8）
“现在来说说吧，”付凭舟就近拉了张椅子，坐在陈秋临对面，“你对陆郁这个人了解多少？”
“了解……？”陈秋临有些不解。
付凭舟点点头，“如今我们处在劣势，向外求助是不可能的，只能想办法从内部击破。你在陆郁身边待了两年多，应该对他的性格丶行为模式甚至一些个人秘密都有所了解才是，我需要你事无巨细地告诉我，我们才好‘对症下药’。”
说开后，陈秋临显得十分配合，表示知道后开始绞尽脑汁说出陆郁的一切情报。
时间悄然流逝，陈秋临说得口干舌燥，付凭舟适时递上一杯温水，“我知道了。”
他沈吟片刻，“你说陆郁的家庭关系十分覆杂，他还是个母亲早死的私生子……争夺家产失败后，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们’怎么样了？”
陈秋临皱眉思索，“绝大多数都潦倒落魄了，但是其中一个私生子妹妹生活富足，偶尔还会回来跟他聚聚。”
“那个妹妹有什么特别？”
提到这个人，陈秋临眼中闪过厌恶，“爱慕虚荣，假情假意，我不喜欢。但是听说以前她曾经帮过陆郁一把，虽然背叛过他，但因为她没有亲自动手害过他，最终陆郁还是原谅了，没有把她怎么样。”
付凭舟道：“这不像是一个杀伐果断的总裁会做的事情。”
为什么陆郁会这么做？那个妹妹身上有什么值得他放过一马的东西吗？
不，不对，放过她并没有什么好处——
付凭舟突然将目光投向陈秋临。
当初陈秋临的“丑闻”被报出来之后，陆郁也选择了原谅，但却并没有帮助陈秋临澄清，反而以此限制陈秋临的自由，直至将他囚禁。
如果陆郁真的爱陈秋临，就不会枉顾他的尊严。既然不爱，那陆郁又想从陈秋临身上得到什么呢？
“在你之前，陆郁有过其他情人吗？”付凭舟问。
见到陈秋临摇头，他心底有了个稍显离谱但又莫名合理的猜测——
“他想要‘爱’，”付凭舟缓缓开口，“陆郁是大家族私生子，童年悲惨，心理格外缺爱，所以那个妹妹对他释放些微善意，他便轻易放过她；所以就算你欺骗了他，陆郁还是选择原谅，因为在他看来，只要你们爱他就好，其他的他可以不管。”
付凭舟说到这，笑得有些诡异，“我问你，你来到这里后，陆郁还有见他的妹妹吗？”
陈秋临微楞，垂头思考片刻，不太确定，“好像见过一两次？他的妹妹不喜欢我，有一次在别墅里见过我之后，脸色变得很差劲，之后就没再来过了。”
付凭舟笑着摇摇头，“你搞错了，不是她因为不想看见你所以少来，而是陆郁不再需要她来了。”
陈秋临被他说迷糊了，满眼不解。
“陆郁的妹妹仰仗他生存，怎么可能仅仅因为讨厌你便不来和他联系感情？因此，这只可能是陆郁自己的选择，他不再需要他提供‘爱’，因为他已经有你了。”
听到这些话，陈秋临第一反应是感到可笑，“因为忙着折磨我是吗？”
没成想，付凭舟摩挲下巴，竟然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他从折磨你的过程中感受到的‘爱’，比‘妹妹’的逢场作戏更加真挚，因此也就不需要她了。”
陈秋临神情恍惚，似乎完全无法理解付凭舟的话语。
他迷迷糊糊地想，陆郁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神经病，比起覆仇，他是不是更应该发挥人道主义精神，将他送到精神病院治疗？
“哦，”陈秋临干巴巴地应声，“这对我们对付他的计划有什么帮助？”
付凭舟笑得意味深长，“关系大着呢，陆郁渴望得到你的‘爱’，只要掌握技巧，他可以为你所用——就像训狗一样。”
陈秋临瞠目结舌，感觉已经听不懂医生在说什么了。
“他不爱你，但他渴望你爱他，”付凭舟说，“这就是你的优势所在，你曾经也成功控制过他，不是吗？”
陈秋临一楞，脱口而出，“什么时候？”
“你们正常交往的时期啊，”付凭舟似笑非笑，“交往仅仅几个月，他就愿意帮你解决家庭难题，该不该说呢 ，你还是很厉害的嘛。”
他听不出来这话是夸赞还是嘲讽，干脆闭口不言，半晌闷闷开口，“我不理解那些有的没的，你只要告诉我怎么做就好。”
陈秋临现在只想获得自由，其他的事情他都不关心。
“好吧，”付凭舟耸耸肩，从善如流，“陆郁跟你说他将要结婚，可能是吓唬你，也可能确有其事，但他能和你纠缠两年多，不会那么容易放弃。”
他顿了顿，等待陈秋临消化片刻，接着道：“我明天会跟陆郁说你伤势严重，需要静养。趁着这段时间，你需要忽悠他，给他你深爱着他的假象。
“只要满足陆郁的情感需求，钱财什么的招手就来——至于自由，你不用担心，这部分我自有计划。”
知晓了计划，陈秋临看起来还是有点不安，付凭舟干脆扔给他一台手提电脑，“我只擅长打人，讨好男人这种事我可不在行，你还是求助互联网吧。”
说完，付凭舟躺到沙发上闭目养神。
陈秋临戴上耳机，看了一整晚的“挽回男人的108种技巧”“pua教程”等教学视频，在天降破晓之时终于熬不住，昏睡过去。
付凭舟拿走电脑，走出医疗室，果然看到走廊上一个高大的背影。
“陆总。”他轻轻唤了一声。
男人听到声音，缓慢转过身，一双漆黑眼眸静静盯着付凭舟，声音沙哑，“他……怎么样？”
付凭舟脸上浮现出严肃的表情，叹息一声。
陆郁身体一僵，拿着烟的手微微颤抖，抖落了末端烟灰，“……万医生，如果治不好秋秋，你知道后果的吧？”
又来了。
付凭舟暗自翻了个白眼，对这威胁习以为常，表面上却恭敬地应了一声，“小陈伤势过重，现在还在睡，之后也需要静养一段时间，陆总，你看……”
陆郁沈默半晌，低低应声，接着转身欲走。
付凭舟及时叫住他，有些犹豫地开口，“陆总，您要不要去看看他……他，他昏迷前还念叨着你。”
陆郁动作一顿，转过身，面上带着几分微不可查的嘲讽，“万医生，你不是没被他骗过，如何确定他不是演戏？”
他对面的万修远面色犹豫，咬咬牙，道：“陆总，小陈求我不要说出去，但我还是觉得要告诉您……”
这倒是提起了陆郁的一丝兴趣。
在他看来，万修远虽然是个蠢货，但无论如何也是他手下的人。
但陈秋临似乎还相信万修远真的被他蒙骗，站在了他这一方。陆郁倒是想听听，对这个“自己人”，陈秋临会说出什么话来？
陆郁微微擡首，示意付凭舟说话。
“他说……”付凭舟盯着陆郁，一字一句道，“他恨着你，但又无法控制地爱着你。”
将这几个字说出口时，付凭舟只觉得要被恶心死，不过很显然，这招对陆郁这个缺爱总裁来说杀伤力巨大。
他站在原地的身躯微晃，神色泄露出些许不可置信，但更多的是恍惚。
陆郁看向万修远，试图从他脸上寻找说谎的痕迹。但其实他心知肚明，万修远是个有些古板的医生，并不会开玩笑，也不会为了陈秋临对他这个雇主说谎。
那么……秋秋是真的……爱着他？
付凭舟适时出声，“您要去看看他吗？”
陆郁情不自禁地点点头，跟着付凭舟进入医疗室。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这里，视线移动，他花了几秒才将目光投向病床上虚弱苍白的瘦弱身影。
陈秋临安静地昏睡，呼吸比平时粗重，眼底青黑，脸色苍白，整个人透出一股脆弱。
陆郁下意识放轻脚步，轻轻坐到床边，凝神望向陈秋临。
自从强迫陈秋临住在别墅之后，陆郁便勒令陈秋临晚上不准留宿，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他的睡颜了。
时隔两年再次看到时，陆郁才发现，比起曾经，陈秋临虚弱了太多。他乎被残忍的鬼神抽取了太多生命力，变成了一朵即将迎来枯萎的花。
他情不自禁地擡手，轻轻抚摸陈秋临冰冷的脸颊。
陈秋临一向浅眠，没多久便被闹醒，在看到眼前的人时，下意识便想惊呼出声。但就在瞬息之间，他脑海里闪过付凭舟的计划以及连夜恶补的各种技巧，连忙又放轻呼吸。
幸好，沈浸在自我感动世界里的陆郁没有发现陈秋临一瞬间的怪异。
陈秋临轻轻颤动眼皮，用尽浑身解数，发挥自己毕生的演技，假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看到陈秋临睁眼，陆郁一楞，下意识便想收回抚上脸颊的手，脸色的柔情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是还没等他真正做出反应，陈秋临便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陆郁的手。
他似乎还未完全清醒，嘴里嘟囔着什么。
陆郁看着他的动作，不自觉俯下，侧耳倾听。
“……阿郁……”
付凭舟站在陆郁身后不远处，将一切尽收眼底，看到陆郁僵硬地擡起手安抚“半梦半醒”的陈秋临，勾唇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