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带系统的入侵者（13）
安羽和“江近阳”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无异于不打自招，彻底坐实了他们叛徒的身份。
而安羽临走的前的那番话，也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警惕。
在付凭舟死后，安羽成功上位，掌握了许多机密情报。如今他叛徒身份坐实，对于人类阵营来说绝对算不上一件好事。
回忆因为这始料未及的变故又延长了几个小时，以女校长为首的一众高层要求付凭舟将他知道的所有情报提供出来，紧急指定对策。
等到会议结束，天色已经一片昏暗。繁星点缀在夜空之上，忽明忽暗。等那些大人物一个个接连离开之后，庄桐驾车，准备将剩下几人载回那间宅邸。
付凭舟叫住了想跟着一起上车的江近阳，示意庄桐先走。
轿车被启动，逐渐远离理事府，一片寂静的门口，只剩下他和江近阳二人。
付凭舟并没有立刻开口，只是自顾自沿着街道向前走。
夜色已深，再加上处在理事府附近，周围一个路人都没有。只有昏黄色的灯光将一片片区域照亮。
江近阳停顿片刻，快步上前，跟上了他的脚步。
他注视着前方付凭舟的背影。他经过一道道灯光，在光与暗之间穿梭。
看不到付凭舟一如往常的带着笑的脸，一股恐慌蓦然袭击了江近阳。他下意识向前跨一大步，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对不起。”江近阳微微低下头，声音沙哑。
付凭舟轻轻挣脱他的手，转过身来，擡眼直视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江近阳深吸一口气，知道付凭舟已经到了生气边缘，自己再试图隐瞒，只会火上浇油。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还隐藏着秘密，如果不趁着这次机会一股脑全部坦白，他们之间肯定会产生隔阂。
这是江近阳不愿意看到的。
“我原本没想要告诉你的，”他缓缓开口，“我不想让你难过……对不起。”
“当初，安羽不仅仅是杀了我那么简单——他还拿走了我的一部分灵魂。”江近阳回想起当初的情形。
因着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再加上自己对付凭舟不一般的情愫，江近阳对于他总是多了几分关注的，也因此轻易发现了另一个人不寻常的目光。
一开始，江近阳一位安羽只是同大部分人一般，对付凭舟敬仰又好奇，之后，他以为安羽喜欢付凭舟。
但随着观察的深入，他注意到安羽的怪异。
他拥有一副美丽的容貌，在人群中也十分显眼，但是与之完全不相符的是，没有任何人关注他。安羽就像个存在于另一个空间的“透明人”。
他能够正常的和人交流，只是从不会在他人心里留下什么印象。
因为付凭舟的天资聪颖以及年少成名，一路走来，他经历的暗杀陷害等招数并不少，江近阳也因为无数前车之鉴，对安羽这个人上了心。
安羽对付凭舟的关注与日俱增，数次暗地里阻止了安羽接近付凭舟的行为。
几次之后，安羽知道了江近阳的存在，和他交手了几次。
也就是在交手过程中，他发现了安羽不同寻常的实力。
那之后，安羽直接找上门来自报家门，表示自己确实对付凭舟图谋不轨，并且有办法将付凭舟置于死地——在红色地域的那场战斗，他成功将让付凭舟背了口黑锅，就是他能力的证明。
那场战役确实让付凭舟吃了不小的亏，并且直到那时，“叛徒”的寻找依然毫无头绪。
江近阳对他的能力心生忌惮，但又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因此，他决定冒险一回。
付凭舟看向他，眼神深沈。
江近阳知道他很生气，但这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他便只能浅笑一声，“我知道错了。”
付凭舟没好气道：“继续。”
“我知道他实力不俗，但没有预料到他还有帮手——也就是他的系统，”江近阳继续道，“之后，我被暗算了，陷入半昏迷状态，迷迷糊糊间，他的系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开始提取我的灵魂。”
人们的灵魂之中储存着记忆，这就是赝品“江近阳”拥有关于“弓”记忆的原因。
付凭舟眉头紧皱，紧抿着的嘴唇泛白。
“剧烈的疼痛同时换回了我的神智，我抓住机会，选择跳海。”
他们碰面的地点正是一处深海海域，平静海面底下，是难以计数的海怪。江近阳选择跳海，极大可能会被海底怪物吞入腹中，但比沦落到安羽手上要好许多。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用最后一丝灵力，将弓送出去。”江近阳半阖眼眸，轻声道，“那是你送给我的，你知道我很珍惜它。如果你们在之后找到了那把弓，便能知道我遭遇了不测。”
“结果你并没有如同意料之中的面临死亡，而是成为了系统，对吗？”付凭舟接过话头，将前因后果联系起来。
他深深叹气，将手举起，手掌贴在江近阳的额头上，“还有什么隐瞒我的吗？”
“……”江近阳斟酌几秒，“我的灵魂有一部分被安羽他们夺走，还有一部分，作为成为系统的代价，被‘主神’收缴了——这是我最后的秘密了。”
付凭舟轻哼一声，“放松，我要进入你的识海里面看看。”
这个看看自然不是指平常那般搭建通话链接，而是对另一个人灵魂力量的全方位探查，需要被探查的那一方彻底放下警惕心，全身心容纳另一道精神力的进入。
这其实是很冒犯的，因此，全方位搜查一般出现在关系足够亲密的人之间。
刚刚吐露完秘密，江近阳还很心虚，对于这个要求并没有拒绝的意思。
他闭上眼睛，温顺地接受付凭舟逐渐入侵的神识。
在即将进入的一瞬间，他最后道：“别生气，可以吗？”
付凭舟抿抿嘴，没有回答他。
神识状态的付凭舟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平静到有些诡异的海面。
每个人的神识都是一片水域，会随着精神力的增加而逐渐扩大。
而江近阳的精神领域之内万里无云，广阔的海面泛着些微波纹。
只是，太静了。
他皱起眉头，擡腿一步步走入海中，逐渐沈入深处之后，他发现，海底下一片虚无。
原本应该充斥在海底的，旺盛的精神力量消失得无影无踪，浅浅一片海水下方，是虚无的黑洞。
江近阳的灵魂受损比付凭舟一开始设想的要严重许多。
换句话说，他活不了多久。
付凭舟的心脏宛如遭受了一记重锤，纷杳而来的是酸涩与愤怒。
他仿佛被扼住了呼吸，心脏抽痛。
他收回神识，一瞬不瞬盯着满脸心虚的江近阳。
江近阳将他覆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拿下来，握住它，“对不起。”
“别难过。”他说。
付凭舟总算知道了他一直以来隐瞒的原因。
每个人都有灵魂，每个人的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一旦有缺失，后期弥补的可能性几近于无。
就连天道之力也做不到。
灵魂却是这么严重，如果不是江近阳还拥有“系统”这一能量载体，他早就魂飞魄散了。
但是，系统的存在是依托于“主神”能量的，而如今他已经被现“主神”顾流霜除名，生命也正式进入倒计时。
按照付凭舟的估算，他活不过一年。
这让他怎么能不难过。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付凭舟紧紧握住他的手，用气声问道。
江近阳透过面具，眼神几近贪婪地描摹着对面人的面容，语气沈静，“对不起。”
他好像只会说对不起了。
“还有很长时间呢，”江近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欢快起来，“本来在成为系统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赚了。我占了那么大便宜，多好。”
一点也不好。
付凭舟想，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他好不容易发现了江近阳不一般的情愫，才泡在蜜糖罐子里没多久，正在兴冲冲地探索他们未来更多的可能性时，却被告知根本没有未来，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对不起，”江近阳又说，“但你迟早得面临那一天——”
他话音未落，被付凭舟一把拉近怀里，被两条手臂紧紧锢住。
他的脖颈处能感受到付凭舟温热的，不稳定的鼻息，视线中，他的一头乌黑长发逐渐染上鲜红。
付凭舟眼角绯红，低声道：“我不。”
这一刻，他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又像个无法无天的魔王，“不会有那一天的，只要我不许，没人能把你夺走。”
“……”
江近阳擡起手，轻轻环住他颤抖的脊背，半晌，微微笑出声，说话的气息卷起几缕暗红色的发丝，“说得这么霸道，你怎么还发抖啊？”
付凭舟手上力气又紧了几分，用脸颊蹭蹭他的脖子，将自己埋深了几分，“我没有！”
他们拥抱许久，直至凉丝丝的夜风吹拂起衣摆，两人才放开。
付凭舟握住江近阳的手，拉着他顺着回家的路漫步。
半途，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恶狠狠地说了声，“你能不能把你那丑到爆炸的马赛克撤掉？”
“为什么？”江近阳逗他，“不显眼吗？你看一眼就能知道我在哪，多方便。”
付凭舟微不可查地一顿，诡异地竟然被说服了，点点头，勉强接纳了这个面具，“好吧，你想遮就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