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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僵尸缪斯 > 第53章

“那怎么行,你得吃!”我想起方才郎中的话,“你以后不是想常来找我玩吗?你要是不吃药,身体不好,如何来找我玩?我平时可是喜欢到处写生,漫山遍野跑的……”

“那我喝,我喝便是了!”他一听,似乎急了。

我趁机抬起手,露出小指:“那我们约定好了,你一定要坚持喝药,一定要……活过十年。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他一愣,看着我,眼神渐渐亮起来,用力点了点头。

忽然,嘎吱一声,门被推开,那郎中进来,朝他行了个礼:“小公子,天色已晚,我这药铺除非病重得走不动,否则,不可留宿。”

十殿下一手捂住嘴,咳嗽了几声,一手从腰间摘下什么递给他,我见那是个小囊袋,袋子里沉甸甸的,连忙抢过来:“用不着这么多钱。”

一眼发现里面装的全是金币,我倒吸一口气,取出一片递给了那郎中,又给他挂回了腰间:“幸好你认识了我,不然就你这么孤身一人在外面游荡,怕是要被骗得连裤衩都不剩。”

他边咳嗽边笑,满脸通红。

我们刚从药铺里出来,外面竟下起了大雨,拉着手一路跑着躲雨,便躲到了附近深夜里还开着的一家酒肆里。这酒肆里边有卖艺的歌姬和舞姬,我从未进过这种大人才能来的地方,只觉新奇又害羞,但十殿下却司空见惯似的,他又顶有钱,拉着我进去,要了雅间,又点了舞姬和夜宵小酒。

我吃着从没吃过的炸蝉蛹,见十殿下和着乐声轻拍桌子,节奏打得很是合拍,不禁好奇:“阿洛,你经常来此处吗?”

“不算经常,两三次吧。”他哼着歌谣,神采奕奕的,已看不出患着那样严重的病,“这里的歌舞,可比宫里有意思多了。”

我没见过宫里的歌舞,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话,注意很快被那旋转起舞的蒙面舞姬吸引了过去,才注意到那舞姬竟然也是一双蓝眸。心弦被那蓝眸一扯,便将我的思绪从这酒肆扯了出去,一时连乐声也听不见了。

这会儿,那林会在做什么呢?会如我想他一般想我吗?

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呢?”

我吓了一跳,回过神,瞥见十殿下凑得很近,眼神迷离地盯着我,

他的脸颊泛着红晕,却不是方才那种病态的红,而似是有点醉了——我见过阿爹喝酒,阿爹快要喝醉时,眼神便似他这般。都说酒后吐真言,问什么都会说实话,我忍不住向他打听起那林的事来:“阿洛,你平日,与你九哥亲近吗?”

他一愣,摇摇头:“九哥呀,是与我们关系最疏远的一个。”

“为什么呀?是因为他是小圣君吗?”

十殿下点点头:“一部分,是因为这个。”

“那,还有一部分呢?”

“还有一部分啊,是因为,他根本不算古格的王室子弟,不是父王的血脉,是圣女从摩达罗国叛逃过来时,便已经怀上的孩子,不是我们的亲兄弟,可父王重视母尊,他又天生神体,所以赐了他九王子之位,为的不过就是让王室与贵族子弟不敢轻慢他。我们自小都被告诫要避着他,对他敬而远之,连我也不例外。”

难怪,那林从小就没有朋友。

他轻笑起来:“他是最受宠的那个,可我瞧他,却不知为何,觉得他与我这最不受宠的病秧子一般可怜。我是没人管,他是被管得如泥塑木偶一样,哈哈,便是连喝杯酒,吃点放了油盐的菜,也是不允的……有次,我偷拿了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去找他,诱他喝了一口,被母尊发现,立刻逼他吐了出来,说酒是不净之物,会污了他的圣体,父王也因此震怒,把我重罚了一顿,从那以后,九哥就不怎么理我了。如此看来,还是不受宠的病秧子好一点,短命,但至少过得逍遥自在。”

说罢,他又仰头喝了一杯,又咳嗽起来。

我如梦初醒,夺下他的酒杯,肩头一沉,他的头滑落到我肩膀上,笑道:“但巧就巧在,我和九哥竟同时拥有了你这样一个朋友,在这一点上,我们是不是也算兄弟齐心了,哈哈?”

我心头一颤。

那林,你也会觉得,遇上我很幸运吗?

想起方才在街上的情形,我心里一阵苦涩,酒杯里剩下的酒一口灌了下去。谁料这酒比阿娘酿的青梅酒可要烈得多,刚一下肚,我就感到血液灼烧,头晕目眩起来。

我趴到桌上,痴痴盯着那林送我的红玉髓戒指看,不知不觉,意识便模糊起来。

恍惚间,有马蹄声由远及近,似乎停在楼下。

“九,九哥,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能出宫的?”

迷迷糊糊的,我似乎听见十殿下惊呼的声音。

九哥?那不就是那林吗?我是做梦了吗?

我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模糊不堪的视阈里,一抹清瘦的身影立在雅间门前,身后还跟着个魁梧的身影。两个身影走进来,我旁边的十殿下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迎上前去,向那清瘦身影伸出手:“你来的正好,你不是也认识弥伽吗,来,我们一起喝,一起乐!”

“胡闹!”

那林冷斥一声,拂开了他的手。“哐当”,十殿下撞翻了椅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被那魁梧人影一个箭步搀扶起来。

“哎呀,十殿下,你怎么又深夜跑出来喝酒哇!叫卑职可一顿好找!”

“那林……你怎么来了……”我使劲眨了眨眼,不知这到底是梦是真,撑起身子站起来,便立刻一阵天旋地转,往前栽过去,就撞进了一个单薄的怀抱里,被清幽熟悉的檀香气息包围。我深嗅了一口这令我贪恋的味道,抱住他的腰身,整个人如腾云驾雾,轻飘飘的——若是梦,这梦也太美了些,我不要醒来,愿溺在里边,多溺一会。

下一刻,身子一轻,似被打横抱了起来。

“掌柜的,这里,可有能沐浴留宿的地方?”

第72章 荼蘼之舞

下一刻,身子一轻,似被打横抱了起来。

“掌柜的,这里,可有能沐浴留宿的地方?”

“有的有的,在楼上!”

“哎,小圣君,你要带这平民小子去哪?”

“他是我的朋友,又不能和我们回宫,我送他去楼上。”

“小圣君,卑职便是再贪财,也不敢放您和一个平民小子走啊,说好了,卑职出来寻十殿下,顺带带您在外边转一圈,寻到十殿下就回去。您若像往日一般想坐在车里出来透透气也便罢了,要是出来一趟,人丢了,被圣女娘娘发现此事和卑职有关,卑职和家中老小可就都活不成了。”

“本君不会耽搁太久,连累你失责。你在楼下等等,本君将他送到楼上,安顿好,便下来。”

“怎么敢劳烦小圣君,卑职去送不就行了?”

“你还是先把小十带上车,瞧他这样,堂堂王子,在酒肆里烂醉如泥,成何体统?”

“那您可要快些,过不了多久,便要天亮了,宫门例行检查,要送您回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本君知晓。”

接着,“嘎吱嘎吱”,踩着木楼梯的脚步声,门被推开的声响,一一掠过耳底,背落到了微硬的床榻上,身上覆上了柔软的被褥。

这是在做梦吗?如果是做梦,为何感受如此真实?

我迷迷糊糊的心想着,忽然感到脸上痒痒的,像是被缕缕发丝和灼热潮湿的气流拂过,清幽的气息变得前所未有的浓郁,似织成了一张大网,将我困在了其间,让我有点呼吸不畅。

“方才遇见你,我担心你夜间会独自在王城不安全,便偷偷出来寻你,本也没打算能寻着你,没想到,你竟和小十在一起。你们怎么会认识的?为何没听你提过一字?”

痒意从眼角,鼻梁,缓缓蔓延至唇周。

“你故意瞒着我,是吗?你也会和他一起玩,一起笑,一起醉酒,是不是还会为他作画?也对,他虽然也是王嗣,却不是圣君,比我要自由多了,和他做朋友,比和我做朋友,要开心许多,是不是?”这梦中那林的语气突然变得陌生起来,阴沉,冰冷,透着一种侵略性,我全然未听过他这般对我说过话,心里涌起一阵恐慌。不是,自然不是!

我努力分开沉重的眼皮,突然感到嘴唇一重,被柔软而滚烫的物事压住了,灼热的气流伴随着檀香气息侵入肺腑。

双手被紧扣在头侧,玉质的十指嵌入我的指缝间。

“也对……你这么好,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朋友?你何时不想来找我了,我又能如何?”灼热的气流,从我的耳根顺着颈子往下,蔓延至锁骨,徘徊流连,令我隐隐感到危险。

忽然,嘎吱一声,像是门被推开的声响。

“九哥,你在做什么?”

“你进来做什么?滚出去!”

“小圣君,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快些赶回去。”

“知晓了。”那林冷冷道,他的气息远去,随着一下门被关上的声响,四周终于安静下来,我又迷迷糊糊的陷入了困意的泥沼。

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陌生的房间。房中空荡荡的,并没有那林,窗缝里透着一缕阳光,已是白日了。

我坐起身来,头昏脑胀,想不起来具体发生了什么,只依稀记得昨夜与十殿下去了酒肆,喝醉了酒,后来还好像听见了那林的声音,他是真的来了吗……不,一定是我做梦了。

想见他的愿望在心中翻涌,我冲下楼去,上了王城的后山,直奔他的居所。

可那庭院里空荡荡的,只有白哈尔在。我失落忐忑地一直等到天黑,他也没有回来。不敢连着两日不归家,我只好去了驿站。

次日一早,我就想去找那林,才出房门,却被阿娘拦住。

“伽儿,今日就是中元节祭典,你这是要去哪?还不快收拾收拾,晚间,我们阖家都要随老爷一起去王城,我们是教徒,切不可怠慢。”

到王城时,城道两边已经人山人海,无一例外都是跪着。

“他们什么时候来呀,阿娘,咱们要一直这么跪着吗?好难受呀,能不能坐一会?”跪下去不久,我就听见身旁的阿妹小声抱怨道。

“弥罗,嘘。”阿娘捂住阿妹的嘴,看了看左右,小声道,“可不敢这么做,教人发现你心不诚,咱们全家都要受罚的哩。”

我抿紧唇,没说话,但其实心里与阿妹一般,对这荼生教的教规感到厌烦抵触,却又害怕真如他们教义所言,心怀不敬,便会触怒那位半神半魔的双相之神,万劫不复,便只好乖乖跪伏在地上。

不知跪了多久,远远听见了高亢的诵吟咒歌声与有节奏的击鼓敲钵声传来,我心知是荼生教的祭典队伍来了,抬眸望去,便见浩浩荡荡的百人队伍沿城道走来,荼蘼花漫天飘洒,宛如下雨一般。

男教众们戴着诸神的面具,露出纹有刺青的上躯敲锣打鼓,女教众们则戴着百鬼妖魅的面具,在队伍两侧起舞,在他们的中间,抬着一张十人合抱大小的巨鼓,鼓上立着一抹身着红衣的人影。

这并非我第一次看荼生教的傩舞祭典,知晓跳鼓上舞的是在荼生教中身居高位的神巫,是个年纪很大的男巫,没什么好看的,可待队伍越来越近,我的目光便不禁凝住了——那鼓上之人脸被吞赦天尊的双相面具覆盖着,半黑半白,宛如昼夜,额戴一顶金冠,漆黑卷曲的长发披散在背后,披着极宽的肩甲,衬得腰身细窄,身形颀长。

这人的身姿,有些眼熟。

我的心怦怦狂跳起来,定睛盯着那面具的眼孔部位,那人竟有所感应一般,抬起一手,将自己的面具往下一挪,露出了半面。

一对海蓝的眼眸,在漫天花雨中环顾四周,似在寻找什么。

“那是九王子,是小圣君!小圣君从未出席过祭典,今年怎会来的!”

有人惊呼起来。

“小圣君庇佑,请小圣君赐福我们!”

我情不自禁地直起了上半身,阿娘慌忙按住我的背,要将我按回去,我不顾一切地挣扎扭动着,见他脸朝我转来,与我四目相对。

呼喊声排山倒海一般,我亦被阿娘按着后颈伏身磕头。

过去祭典他从未现身过,今年却……

会是因为我吗?是不是我这两日没去见他,他想出来看看我?

我抬眸看去,只见他远远俯视着我,抬起一手,袍袖末捎垂系着的金球铃砸在鼓面上,“咚”的一声,似撞在我心口,而他身体后仰,一跃而起,另一手的金铃击在鼓面,足尖点地,在鼓上旋舞起来。

这一刹,日月失辉,灯火俱黯,连初秋的风也被他的舞姿吸引,漫天飘落的荼蘼花瓣盘旋在他的周身,犹如周围成百上千的目光。

明明傩舞是为趋避百鬼,请天神赐福,我却觉得,他所跳之舞不为鬼神,不为天地众生,是他在我生辰独独跳给我一人看的舞。

我痴痴望着他,心跳与他足下响彻天地的鼓声共振。

那林,我喜欢你。你知道吗,我有多喜欢你?

若此生能与你相爱相守,我甘愿,万劫不复,不得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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