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这些已经是上一世的事了,可只要一想起,眼眶就忍不住酸涩,心口钝钝的发痛。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略显急蹙的脚步声。
一抬头,身着明黄蟒袍的俊美男人已经大步流星的来到榻前。
他身量颀长,眉目疏朗,狭长的眼尾上扬似锐利刀锋,下方坠一颗红色泪痣。五官立体精致,面上肌肤白净细腻,透着健康的光芒。
锋利的剑眉下,是一双清冽深邃的寒眸,不动声色看过来时,会给人一种久居上位者的压迫感。
如檐上雪,如松下风。
仙姿玉质,恍若谪仙。
现在的他比之前年轻了七岁,但那种矜贵从容的上位者气势丝毫不减。当真不愧是皇家蕴养出来的矜贵子弟,自带王者风范。
此时,他矮身蹲在江漫雪床头。
骨节分明的玉手轻轻执起她的手腕,指腹轻揉她葱白莹润的指节,狭长的凤眼缱绻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与疼惜。
嗓音也难得柔缓了许多。
“漫漫,苦了你了。”
江漫雪抬眼望向他。
相隔一世,男人墨黑的凤眸依旧那般俊美出挑,瞳孔里清晰的映出她的倒影。
她发丝凌乱,垂死挣扎,狼狈不堪,他还是跟以前一样,仪容妥帖,不染纤尘,傲雪枝头,沉稳内敛。
那通身的矜贵气质与腌臜的产房格格不入,恍若清冷谪仙。
江漫雪眼眶有些湿润。
她真的想不通,上一世的他们为何会走到当初那一步,明明她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啊!
“殿下,您能抱抱我吗?”
江漫雪急切的想证明上一世的一切只是一场梦,根本不曾发生。
现实中,慕辞是爱她的。
可对方只是眉头一皱。
那样子,似乎是在谴责她的不懂事。
江漫雪心口一凉,她受够了他这副云淡无波,仿佛世间一切都不配被他放在眼里的样子,直接扭过头去不看他。
慕辞深深的凝视着自己的妻子。
女子长眉若柳,睫毛长又密,衬托的那双水汪汪的杏眼如同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小巧挺拔的鼻翼处有一颗黑色的美人痣,在她瓷白的小脸上显得格外惹眼。
鼻尖挂着晶莹剔透的汗珠,花瓣似娇嫩的唇瓣此刻有些干裂,不似以往粉嫩娇软,透着一股子苍白。
她呼吸清浅,胸口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微微合上的双眸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气若游丝。
湿濡的碎发乱糟糟的黏在她白净的小脸上,让她有种凌乱虚弱的破碎美。
想到这几日的凶险,心里终究一软。
虽然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做出孟浪举止,但帮她理理额前碎发,还是可以的。
可他没想到,自己刚伸出手,就被她轻轻偏头躲了过去。
伸出的手瞬间僵在半空。
她向来爱慕他,成婚至今,从未拒绝过他任何举动,刚刚竟躲开他的触碰?
慕辞有些愕然的看向江漫雪。
对方却只是缓缓垂下浓密纤长的睫毛,不着痕迹的抽回被对方握住的手,揣进被窝里。
语气寡淡,
“谢殿下关心,臣妾只是累了。”
太子唇线渐渐抿直。
他向来心思细腻,明显察觉出江漫雪对他的抵触和淡淡的疏离。
不由得微微蹙起锋利的剑眉,凝神思索着自己刚刚拒绝她,是不是让她伤心了。
可她先前明明很有分寸的。
他深吸一口气,只好心里安慰自己,她许是产后疲累,这才无暇应付自己。
略显僵硬的转移话题。
“对了,孤前些日子忙,儿子还未取名,这个你可有想法?不若就叫慕卿吧?你觉得可好?”
此话一出,江漫雪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这一幕,跟前世一模一样。
上一世,她也像这次一样,胎大难产,疼了三天三夜,九死一生才生下儿子,太子大喜,当即为他取名慕卿。
裘被下的手掌缓缓握紧。
一股强烈的愤怒从胸口冲上脑门,让她忍不住想狠狠扇面前这狗男人几巴掌。
慕卿,慕卿。
心慕卿卿。
上一世的她天真的以为,自己就是他口中的卿卿,心想这死木头终于浪漫了一回,当即羞红了脸,埋头扑进他的怀里。
丝毫没发现,在她抱住他的腰身时,上方的太子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蹙。
身子更是明显一僵。
只是当时的她太过于开心,没发现这小小的异常。事后,她更是不顾产后虚弱,抱着儿子一刻也舍不得撒手。
没找奶娘,亲自喂养他。
直到几年后,太子将亡师之女领进门,女子闺名——莫子卿。
慕卿,莫子卿。
心里闪过一个慌缪的想法,但很快就被她否决了。可直到最后,她才知自己错的离谱。
心脏突然不受控制的抽痛了一下。
上一世,她就是一个笑话。
伤透了,苦够了,这一世,她不想再强求那所谓的母子情了。
至于这个性子寡淡无趣,连床笫之间都要讲究个循规蹈矩的死男人,就让他跟他的好师妹锁死去吧。
这一世,她不伺候了。
江漫雪冷冷撩起眼皮子,直视着眼前这个曾经她爱惨了的男人,突然对这张脸无比厌恶。
她快速垂下眸子,掩盖住所有的情绪。
忍着嫌恶冷淡的抽回自己的手,状似疲惫的合上眼,语气无比平静。
“殿下随意就好,臣妾没有意见。”
“还有,您身子金贵,产房这种腌臜之地还是莫要逗留,您请回吧。”
“孤……”
“臣妾也累了,需要休息。”
不知为何,慕辞心里那种荒诞的疏离感又来了。
他下意识眉心蹙的更加深了,但江漫雪已经闭上眼不再搭理他,无奈,他只好先站起身,临走前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榻上的江漫雪。
轻声道,“那你好好歇着,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下人去做就是。”
顿了顿,又道,
“孤先去看孩子,有事差人寻孤。”
江漫雪轻轻“嗯”了一声,就再没反应。慕辞眉头蹙的更深了。
静静的立在原地许久,才大步出了产房。
梅见和酣春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梅见手里端了一碗金丝燕窝,酣春手上端着红木托盘,托盘里放着换洗的衣物。
走到跟前,小声道,
“娘娘,让奴婢来给您换身爽利的衣服吧?结束后再喂您用点燕窝,您填饱了肚子,也好修养身子。”
江漫雪轻轻“嗯”了一声。
江漫雪娇软的被两人托举着换好寝衣,打理好的乌发柔顺的披散在雪白的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