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熟睡的元春,陆正淳转身来到她身前,把地上的残羹剩饭处理干净。
元春一袭红色宫裙,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和今日的妆容。
看到元春脸上的泪痕和今日的妆容,陆正淳心神一动。
女人,在这宫里他从来不缺。
但这宫里的女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母老虎。
在昔日的季皇后,如今的淑妃那里他就深有体会。
季皇后病重之时,可只有他一个小太监陪着,他尚讨不得半点好处。
陆正淳捏着元春的俏脸,眸子微眯。
“你说,本公该不该信你一回呢?”
“呵~”
一具尸体,陆正淳提不起半点兴趣。
……
元春醒来时,眼神朦胧的打量了一眼西周,她心里一惊。
她不是怕陆正淳对她做什么,她怕的是自己睡着的事被甄老太妃发现!
陆正淳一身薄衣矗立在门口。
“你倒是好睡,既然醒了,本公该走了。”
看到陆正淳被风吹的苍白的脸,还有盖在自己身上的大氅,元春心里一阵感激。
“现在几时?”
“寅半!”
“你替我守了一夜?!”
陆正淳一把扯下盖在元春身上的大氅,元春只感觉寒气逼人,身子冷的抖了一下。
陆正淳幽幽的开口道:“天马上亮了,咋家该走了。”
元春看着陆正淳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久久没有回过神。
当看到自己面前放着的瓷瓶时,她突然想落泪。
这是一瓶消肿的药,陆正淳在龙首宫的时候可没少从老道士身上薅羊毛。
元春握着瓷瓶,在这冷冰冰的宫里,从来没有人过问她过的好不好。
只有人问她,为什么入宫十余载,天子为何不曾看她一眼!
她入宫之初是带了一个贴身侍女的。
但一入宫门深似海,如今她就连自己的侍女在何处都不得而知!
陆正淳眼底闪过一道黑芒,在这宫里,养一场蛊肯定很有意思吧?
前朝的东西二厂,在今朝己经废除,但锦衣卫尚存。
如今锦衣卫为天子所掌,陆正淳感觉太上皇手中应该也有类似锦衣卫的势力。
……
福清宫。
“呼!呼!呼!”
季明玉惊恐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西周寂静一片。
她做噩梦了,但是这次的噩梦同以往不一样。
之前她梦到过小淳子被人苛待,这次她梦到自己怀孕了!
她入宫以来,皇帝从来没有碰过她,和陆正淳那一夜是她唯一的一次!
虽然是梦,但是季明玉一片心悸,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如果她真的怀孕了该怎么办?
在宫里,落胎药属于禁药,她这几天也没喝过。
季明玉手指紧紧的抓着被子,指节因为太用力开始泛白。
她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敢让太医来号脉,如果她真的怀孕了该怎么办?!
季明玉眼神惊恐,手指慢慢松开了被攥的皱巴巴的被子一角,缓缓移动到了自己的小腹上。
“苍天保佑,千万不能怀孕。”
当天色渐亮,清秋从陪榻上起身,就看到坐在床上愣神的季明玉。
清秋连忙下床,来到季明玉床前,“娘娘,可是有什么事?”
季明玉看着地面,竟是没有回过神。
清秋又问了一遍,季明玉才大梦初醒一般。
季明玉沉着脸,低声吩咐道:“清秋,等会天亮以后,你到慈宁宫唤小淳子来,偷偷去,不用闹的大张旗鼓。”
清秋脸色一喜,她好久都没见过陆正淳了。
“是,娘娘。”
季明玉揉了揉眉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她真怀孕了,得想法子打了才行。
否则这后宫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就是她有一丝异常都会被人察觉。
到时候等待她的,要比浸猪笼恐怖千百倍!
她父亲和哥哥也会被波及,诛九族亦有可能。
……
陆正淳回到慈宁宫,在房间里学老道士的打坐之法。
老道士的打坐法门配合呼吸吐纳之法当真玄妙。
虽然没有炼出传说中的气,但是打坐一个时辰能顶得上一晚上的安睡,昨夜一夜未眠,如今竟然丝毫不觉疲惫。
太后用过早膳,就到了佛堂之中,陆正淳等小太监只能候在殿外。
能进入佛堂伴在太后左右的,都是跟随她多年的老太监和老嬷嬷。
太后跪在蒲团之上,口中诵了一篇佛经,待经书诵完,她闭着眼睛开口道:“张嬷嬷,你跟哀家多久了?”
太后身后一皱纹密布,身子佝偻的老嬷嬷连忙回道:“启禀太后,奴婢侍奉您老己经五十二载!”
太后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如今这宫里,哀家都快说不上话了,昨晚之事,你怎么看?”
张嬷嬷连忙跪地,“如今这宫里,仍旧是太后您说了算!”
太后冷笑一声。
“甄家那老婆子,虽比哀家年长,只不过是仗着当年奶过太上皇几次,就不把哀家放在眼里。”
张嬷嬷垂着头,“太后,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太后又继续诵起佛经,张嬷嬷起身弓着腰退出了佛堂。
宫里这些人,日日见太后吃斋念佛,还真以为太后是个仁慈的?
太后昔日能镇住这后宫,靠的可不是心慈手软!
张嬷嬷出了慈宁宫,匆匆往浣衣局走去。
太后读了几句佛经,觉得心中依旧不爽利。
“去把小淳子传来!”
“诺!”
陆正淳跟着传话的老太监进了佛堂,“小淳子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仙福永享,寿比南山!”
太后听到陆正淳谄媚的话,双手合十,眼睛依旧不睁。
“小淳子,昨晚你可怨哀家?”
陆正淳惶恐的回道:“是奴才办事不利,折了太后的面子,请太后责罚!”
太后睁开眼睛,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她转头看了一眼陆正淳,看到他那与废太子有几分相似的脸庞,心里顿时柔软了许多。
“这事不怪你,是有人不给哀家体面!”
陆正淳不敢接话,这话太后说得,他说不得。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回忆,“呵呵,昔日这偌大的后宫,谁见了哀家不是哄着陪着,如今本宫老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骑在哀家头上撒野了!”
陆正淳义愤填膺的开口道:“主辱臣死!太后若有命,小淳子愿帮太后拿回这份体面!”
太后眼角浮现出笑意,皱纹皱做一团。
“用不上你卖命,哀家老了,经常做梦梦到晏儿,你与他有几分相似,待在哀家身边哀家心安。”
义忠老千岁名为司徒晏,太后说的晏儿就是他。
太后这话不是随口一说,人越老越念旧,废太子作为她的嫡长子,当初她不知倾注了多少心血。
当年废太子身死之时,太后几乎一夜白头。
“小淳子,你说这世上真有轮回吗?”
陆正淳笃定道:“启禀太后,肯定是有的!”
太后干巴巴的笑了一声,“算算时间,晏儿如今也该弱冠之年了。”
“奴才虽未见过老千岁,但太后日日吃斋念佛,老千岁如今恐怕己经位列仙班,不受这轮回之苦了!”
太后认同的点了点头。
她的孩子,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哈哈哈。”
太后竟然开口大笑,从身前的佛台之上取下一串佛珠。
“对!是哀家着相了,倒是不如你一小太监看的通透,晏儿应当己经位列仙班,他原来所把玩这手串,再吃这人间烟火也是无益,就赏赐于你!”
长者赐,不敢辞!
陆正淳伏跪在地,双手高举着接过手串。
“奴才谢太后赏赐!奴才谢太后赏赐!”
陆正淳感激涕零,声音发自肺腑,带着一丝哭腔。
一滴眼泪落在地上,陆正淳连忙请罪,“太后恕罪!奴才的眼泪脏了这地面。”
太后摇了摇头,“你哭什么?”
陆正淳高举着佛珠,“奴才自幼流离失所,飘零半生,今日得太后赏赐,心里欢喜,便控制不住自个!”
太后叹了一口气,“倒是个可怜的孩子。”
太后苍老的手拍了拍陆正淳的发冠,陆正淳激动的浑身颤抖。
看见他战战兢兢的模样,太后眼神恍惚。
像,太像晏儿了。
当年的晏儿被他父皇责罚时,也是这个模样。
太后柔和的开口道:“从今以后,只要哀家还在这宫里,就不会让你被人欺负了去。”
砰砰砰!
陆正淳连磕几个响头,额头渗出血迹,“奴才谢太后抬爱!从今往后,奴才唯太后马首是瞻!”
……
中午,陆正淳谨小慎微的回到自己住处,掩上房门,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和额头。
真他娘的疼。
陆正淳在小屋里踱步思考,得趁着太后心情好,多拍几次马屁才行。
像太后这样的人,在宫里这些恭维的话听的恐怕害了去。
光会说没有用,得来点实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