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淳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水,打量着薛家的布局。
这薛家倒是低调,正堂布置的雅致非凡。
不过那是因为陆正淳不识货,他哪知道他面前的案桌乃是天竺,南越传来的紫檀木,椅子乃是黄花梨。
他一俗人,对此道也没什么研究。
他不懂,但是有人懂!
陆正淳身旁一厂卫悄声道:“公公,薛家这案桌的木料,卑职曾在拱垂殿见过~”
陆正淳眼睛一亮。
薛家好大的胆子!桌子木料竟然同圣人用的御桌一样!
区区一个商籍,他们是怎么敢的?
在周围侍奉众人的丫鬟被吓的小脸发白,她们何曾见过这种阵仗?
陆正淳竖起耳朵,听到脚步声靠近之时,突然大喝一声:“薛家好大的架子!这案桌用料与天子御桌无二,竟然还让吾等久候!”
本就忐忑不安的薛姨妈,听到陆正淳的话,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好在一旁的宝钗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妈妈,莫要乱了阵脚。”
宝钗低语道。
“呼~”
薛姨妈深呼一口气,脸上扯出一抹笑容。
陆正淳见一白净如玉的少女搀扶着一少妇轻踩细步走了进来,瞳孔顿时一缩。
他看这薛姨妈也是风韵犹存!
“民妇紫薇舍人之后世孙媳薛氏见过公公!”
“民女薛宝钗见过公公!”
宝钗声音滑润腻耳,如黄鹂浅唱。
陆正淳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道:“起来吧。”
他陆正淳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会在床下为难一对母女。
呸,说错了,是堂前。
“民妇不敢!家中那孽子冲撞了公公,还望公公恕罪!”
想到还在大牢中的薛蟠,薛姨妈用了十二分的勇气说这句话。
陆正淳大马金刀的坐在首位之上,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
“咱家自不是那小肚鸡肠之人,倒也无妨,不过……”
听到陆正淳的话,薛姨妈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宦官也不是那胡搅蛮缠之辈,但听到陆正淳提起的嗓音,她心里顿时一紧。
陆正淳放下茶盅,“不过昨日在马车内服侍咋家的那名侍女,却被活生生吓死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啊?!!!”
薛姨妈吓的心脏一停,瘫软的倒在地上。
她昨日怎么没听说闹出来命案?!
人终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若是春梅泉下有知,肯定会大呼死得其所!
她这一死,陆正淳讹了一波张正德,又顺带恐吓了一番薛家。
宝钗也被吓了一跳,但她年纪虽小,却是比薛姨妈还要稳重几分。
在她看来,哪有人这样一下就会被吓死,多半是这太监的筏子罢了。
“民女斗胆,敢问公公,那侍女是何时死的,可有仵作验尸。”
薛宝钗虽聪颖,此时却年龄尚小,如今也不过将笄之年,否则她就不会问出这样的话了。
陆正淳优雅的擦了一下指尖,打量了一眼薛宝钗,虽年岁尚小,但己然是个美人胚子。
刑!
虽说古人早熟,女子十二三岁嫁人都是寻常,但他头上有大恐怖!
某位神王在时间长河的尽头盯着他,他陆大人对于此事,可不敢入乡随俗。
陆正淳微微招手,小顺子拿着薛蟠签字画押的罪状往宝钗手上递去。
宝钗跪在地上,越看罪状,小脸越是惨白。
哥哥这混不吝啬的!真真是什么都敢认!
若是薛蟠知道薛宝钗的心里想法,肯定会大呼冤枉。
三个时辰,有人知道他薛蟠薛大爷这三个时辰是怎么过的吗?!
此时的薛蟠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大牢里,进气多,出气少。
但他口中依旧喃喃自语的重复着陆正淳口中的话。
“还有王法吗?还有大乾律吗?呜呜呜~娘亲!这大乾的天太黑,孩儿见不着路!”
……
甄家。
甄应嘉站在书房中,听着管事的汇报。
“陆公公于昨夜辰时三刻,饮西湖龙井两盅。巳时一刻,行至大牢,为府兵所阻,遂抽刀,怒而问之:知府与上皇谁大耶?!府兵皆惧,让之。行至狱中,见薛氏长子蟠……”
甄应嘉嘴角翘起,看来这死太监也只是个酒囊饭袋之辈,只要有钱就能收买。
他甄家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人!
不怕他求财,就怕他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明日设宴,在府中宴请陆公公,你亲自去送上礼帖。”
“是!”
甄应嘉轻抚长须,这太监以往他虽未听说过,但身着红袍,在宫里地位可不低,笼络一番,到时可能有用得上的地方。
如今通信不便,他甄家与宫中甄老太妃的书信往来也很少,不过甄老太妃年事己高,他甄家得早做打算。
甄应嘉出了书房,来到正堂之中。
正堂,甄老太君搂着一脸若银盘,目若流光的少年坐在高榻之上。
下方则是一众媳妇小姐,围在一起聊天打趣,把老太太逗的开怀大笑,显得其乐融融。
见到甄应嘉进来,众人停下了交谈。
甄应嘉瞪了甄宝玉一眼,跪在地上行跪拜之礼。
“孩儿拜见母亲!”
甄宝玉连忙侧过身子。
甄老太君敛去了脸上的笑容,“起来吧。”
“是!”
甄应嘉起身,看了一眼周围的众人,老太太摆手道:“去吧去吧,你们自去顽乐,不必在我这拘着。”
“是~”
一众媳妇小姐朝老太太拂了一礼,挽着手一同离去,甄宝玉连忙挤进女儿堆里,同众人离开。
“母亲,孩儿打算明日宴请那宫中来的天使,探一探如今宫里的情况。”
甄家老祖宗得太上皇册封为县主,地位尊贵无比,对于宫里的一些事也有所了解,甄应嘉这才来请教。
可以说甄家百年富贵,皆靠这位老祖宗和宫里的老太妃支撑。
老太太点头道:“自当如此。”
甄家不想还欠国库的银子,那些银钱都是太上皇昔日南巡消耗的,但却记在了甄家头上。
二百万两,甄家数十年的积累,早己过惯了富贵日子的甄家岂会甘心。
所以如今,甄家己经暗中开始转移家财。
俗话说法不责众,天子难道敢对一众开国勋贵动手不成?
不说如今天子尚没有那个能力,就说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头,可没有几个皇帝愿意戴在自己头上。
这世间没有千年的王朝,却有千年的世家!
甄老太太又开口道:“你命人多去准备些黄白之物,宫里的太监最是喜爱这些。”
反正左右不打算还欠国库的银子了,这些赃款用来打点一二,也是值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