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儿子是谁的
过了两日,衙役将相关人等都带到知府衙门开堂审问、当面对质。
姜丰看着那富户,一副乡下老财主的样子,面相挺憨厚,并不是老奸巨猾的。而那货郎呢,更是满面风霜之色,跪在堂下战战兢兢,老实巴交的。
再看那妇人,虽然脸色腊黄,倒有几分姿色,细眉细眼的神色温驯,身子靠近货郎一侧跪着。看这姿态,心是偏向于货郎这边的。
也是......前夫薄情寡义,休妻了还要抢夺她的孩子,正常人都不会偏向前夫那边。
此时没有DNA亲子鉴定,民间比较信奉的就是滴血认亲。
姜丰虽知滴血认亲不靠谱,按流程还是再验一回血。
庄师爷拿出两个碗,那富户和货郎各滴了一滴血到一个碗里,然后又刺破孩子的手指,分别往两个碗里各滴一滴血。
针一扎破孩子的手指,孩子就“哇哇”啼哭起来,那妇人心疼地喊“我的儿......”。
姜丰留神看去,只见货郎的脸上也是心疼着急,那富户倒是神色不变,心里便有了打算。
众目睽睽之下,两碗水里的血都融合在了一起。
怪哉!一个人总不可能有两个生父。庄师爷百思不得其解,若是有人弄鬼,这弄鬼的本事也比他高了。
看到庄师爷冲自己摇摇头,姜丰沉着脸,又传接生时的稳婆,询问婴儿出生日期,居然是在这妇人二婚后不到九个月。
这日子可真是微妙得很,姜丰心中不由腹诽,要改嫁也没有那么着急的,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冯氏,你是孩子生母,心中定然知晓这孩子是谁的,你来说!”姜丰盯着妇人,问道。
冯氏的眼中滚出泪珠,可怜兮兮地说:“求青天大老爷为民妇做主啊!我这前夫是无情无义的人,从前我在他家,对我非打即骂。暗地里又勾搭上如今的妻子,欺我娘家败落,硬是休妻再娶!在我离开他家前,已有一月不曾同房,这孩子必定是我如今丈夫的。”
“你所言当真?”姜丰凝视着她,“你想清楚再回答,如今你说的一切,都会记录在案,是你的口供!”
“民妇所言句句属实!”妇人哭泣道,“我这前夫为人歹毒,若是孩子落到他手上,必不会善待!”
“大人!她胡说八道!”富户急了,连忙说道:“她在离开我家前一天,还与我同房过的!”
妇人也急了眼,一口咬定孩子是她和后夫生的,还隐晦的说,她和前夫成亲多年,一无所出,未必不是前夫的问题。
既然前夫可能有问题,孩子怎么可能是他的?
这倒是一个疑点......于是姜丰又请了一个有名望的老大夫来,给这个富户把脉。
这起离奇的争子案,衙门上下都很好奇,就连熊楚楚都偷偷躲在内门后听,更别说在场的衙役和属官,一双双眼睛都盯在大夫身上。
大夫觉得......压力也挺大的。
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吟道:“此人年轻时没有节制,掏空了身体,如今确实有肾元不足之症,即使能让妇人受孕,几率也是百中有一。”
大夫的话一出,富户脸色惨白,瘫在了地上。要是按大夫的话,不仅前妻的孩子不太可能是他的,就连后妻,也甚是可疑。
这头上绿油油的......众人看他的眼神,都不由得有些同情。
再有钱又如何?没有后代!还被人当众挑破了自己的隐秘事......
案件到了这里,大体上已经清晰了。而且妇人是孩子的生母,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把孩子和她分开,于是姜丰将孩子判给了后夫。
那妇人感恩戴德,且哭且笑:“青天大老爷,您令我骨肉团聚,回去必给您立长生牌位,求老天保佑老爷长命百岁。”
姜丰微微一笑,虽然他对长生牌位敬谢不敏,但这妇人还挺知道感恩的。师爷将众人的口供放到个人面前,只有货郎说自己不识字,由师爷读了一遍,才在上面画押。
其他两人都是自己看了口供,确认无误,亲自按下指印。
妇人和货郎感激涕零地又朝姜丰磕了头,欢欢喜喜地抱着孩子离开了。而那富户,脸色惨白得几乎站不住,在下人的搀扶下苍凉地离开了府衙。
将案卷归档,姜丰回想了一下这个案子,人证物证俱全,没有什么纰漏了,才放下了心。
不日就是重阳节了。重阳节后,就是秋粮收获的季节。在此之前,他作为知府,还要去土地庙秋祭,祈祷丰收。
不过今年全府都被洪水过境,稻谷是后来补种的,减产是肯定的,幸好有番薯、番麦作为补充,百姓才不至于饿肚子。
秋祭是大事,府衙上下一时都忙碌起来,准备祭品、依仗、还要安排戏文......祭祀不仅是官府的事,也是百姓的一大盛事,百姓们都会去围观,所以通常还会在土地庙外搭个戏台、请几出戏,与民同乐。
今年发生了那么多事,大家都想通过这样一件喜庆的事,扫一扫几个月来的压抑。
姜丰正在忙前忙后的,突然有人来报,京城的督查组来了。
哦?不是暗访而是明察?
姜丰纳闷着,亲自带着人到码头迎接督查组。
领头的是督察院的督察御史蒋芦和东缉事厂的太监晋苍,都是姜丰的老相识了。
蒋芦不必说,在督察院的时候,两人唇枪舌战了好几轮,相看两相厌。而晋苍,也是衡川王府的老人了,姜丰在衡川府时,就和他见过几面。
此时他乡遇故知,蒋芦神色淡淡的,语调没什么起伏地说:“姜知府,好久不见了。”
晋苍倒是脸上带着笑,三两步走到姜丰身前,很是亲切地说:“姜大人,陛下让我问你,你的小说写完了吗?”
嗯?催更催到开建府来了?
姜丰尴尬地笑了笑:“如今事务繁忙,没有什么时间写。”
晋苍感叹地说:“姜大人兢兢业业、爱民如子,这一路行来,杂家听百姓交口称赞,甚是佩服!回去必将大人的事迹禀报朝廷。”
说着,朝北拱了拱手。
姜丰连忙谦逊道:“为百姓服务,乃职责所在,应该的。”
听着晋苍和姜丰叙旧,你来我往的一唱一和,蒋芦冷笑,好戏在后头呢。
几人在码头上寒暄了几句,姜丰就带着众人往驿馆走去。
督查组的人为免被地方官贿赂,是不会住在知府衙门的,都是住在驿馆。姜丰得到消息后,已经命人打扫干净驿馆、准备好新的铺盖,一切都是新的。
一行人或是骑马,或是乘坐马车,浩浩荡荡地驿馆而去。
却在半道上被人拦住了。
只见那冯氏跪在大路中间,双手高高举着状纸,哭喊着:“青天大老爷啊,请为民妇做主啊!姜知府胡乱断案,将民妇的儿子错判给他人!”
什么鬼?姜丰看着那哭得凄凄切切的妇人,内心一万匹马在草原上奔腾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