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云扉进屋已经几分钟过去,宗鸣还是凝聚不起左手。那些白雾肆意飘散着,云扉用风勾住一缕,略有些担心地看着宗鸣:“我以为不喜欢他呢。”
宗鸣扫了云扉一眼,缄默不语。云扉轻笑,拉开凳子坐下:“你不是会算命吗?要是这种事也在你预期之中,何必这么生气。”它没得到回复,双手搁在膝盖上扣拢,“我劝他离开你了,我怕荀非雨受伤。你知道不是受伤那么简单……呵,鸣哥,你不怕吗?”
“不。”宗鸣啧了一声,“你有病?”
那股情绪又抬起了头,云扉想笑,但那股苦辣味却让它频频皱眉:“你能骗过别人,你骗不了我。既然不在乎为什么生气?鸣哥,谭昭和仝山死之前我都没有感觉到你的情绪,现在它很清晰……你看到了吧,左霏霏也告诉过你的,人的灵魂可能逃脱不了你的钳制,可现在荀非雨是天狗。”
“谭嘉树是人。”宗鸣冷淡地笑,“他迟早会死,不会赢。”
云扉脊背发凉,无力地苦笑:“那我这么跟你说,他死了,你就完蛋了。死人是无法撼动的,看明漪和仝山你还不明白?”它真切地望着宗鸣,或许是对荀非雨的恻隐,它总希望宗鸣会懂,“感情不争输赢,你和谭嘉树也不是在对弈,荀非雨是个人。”
“他不是。”
“……别跟我咬文嚼字。”
“谭嘉树跟他不可能。”
“谁知道呢?要是在荀非雨心里画出一笔抹不去的痕迹,你再进去不嫌脏?”
“谭嘉树不嫌啊。”
“因为他知道你他妈是个傻bī!”云扉喷出来之后终于慡快多了,它气得白眼频翻,甩头甩得耳朵发抖,“……说实话,鸣哥,你真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仗着别人喜欢你,话也不说明白,还要指望别人来抿你的意思。姿态怎么就那么高呢?”
“他不知道……”
“真相吗?但就算你说的全对,又有什么用?”
“……”
“因为你的高傲,真相也会贬值,更何况人都愿意选择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又有什么关系?”
宗鸣眨了眨眼,蹙眉不发一语。云扉转头不再看他,扯起嘴角苦笑:“那天我劝荀非雨不要喜欢你了,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他说,实际上是他没有那种能力,去帮你梳理人的感情。”
当时荀非雨埋头苦笑:“我在这方面帮不了他。”
第九十九章
如果他的价值观有问题,他的爱就不是爱了吗?
当天晚上荀非雨一直在想这句话,关于谭嘉树说的善恶,价值,入睡前他总还是想对谭嘉树说一句谢谢。跟在谭嘉树在一起的时候,荀非雨能感觉到自己活着,不单单是呼吸,也不是纯粹的进食运动。谭嘉树好像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在灯火阑珊处回头,用比月光还更耀目的笑容为衬,伸手要将荀非雨重新拉进社会之中。
“他答应我了,他说他会站在我这一边。”宗鸣望着天顶的月亮怔怔说,他僵硬地拧过头,脖子里的裂纹清晰可见,“只有我……”
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说下去,只能微微挪动自己的头,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着云扉。可是云扉不像荀非雨,它无法将宗鸣归入“不懂事的孩子”来看待,它眼前这个人至少活过千年,要说不懂吗?那些时间过去,就算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看也应该看会了吧。
云扉只是无奈,宗鸣的姿态极高,他做事降尊纡贵惯了,自己又凭什么觉得宗鸣可怜。它侧过头点了一根烟,那袅袅升起的青烟被裹着火星的风chuī散,空气里的苦涩却越来越浓,宗鸣的情绪太过度了,但这个人一句话也不说。云扉摇摇头,骂也骂过了,它没有帮谭嘉树的理由,但宗鸣算是自己的朋友:“要我帮你吗?……不是因为你值得,我不希望天狗跟沺沺一样,始终和妖监会站在一边。”
宗鸣闭上了眼睛:“既然不值得,不做就好。”
云扉哼笑一声:“明天我要去见李姝丹,和荀非雨一起,你要赏个脸吗宗先生?”
“……你。”宗鸣骤然睁开眼睛,却看到云扉变成一只小猫从门缝里溜了出去。
它一下楼就瞧见江逝水从沙发上爬起来,云扉对这丫头有点愧疚,笑着拍拍她的头,故意大声说:“你那个偷窥文学写好记得发我,我想看!”
“好耶!”江逝水欢呼一声,听到楼上一声巨响,笑得直打滚。
因为李姝丹临时有事,下午四点的见面被挪到了早上九点。荀非雨感叹还好自己提前染了头发,现在味道也不算重,至少谭嘉树说没什么味儿了。他勉qiáng戴上一副棕色美瞳,提前到了咖啡馆,没成想“左霏霏”已经坐在吧台边。她穿着一身运动服,气质似乎也变了些,荀非雨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好像更为凌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