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预想中被沈夜呼唤名字的场景，始终都没有来。
“那晚奉天门上的人是你？为什么那些人要围杀你？”
沈夜居高临下凝视着那如同一缕玄烟的人，沉冷如渊海。
“你究竟是什么人？”
“往生楼，萧弋。”
那人转过了身，晏然自若，浅漾桃花的眼眸，向沈夜送去道清朗的光。
第120章 破阵曲（十）
120 破阵曲（十）
……萧弋？！
沈夜眼底的那片渊海, 浪涛翻涌。
虽然他认为自己对眼前人一无所知，但心底就是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个名字，很重要。
一定在什么地方, 他听过这个名字。
这位太子殿下却不知，他谨慎审视着萧弋时, 萧弋也悄然揣度着他。
刚刚听到沈夜的一连三问，这家伙就已很清楚，沈夜果然前尘尽忘。
好，那不如就趁此机会，让他们重新认识下彼此。
正由于这样想着，萧弋即使嗓子眼里苦苦的，也还是选择潇洒转身，和沈夜又来了一回萍水相遇、波澜不惊。
“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沈夜严肃地又问萧弋道。
“陛下的亲子, 大邺的太子。”
萧弋不卑不亢, 知无不言。
沈夜站在高处，轻而易举地就把下方的萧弋一览无遗。
他当然感叹于萧弋的容颜，纵然有几分呼之欲出的病气, 这人却仍是那般清逸出尘, 唯一煞风景的，就只有那兜帽下飘出的几缕白发。
可是，怎么会有人年纪轻轻就满头银霜呢？委实太扎眼了。
“擅闯紫微垣奉天门，当真好大的胆量。当日你到底意欲何为？”
那一晚的事，沈夜依然分外在意, 今天又与此人相遇, 他势必得问个水落石出。
“为了这个。”
萧弋从广袖里取出那日所画卷轴, 神色淡泊且从容, 胳膊再一挥, 就把这卷轴朝沈夜丢去。
沈夜却没想到这人如此坦荡，扬手接过卷轴，审慎地将之展开。
但看到这图卷上标注的内容后，他又难免一怔，不解这人怎会想到绘制一幅人流动线图。
稍一加思索，沈夜便发现，图中所示的京师布防，有着很严重的隐患。
中心街市举行盛大活动或庆典时，若人群过于聚集，一旦发生事故或意外，就会很难对民众进行营救及疏散。
而城中守军驻所又都远离闹市，调配军力也存在纰漏。
“要是没搞错，明年的上元节与陛下的万寿诞，将会是在同一天吧。”
萧弋不再留恋脚下的一亩三分地，一边说着一边缓慢上行，拉近了与沈夜的距离。
自古以来，上元节就是天子与民同乐的好日子。
大邺天子萧晃的六十寿辰，更是万国入朝、八方来贺。
届时，燕京必然万人空巷，成为座不夜之城。
沈夜登时便明白，这个黑衣白发的少年人，必须不简单。
区区一介江湖人，却能未雨绸缪，这人根本就是在引导他，去想朝中众臣所未想。
“你……特意想让我了解这些？”
沈夜很想从这家伙的双眸中读出点什么，却只见那片清浅的目色中，泉水淙淙、桃花飘零。
他只得又道：“不论你出于何种目的、那天又如何胆大妄为，但你所做的事，都有益于民生社稷，我不该再与你计较。但我仍需知道，丹枫浦人迹罕至，今日你又为何会到此地？”
“太子殿下又是为什么到这儿来？”
萧弋轻笑着反问，却也不似期待沈夜作答，身子一偏、半道转弯，就走入了枫林间。
沈夜即刻跟了上去。
他从不滥杀，林子里的那几人失去行动能力，但都还留得一口气在。
就这样，萧弋把注意力放到了这几人身上，沈夜的注意力则在萧弋身上。
沈夜：“你差点就命丧这群人之手，为何还能这般淡定？”
萧弋：“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
沈夜：“要杀你的人，根本不是江湖人。”
萧弋：“那太子殿下以为，他们会是什么人？”
沈夜听出萧弋话中有话。这家伙貌似认为，他沈夜更清楚这票箭手的来历。
沈夜甚至开始怀疑，这家伙横竖有着点玄门道法在身上，能够探过去、查未来。
因为，他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
他就是暗中跟踪着这票人马，从皇宫大内到了这西郊山野。
早些时候，沈夜不经意在含章宫里，瞥见了王氏秘密召见母族中人。
那时王氏似乎悄悄吩咐了来人什么，沈夜心下隐隐觉察不对，便在来人出宫后悄然尾随，但见那人召集一批劲装人马，直向西山而行。
而后，这些人便在这丹枫浦上伺机而动，就像在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太庙的修葺工程稳步进展，已不用沈夜日日都到现场监工。
他见这票人马的举动越发奇怪，便也藏身山林中，想看看这列位老兄究竟要干什么。
直到几日后的今天，丹枫浦上，一位不速之客终于造访。沈夜这才知道，这些人要围捕的猎物，就是眼前的这家伙。
从没听过母后有仇家之类，她为什么要派人剿杀一个少年人，沈夜实在大惑不解。
又见那少年人似有病在身、不敌箭手围攻，他为弄清事实，便决定出手相助。
“能否实话告诉我，除去往生楼中人的这重身份，你又是谁？和大邺皇庭，又有什么关系？”
沈夜迫切地想要寻求真相。
那头萧弋还在搜着这几人的身，刚从一人身前摸出来一张自个儿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