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此同时,沈夜的眼睛却也没闲着。
他发觉,这座黎王陵的墓门,竟然没有完全闭合。
奇了怪了,此地荒废已久,难不成还能有人进出过?
对此,他当时就也已倍加留心。
从黎王陵回来没两天,萧显又照常闲得发慌,这一天,便在京师鼎鼎有名的川菜馆子东坡居摆席,把能陪他吃喝玩乐的大官小吏,统统生拉硬拽了来。
同时被萧显死缠烂打着叫来的,还有南海敖人的族长、受封开国承平伯的萧肇。
司礼监掌印温让,这位豫王爷自当也是派人去请了的。可温让身为陛下身边端茶倒水最得力的人,着实分身乏术,就让鸿胪寺少卿纪泱,代替了自己出席。
至于为什么不请馨宁长公主萧晼和翊国公徐飐,萧显自个儿给出的解释是,一个太熟、一个太无趣。有这俩人,他不自在。
知道的,这是豫王爷的面子和排场,不为其他,只为寻欢作乐;不知道的,瞧见他招来这一溜够的朝中人,还不得以为他想自组班底、密谋另起炉灶?
得亏萧显的好大侄,东宫太子也在受邀之列,这才教人吃了颗定心丸。有深受陛下器重的太子殿下镇场,谅这豫王爷也不敢造次。
像这种纯消磨时间的饭局,沈夜打心眼里是不屑的。
他能答应出席,纯粹还是为了现任锦衣卫指挥使刘潜。
那天太子府竣工,由于沈夜的默允,朝中给他递过贺帖的人,便都上赶着到了场。
沈夜原想趁机询问刘潜当年亲军都尉府的火情,怎奈那日来人众多,而刘潜也是个老油条,沈夜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和刘潜交流的时间委实不多,最终也就没问出太多实质性的信息。
这回豫王萧显邀约各路文臣武将,极擅于走动关系的刘大人,又是头一个就响应。
所以说,沈夜便想借着萧显摆宴,再找机会与刘潜接触。
北风呼啸的燕京城,华灯初上。
但再冷的天,也阻挠不了豫王殿下热扑扑的心。
闹市中心区最负盛名的酒楼内,早已高朋满座、觥筹交错。
这间东坡居足有七层高,可谓全京城最高端、最奢华的酒家,用着堪比宫廷御宴的食材不说,就连手艺精湛的厨子,都是专门从蜀中请过来的。
这个地方,也是身处京畿的皇亲国戚和达官显贵们,最爱聚集的场所。
最上层的顶级包厢里,八仙桌上,美酒佳肴已摆齐,各路官僚都在轮番与豫王萧显推杯换盏。
紧邻萧显而坐的太子殿下,却没过多参与其中,清冷的身影与周遭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
少数和他状态差不多的人,也就只剩萧肇和纪泱。
说实话,沈夜很失望。
他为见刘大人而来,到了席间却发现,刘大人自个儿居然没来。
按理不应该的,和刘潜交好的几人也都道,没听说和豫兄今儿个临时有事来不了呀。
诸位大人天南海北地和萧显聊着,这便谈及了那日秦家上下被暴徒相要挟之事。
事情已过去有几天了,消息终究不胫而走,十有七八的人,都传是江湖上的往生楼所为。
这事儿大伙多少都已有耳闻,纷纷对守中先生和他皇朝集团的安危表示担忧。
唯独萧显后知后觉,听得那叫一个眉毛倒竖、胆战心惊,直后悔当日自个儿错怪了守中先生,今儿个没把他一并请了来。
这些人七嘴八舌、没完没了,只教沈夜耳根嗡鸣。
因此没待上多久,他便借故离席,沿着楼梯一路下行,来到东坡居一层的大堂。
秦家蒙受往生楼暴行,沈夜早几天也已知晓。
衣拾叁很快就将调查到的事发经过回报,沈夜听后虽深感愤怒、不齿于萧弋行径,却也自始至终觉得内有隐情,心底下不愿相信此事当真是萧弋主导。
自己和那家伙相遇时,从没感到他窝藏祸心。短短数日,他怎就会摇身一变成了暴戾的狂徒!
沈夜只想找到合适的时机,向萧弋问出真相。
可什么时机才叫做合适呢?这沈夜自己也说不好。
更何况江湖之大,萧弋那家伙在哪儿飘荡都有可能。下次再见,谁也预料不到是何时。
沈夜正这样想着,却又突然感觉耳畔拂过一阵清风。
这犹如是阵带着灵力的风,只令他顿足闭目、静心屏蔽掉大堂嘈杂的人声。
其实不是风,而是一缕琴音,清宁而旷远,超逸且翛然。
顷刻间,沈夜就被这琴音深深吸引,远离人群,循声而去。
这缕琴音是从东坡居的后方飘入沈夜耳中的。
与人声鼎沸的前庭不同,东坡居的后花园鲜少人来,有着别样的僻静。
一座碧瓦朱甍的二层小楼,就在这□□遗世独立,端的是秀外慧中、风姿婀娜。
琴音的源头,即是这楼里。
抚琴的人,即是二楼的萧弋。
是的,萧弋和沈夜,这会儿都在东坡居内。
沈夜不知萧弋动向,萧弋却对沈夜的行踪了如指掌。
这座小楼的二层,按照生活起居来布局。
一侧卧房的床榻上,萧弋半靠半躺,一张瑶琴就放在腿上。
他倒也不语希圕兑。是独处一室,旁边的桌前,还有寒江雪袅袅娉娉地坐着。
“好弟弟,不愧是你呀,真会挑地方。”
寒江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
萧弋眼里的光,轻轻薄薄、疏疏朗朗。
“你究竟什么时候把这地方置办下来的?也不知会你姐姐我一声,就自个儿偷摸地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