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智识，培以为天下逸才的奇人，也难以透过这样一具躯壳看到内蕴的灵魂——如果里面真有的话。
没有人可以看透她的心思。那双能够称量江山的眼眸里头，并不存在可以回应的事物。
奇人曾与她的娘亲有所接触。
她的娘亲已能算是世上罕有的聪明人，即便是身在深宫也是如此。若推举世上智计最深的五个人，她必定是榜上有名。要不是因为身子虚弱早早过身，这世上指不定还要出多少事端。
可即便是同出一脉，拥有着更多的可用之资的她的母亲和兄长，却并不能取代静安。
不知是否血脉的问题，她们这一家都是如此奇特，对世界的看法总是独树一帜。这点在她与她的亲生兄长身上都能得到印证。
她的母亲对于这世界的执着便少得出奇。这世界天地于她而言，便仿佛是一场幻梦。是任其打发的游戏，对棋子固有好恶，却难有感情。重在参与时的刺激与**，却随时可以抽身而去。
因其要的少，故而能看得更多。
这是天生的军师。
青王则更为特殊。这位民心所向的贤王，心中的抱负是无法被揣测的。那是超越了军师的气度。
只是静安始终不同。
她是什么也不想要。
世界于她而言，连梦都不是，始终是一片深黑。
虚无，是她的最大特质。
——奇人尝道。
她的双眼可以尝试看上去执着，却无法沾粘某物，最终还是回归空无。
因而，她才会成为奇人在世的唯一智传。
这样的人当世无法再寻出第二个。
无论她想与不想，她都会找到最正确的答案。对她来说，那就像是忽然送到脑海之中，甚至不算是思考的结果。
静安浅酌一口。
那被梳理过数十遍的情报已然回归本位，能得出的可能性经过筛选已然到了眼前。她百无聊赖地观察着，并不抱任何感情地想好了往后的数十步。这于她来说是家常便饭。
但是，若能进入她如同一台精密仪器般的大脑，当可看出，那副庞大的地图当中，有一些地方是缺少着情报的。
例如，六扇门。
例如，昨夜的皇宫。
例如，皇城里的太书院。
墨与白迟夜已回了学宫，并不知道今朝的信息。且如今时辰尚早，很多情报尚未归拢。不知道自也算是情有可原。然而昨夜发生的如此大事，只消有心，即便是以金照影的身份都能简单获知。
只是，她却偏偏没去要。
甚至没有去问过墨与白的意见。
她曾犹豫过，要不要问出那人的行踪来。
那不过是简简单单的数语便能诱出的情报。
可她就是没去做。
似乎要是这样做了，就会出现她早已知道，并且在脑海当中发生过的那一条情报来。
——那个男人的死讯。
不管是何种死法，静安都在脑海中有过彻底的模拟，尽管是一瞬之间，她已能想象出数十上百种的死亡方式。
天狐、僧皇、公孙楚……有这些人的地方，功力全失的明非真自然是保不住性命的。
她能取得的可能性几乎只有一个。
然而，当这个可能性真的将要具现为现实，哪怕应当已然发生了，她始终没有主动去揭晓。
仿佛这样，那人就没有死一般。
仿佛这样，那人就还是嬉皮笑脸地活在某处。
明明是她，亲手布下的杀局。
她可以救他，但她不会。
这是他自己的错。
未见花时，那山那花不知所向。去寻花时，那山那花立在眼前。却道花开花落几春风，不相知。
她静坐良久。
公主的眼眸，又再归于虚无。
似往日的任何一刻，她再度感到自己似乎无所不能，又似乎是遁入无法掌控的虚无当中。
直到有人说话。
“喂，鬼丫头。”
那人是忽然出现的。
好端端，没来由的，便从无中出现。
静安微微抬头，眼光当中甚至有一丝因怀疑而产生的朦胧。
“驸马……你还活着？”
“天狐僧皇和公孙楚都没杀得了我。”
那人嬉皮笑脸一如往昔，连一到便拿起点心的坏毛病都没改过。
明非真得意地笑道。
“看不懂么？哈哈哈，山人自有妙计。”
明非真见她不说话，颇为尴尬，只好道。
“娘子，想要为夫的命，可不那么简单啊。”
岂料他话还没说完，一阵笑声便打断了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
明非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仰天长笑的女子，竟然会是静安？
“你居然没死，你武功还在，你武功……还在。”
静安低下头来，似乎刚才的大笑不是她，眸光里头，似乎拥有了某种掺与了实质的东西。
“好啊，很好啊。”
她站起身来，袅袅婷婷地走出门去，回过头来望了明非真一眼，又再忍不住似的仰天大笑了起来。
前来示威的明非真，看得一脸惊恐。
这女人……疯了吧？！！！
第15章 14
2021-04-16t23:5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