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静平并没有出鄂江市,他先是去了家银行取钱,也不去ATM机上去,而是去拿了个号,在柜台上取钱,不慌不忙的样子,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
“这人心理素质还真不错。”裴昊明指着调查组新传来的视频画面啧啧称奇。
汪静平出了银行门在路边买了袋炸鸡,一路慢悠悠的在路旁走了一圈,吃完炸鸡后把带子丢进垃圾桶,就随手拦了辆出租车上去了。
跟着这辆出租车,调出了一路的监控视频,出租车行驶上主干道又上桥过江,停在江边的沿江公园边上了。
汪静平下了车,进入了公园,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了。
张怀钦是在车上看完这段视频的,监控视频的调出和对比都需要相当的时间,局里汪静平最后消失在沿江公园,已经过去了2个小时。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局内民警出动的时候,警笛都没有拉,静悄悄的江沿江公园几个出入口全都封了起来。
沿江公园紧靠鄂江,面积不小,光是出入口就有4个。
张怀钦跟着其他同事首先驱散已经公园里锻炼的人群,随即分了几波人从公园的四个入口进入。
他手机里存着汪静平当晚扬头瞥向摄像头的照片,而在他离开犯罪现场倒两辆出租车直至进入沿江公园,都没有换下身上的衣服。
“凶手身穿白色体恤,外套皮夹克,下身牛仔长裤。”张怀钦在心中暗念凶手的衣着特征,不排除逃跑后会更换衣物,巡视的时候就得更加小心。
准备了这么多后,张怀钦就会想,汪静平到底想要干什么?既没有正常人杀人后所有的惊慌失措夺路而逃,也不像那种精心策划的谋杀案尽力去掩饰现场留下的一切线索。
他杀人就像是吃了一段饭后做的饭后消食运动般正常,既不会影响他的心情,也不会扰乱他的生活。
张怀钦一心想着,走在沿江的林荫小道上左右扫视着,忽的就和道路对面走过来的人对了个照面。
远远的,那人不慌不忙的走了过来。
怎么还有游人,张怀钦心中纳闷,目光落在来人的身上,来人不紧不慢的继续往前走,见到他们先是一愣,又对着他轻轻一笑,点头打了个招呼,侧身就准备从他身旁经过,靠近后,张怀钦看清了他的装束。
白色体恤、皮夹克、牛仔长裤、浓眉大眼。
“抓住他!”也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一群人就冲了上去。对方围了起来。
那场景其实是手忙脚乱的可笑,一群人飞快的散开,绕成一圈将张怀钦脑中一白,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掰着人的双臂压在背后,把人按到了地上,身后还压着裴昊明,几个大老爷们层层包围,将他牢牢挤在中间,掰着凶手的手腕就给铐上了手铐。
汪静平被铐住了也不挣扎,脸都被压着贴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却瞟着向上看,视线从一干人中晃了一圈,看到张怀钦后,就低低的笑了起来。
张怀钦被他笑得一愣,还是压着他的双臂,把人推上了车。
这大概是张怀钦今年破案破的最快的案子,从发现死者再到凶手落网,前后间隔的时间一天都不到。
甚至顶头领导打电话,让尽快破案的时候,凶手就已经被逮到了。
“总算是我们走在了前头?”把凶手推上车后,张怀钦才松了口气,他摸了摸手臂,刚才被汪静平晓得浑身发毛,心想着汪静平又要干什么,错杂扭结的思绪还没打开,裤子口袋里就传出一阵响铃,又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我去,”张怀钦揉了揉太阳穴,一晚上电话就没停过,被电话轰炸的头晕脑胀,他看了眼屏幕,是钟组长打来的,犹豫了一阵,又不能不接。
张怀钦按下了接通键。
“看新闻。”电话接通后的钟组长多的话也没说什么,他嗓音压低,以张怀钦对钟组长的了解,他这样说话的时候,通常都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张怀钦一头雾水,他扫了眼手机屏幕,还是打开移动数据,平时工作忙,局内一般有大事也是直接打电话,什么聊天软件他用的少,平时移动数据都是关着。
刚打开移动数据,还没等他点开浏览器,手机上直接弹出了一跳新闻,宁芸无马赛克的尸体正面照就这么大刺刺的贴在首页,直击人眼球。
“我操!”难怪接到顶头领导电话,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玩意拍了尸体照片还发到了网上。
“你先写个警情通报,发给技术部让他们做个图发到网上,先辟谣安稳群众情绪。”钟组长嘱咐道。
张怀钦挂了电话也不耽搁,就开始写警情通报。
“现在网络发达了就这点不好。”裴昊明一边划拉手里的手机屏幕,一边和他感叹道。
“你要不要看下这会儿网上怎么猜测这个案子的?”裴昊明乐呵呵的刷着各大新闻头条的评论,一条一条的读给张怀钦听,火上浇油道,“你看,这还有猜测是非法器官交易。”
张怀钦:“……”
现如今这个和平年代,凶杀案都不怎么多,这种掏器官的变态杀人案更是少之又少,哪怕是不怎么上网的张怀钦都能感觉到,这个案子曝光后会给社会带来多大的恐慌。
“这么说还有点道理。”裴昊明不停的刷着评论,摸着自己的下巴,“肾脏到现在都没找到。”
“闹市区杀人挖肾,胆子挺大的。”他啧啧称奇,目光穿过车辆的挡风玻璃落在前面一辆警车上,“你说,到时候他会不会搞个什么精神病鉴定书?”
张怀钦抿紧了嘴唇,扬头看向前方。
汪静平没有被放上他们这辆警车,放在了前面一辆,被几辆警车从前到后,左右的围了起来,好几辆警车簇拥在一起,场面颇为壮观。
汪静平被带回市局没有马上开审,而是先对比指纹。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很多了,经过一番对比,死者身上的指纹和汪静平的对上了,得到这个消息,局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几个部门连轴转,熬夜通宵的是常态,所幸是辛苦没有白费。
汪静平被带去了审讯室。
张怀钦站在审讯室后的玻璃隔墙后面,这面玻璃幕墙是最近几年局里改造花了大价钱给安上去的,单独隔离出了一个观察室,从这边看向审讯室是透明的,从审讯室看向这边则是黑色的,配以审讯室中墙上安装的收音器,能够近距离观察审讯全程,方便记录。
汪静平的案子性质恶劣,连同一些往常不怎么在市局的领导也回到局里,在审讯室里等待。
汪静平被带进了审讯室,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
经过一个晚上的等待,他表现的非常平静,双腿合拢靠在一起,手掌搭在膝盖上。
很少有人在这种场景会表现的这么平静,张怀钦又往前走了几步,眯起眼仔细打量起审讯室里的汪静平来,和那张从监控视频里截取出来的图片不同,真人更加的清晰。
他长得没什么特色,既不难看也不好看,普通的一张大众脸,近距离观察过后,他的状态也并不是那么的好,眼圈下浮起了一圈黑眼圈,嘴唇都是干裂的,可即便如此他也是挺直着背,衣服被抚平的没有一丝褶皱,头发都是整齐的贴在头上。
不说是狼狈,但却是体面的。
他还有心思打理自己,这个状态显然是闲适的过分了。
“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他?”张怀钦端详了许久,莫名的觉得对方眼熟,也没能从脑海中扒拉出一点有用的线索。
“这种大众脸。”裴昊明也仔细看了一阵,“我感觉到处都有。”
张怀钦实在说不出这种诡异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只能暂且压下心中的疑惑,将注意力集中在审讯上。
“汪静平。”被收音器收集的声响完整的释放在观察室中,所有人的都站在了玻璃隔墙前。
“是我。”汪静平抖了抖手中的镣铐,又踢了踢脚,脚铐手铐被他抖得哗啦啦直响,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坐好!”审讯员拍了拍桌子,引起他的注意,“宁芸是你杀的吗?”
汪静平就像个多动症儿童,不停的动来动去,脑袋转了转,视线在地上转了一圈,就是不抬头,“是的。”
“抬起头。”审讯员手下的桌子拍得砰砰直响。
汪静平抬起头,眼皮都没张,半合不张的扫了审讯员一眼又低下去,开始玩起了自己的手指。
“汪静平!”
“我不想和你说话。”汪静平吹了吹自己的手指,小声说道。
审讯员厉声说道,“这里没有你想不想!”
汪静平没有理他,只是低头继续玩手指,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钟组长看了一会儿,他拿起手中的对讲机,低声说。
“你问他想和谁说。”
审讯员伸手压了压耳里的无线耳机,点点头。
“你不想和我,那你想和谁说?”
“张怀钦。”像是终于说到了他感兴趣的话题,他终于抬起了头,一双半张不张的眼睛直勾勾的想玻璃隔墙看来,猝不及防的,张怀钦就这么和他对上了视线。
汪静平眨了眨眼,忽的笑了笑。
“我想和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