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女人淹死在浴缸里。
张怀钦看到尸体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掏手机照相，杜若青比他更快。
杜若青用最快的速度拍下了现场的照片固定证据，然后就后退着和张怀钦一起退出了房间。
“我去通知邮轮警务，你留下来等着。”杜若青直接和他说道，在离开前对他多补充了一句，“以免可能会有的凶手再回来。”
现阶段案件不明，在确认不了受害者的真正死因前，一切都有可能。
张怀钦更加心烦意乱，一时烟瘾上头，手在口袋里掏了几下，叼出根烟也没点，靠在墙壁上静静等着。
本就没有多少的度假心思，顿时消散了干净。
邮轮上的警备人员来的很快，张怀钦靠墙也没等多久，就听到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一群人到这边。
杜若青也不让他们都进去，以免人多破坏现场。
原本是应该要报警，但是很不凑巧，邮轮已经驶入了公海，就算是要返程，也得有个几天。
杜若青和张怀钦被请到另一个房间里等待，邮轮那边紧急召开了一个会议。
“你觉得会怎么样？”张怀钦和杜若青面对面的占据一个桌子的两边。
“我觉得邮轮那边会首先把这件事压下来，避免造成恐慌。”杜若青抬眼，指腹在桌面上滑了一圈，不紧不慢的说着，“这是比较常见的做法，而且邮轮上还有很多的外国客人，总不能把事情闹得太大了。”
事实证明，杜若青说的还真没错，邮轮的第一反应就是把这个消息压了下来，等到下一站靠岸后再将尸体转移上岸，先将房间整个封锁起来。
张怀钦还是能够自由的出入这个房间，毕竟他是整艘邮轮上，比较专业的人士。
但就算是这样，张怀钦还是犯了难。
一是邮轮上没有专业工具收集个证据都不好收集，二他又不是什么法医专业，首先就判断不出是他杀还是意外，连死者是几点死亡的都没法判断。
“当时把舒来一起带上来就好了，这会儿也不会睁眼瞎。”张怀钦抱怨起来，手里拿着邮轮提供的乘客资料，“死者叫李虹，29岁，床头放有安眠药，不排除是吃了安眠药后洗澡时意外死亡，具体情况还得等上岸后法医解剖后下定论。”
国内虽不流行浴缸，但人口基数大，也是有不少人意外溺死在浴缸中的情况发生，这种情况在国外更加的多见。
“也不能排除他杀。”杜若青抽出几张照片摊开，指着那条一直拉到电梯门口的水痕，“意外死亡，死者会这么无聊，湿漉漉的在浴缸泡完后跑到电梯口，又跑回来被淹死吗？”
“有监控录像吗？”张怀钦砸了砸嘴，“我看到走廊上有安摄像头。”
“如果有，我还会在这里干巴巴的和你一起分析现场照片？”杜若青将手中的照片又甩了几张在桌上，很是恼火，“好像是那些上船的老外说什么要个人隐私，不让客房区的摄像头打开，所以……”
杜若青张开嘴，两片嘴唇合拢又分开，做出一个无声的‘FUCK’的口型。
到了现在，张怀钦深刻感觉到杜若青的思维活跃，行动力也很强，无论是冲进现场第一时间固定线索拍照还是后期和邮轮方面的工作人员合作取相关资料，都在很快的时间内完成，条理逻辑清晰。
“你退出市局真的是一个很大的损失。”张怀钦都忍不住这么和他说道，说完还想补上一句就是说话不怎么好听，想了想张怀钦还是没说出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杜若青接着翻照片，也不在意，“不就是觉得我说话难听呗。”
被他这么点破，张怀钦也有点不好意思，他想了想还是委婉的说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您以后和人说话的时候能不能温柔一道，措辞造句方面。”
“温柔？”杜若青笑了一声，“温柔的措辞造句有什么用？不还是说得一些废话吗？问题都解决不了。”
张怀钦：“……”
“你再看看照片？”杜若青把照片全推到他的面前，“虽然现阶段没有法医，我们还可以去现场观察一番尸体有没有外伤的情况。”
“还是不要。”张怀钦直接拒绝，除了发现尸体他们进入过现场就再也没有进去过，“在没有相关仪器设备的情况下，我们能够不破坏现场，就尽量不要破坏现场。”
“你和我的想法一样。”杜若青侧身靠在椅背上，“不过经过这次事情后，客房区的摄像头全打开了，也算是个好消息。”
张怀钦低下头，按照从房间外再到房间内的顺序一一将照片的顺序排列好，一张一张的仔细看。
杜若青拍的很仔细，地毯上的水痕都拍的非常清晰，还有房间的其他地方，不仅仅只有厕所。
受害者李虹躺在浴缸里，她这个姿势已经不太能够称作是躺了，甚至姿势都还有些奇怪，右腿蜷缩着踩在浴缸底，左腿翘在外面挂在浴缸边上，除了这两条腿还有一条虚虚搭在浴缸边缘上的手掌，其他身体部分全在水下，呈现出一种奇特的L形姿势。
这是一张尸体的全景照，所以尸体浴缸的正中央漂浮着一具娃娃的玩偶显得非常显目，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一的水面位置。
“现在流行泡澡的时候带这种玩具吗？”
漂浮的玩偶是那种拟人度很高的SD娃娃，正面朝上漂浮在水面，黑色的头发混着浴缸底部受害者的头发，像是一缕一缕漂浮的海草分散蔓延在浴缸中，令人毛骨悚然。
“那玩意看起来相当吓人啊。”张怀钦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要我和这种娃娃一起洗澡，估计晚上都睡不着觉。”
杜若青对此的表情就平静的多，“各人爱好不同。”
张怀钦嘶了一声，不自然的撇过头，“这个死者爱好还挺独特的。”
他翻过这张‘全景照’翻到下面的局部细节照，杜若青对着娃娃也拍了一张近距离特写，这张比刚才那张全景照更清晰，连同娃娃的衣服细节和脸部神态都拍的很清楚。
“娃娃做的挺精致的，虎牙和酒窝都有……”
说到这里，张怀钦停了下来，他发现自己在冒汗。
杜若青很快就捕捉到张怀钦的情绪变化，“你的额头在出汗，你很紧张？”
张怀钦下意识摸了一把自己的额头，满手都是汗。
“你想到什么了？”杜若青从抽纸中抽了一张递给他。
“就是觉得……那个娃娃有点像一个人。”张怀钦说话的时候，明显有些迟疑。
“像谁？”杜若青想了想，吐出了一个称呼，“张老师？”
张怀钦猛得转头，表情震惊。
“看来我猜得没错。”杜若青点上他手中捏着的照片，慢慢的抽了出来，“你之前和我聊到过汪静平的案子，最近能让你茶不思饭不想的也就只有和这个案子相关的事情。”
他两根手指夹住照片的一角在张怀钦面前晃了晃，“就只有觉得像吗？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发现？”
——张怀钦，快过来玩球！
——张老师等着在！
孩童喧闹的大叫声混合着咯咯的笑声忽的从耳畔传来，那些本应该、本以为也就遗忘掉的记忆正在慢慢复苏，抽丝剥茧般裸露出真实的模样。
“当时学校组织秋游。”张怀钦没头没脑的说出了一句，听得杜若青眉头一跳。
“那个时候说是秋天，其实还没能从夏天的尾子里出来，还是很热……学习怕中暑，就组织去水上乐园玩，张老师带我们去到儿童池里玩打球，可大家都不怎么会玩，玩了几圈就不小心把球给打破了。”
张怀钦的目光转到照片上的娃娃身上。
——张老师，球破了怎么办啊？
——我们可以拿别的东西去代替。
“张老师把球换成了娃娃，可是娃娃怎么打的起来，于是张老师决定利用这个机会，来教我们游泳，用娃娃当作例子。”
张怀钦看着娃娃，舔了一下嘴唇，手却托起来做出了一个动作。
“她把娃娃托在手里，面朝上，一只手托在娃娃的后脑，一只手按在娃娃的腹部，轻轻往下压做了一个错误的游泳示范动作。”
“她说了很多也教了很多种不同的游泳姿势，到最后还给我们开了一个玩笑。”
——其实不动也能浮起来，那些淹死后的尸体就是这样的，看我给你们做个示范……
“……就像这样。”
张怀钦看着照片中漂浮在水面上的娃娃，举在半空的手做了一个张开的动作。
“不动它，就能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