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瞬间张怀钦听到了哗啦啦的水声，伴随着喧闹的儿童尖叫打闹的声响，混合着咕噜噜的水声涌入他的耳朵。
嗡——他猛得回过神，才发现他保持着托捧的动作，杜若青站在一旁看着他的手臂，神色莫名。
张怀钦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自己还托在半空的手，连忙收了回来，杜若青抬起眼，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我觉得我下船之后要看医生。”张怀钦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头。
“死者的浴缸里有玩偶，恰好你幼年去乐园里打球也用到了玩偶。”杜若青笑了一声，“你这是把嫌疑往自己身上拉啊。”
张怀钦一愣，仔细一想，从下电梯拉杜若青再到发现案发现场，不得不说，他自身的嫌疑确实很大。
张怀钦刚要开口解释就被杜若青打断了。
“不想引火上身，就不要把这些张老师教的东西再告诉别人。”杜若青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好几下，滑过桌面上的照片，将照片一张一张的收了起来，轻声说着，“张老师教的东西倒挺独特。”
张怀钦不知道他突然问这个问题是什么用意，选择什么都没说。
事实上，杜若青也并不需要什么回答。
“你们班级出了几个杀人犯。”他没有问其他多余的，直接一针见血直戳重点。
如果杜若青问其他的，张怀钦还真不一定能回答出来，他所在的那个小学班级，除了犯罪未遂，出的只有杀人犯。
这是一件只要细想就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事实。
“8个，我知道的，有8个。”张怀钦回答，却显得有点不安。
“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杜若青捂住自己的下巴，两条眉毛拧在一起，顶起一小块弧，“你们班级有多少人？”
“32个。”张怀钦不久前还看过毕业照，班上同学都看了一遍，当时还数过人数，还记得有多少人。
“三十多个人，比率不低。”杜若青手指捏着照片，是那张玩偶浮在水面上的那一张，“你们这班简直就是杀人犯罪的预备班。”
张怀钦颇为不自在的耸了耸肩膀，目光和他一样落在玩偶的照片上。
“你有没有想过张老师为什么要这么做？”杜若青手指在照片外弹了弹，将照片揉成一道弯曲的弧，又松开手。
张怀钦：“诱导式教育吗？”
“如果不看她教育的内容，还真能称得上是位好老师。”裴昊明笑了笑，五官都因这笑变得寡淡而冷酷起来，“让你们养鸡培养爱心，又教你们在比赛中如何投机取巧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让我猜一猜，刨去那些杀人被捕的同学，你的大部分同学是不是都学业有成。”
张怀钦一愣，没有说话。
杜若青手指指着他，“比如你，重案组副组长，苏御，心外科副主任，你们的年龄也就三十出头吧，在这个年龄能够爬到这个位置，实力很强啊。”
杜若青说得并没错，哪怕是汪静平，在完全精神失常进入医院前，他也曾考上了国内的一流高校。
“所以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张老师想要什么？
这大概是张怀钦一直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一般而言，人生在世也就图那三样，钱权色，你想想你们的张老师缺什么。”杜若青说道。
“我不知道。”张怀钦摇头，“好像张老师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不图。”
“说不准就是她的兴趣爱好。”杜若青做出了一个假设，“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没有多少人会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杜若青说的没错，张老师确实是在做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到最后还为这个送了命。
杜若青：“她有前科吗？”
张怀钦：“犯罪前科？没有。”
“这就很有意思了，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想起来的东西？”杜若青接着询问，“关于张老师的。”
张怀钦发现他似乎对于张老师起了不小的兴趣，以往和他聊天的时候，都不会这么主动的询问他问题。
“除了之前和你说过的养鸡，还有刚才说的打球。”张怀钦掰着手指仔细想了想，“暂时想不起来。”
“看来你得有特定的场景触发才能想起一些事情。”杜若青也不逼他，只是视线在他身上撩了一圈，又固定在他的脸上，“最近有没有很奇怪的事情发生？”
“奇怪的事情?”张怀钦被他问的一懵，还没反应过来，房间中的那幅画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让他不由的屏住了呼吸，“奇怪的事情倒是有，我看见了一幅画。”
“和你们小时候设计的校徽一样？”杜若青补足了他的后面的话。
张怀钦已经不惊讶杜若青的‘猜测’之准，深深的叹了口气，“是的。”
“邮轮上还有你的其他同学。”杜若青向后仰起靠在椅背上，‘啧’了一声，“我怎么感觉，这次邮轮之行不会善了。”
“什么意思？”张怀钦的心脏仿佛被攥紧了。
“你自己想，虽然我大多时候都喜欢凭证据说话。”杜若青手背翻过压在自己的额头上，“船上有你们这预备班里出的一个同学，然后浴缸里又这么不清不白的淹死了一个人。”
张怀钦都不敢往下去深想，“也许死者的死亡只是意外。”
“如果是意外那当然更好，皆大欢喜。”杜若青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眼神瞟过他的脸庞，“假如不是呢？”
“一个无名的、未知的凶犯，此刻就藏在这艘船上。”
张怀钦被他的这个假设惊起了一身的冷汗，却又不由自主的顺着这个假设深想下去，“邮轮方要压下这个消息，假如……真的是谋杀。”
“你最好希望这个凶手和死者只是私仇。”杜若青将照片一张一张的叠成一摞，“希望他不是像林曜那种变态。”
张怀钦回房的时候都是不安的，裴昊明已经没心没肺的打开电视，调出一部喜剧电影看得哈哈直笑，见到张怀钦进门后手指一指床头。
“给你带了冰淇淋。”
张怀钦没什么心思吃东西，脱掉外套准备去洗澡。
原本是准备用莲蓬头站着冲一下，余光瞥到浴缸后，他停了下来，犹豫一阵后走了过去，邮轮内的房间装修家具布局都大同小异，只是对称和没有对称的区别。
他坐进浴缸，开始回忆死者躺在浴缸里的动作。
他记得是人躺在浴缸里，张怀钦手掌撑在浴缸两边，向下滑。
虽说是浴缸毕竟房间里空间有限，浴缸也小了一圈，以他这个个头坐在里面也显得有些狭小，腿也是弯曲着猜在浴缸里。
张怀钦动了动腿，左腿翘着仿照死者的动作，挂在浴缸边上，身体慢慢往下滑，也不知道是没灌水还是怎么回事，滑了一点就卡住了。
他撑住浴缸边缘又把身体往上推了一点，继续往下滑，还是卡住了。
张怀钦想了想，拧开了一旁的水龙头，开始放水。
水放了一会儿，张怀钦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砰——砰厕所的玻璃门被敲了两下，张怀钦睁开眼，扭头往房门看去。
“裴昊明？”
“是我，你泡浴缸吗？”门外传进模模糊糊的话音，混杂哗啦啦的放水声中，听不太真切。
张怀钦回答，“是的，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裴昊明问他，“你以前都不泡浴缸的。”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泡。”张怀钦有拧了一下水龙头，把水流拧的更大一点。
门外安静下来，像是走远了。
张怀钦又重新闭上眼。
其实他犹豫过要不要告诉裴昊明船上死人的事情，话到了嘴边，却突然犹豫起来。
水面漫过了他的胸口，本来在浴缸中还显得沉甸甸的身体轻了一大截，张怀钦手掌撑在两边，抬起左腿挂在浴缸边上往下滑。
这次比没有水的时候要顺滑很多，他突破了最容易卡住的关口，慢慢向下沉，水面从他的胸口向上抬升，没过了他的胸口，他的脖子。
然后……他又卡住了。
也许是身高体型的原因，他的腰部在即将贴上浴缸底部的时候，臀部就抵上了他夹起的右腿脚后跟，而另一条外挂的左腿也阻止了他继续的下滑，以一种无比别扭的三角形姿势卡在了浴缸中间。
看来以他的身体，要学死者被淹死，还挺有难度。
张怀钦伸手撑了一下浴缸，右腿踩着浴缸底要抬起来，沾了水的浴缸边无比湿滑，在他用力一推下，‘噗呲’一声，手掌在上面打滑着猛得向前一冲，抬起的右腿直接从浴缸上滑了出去，两条腿跟随着身体的失去平衡踢了起来。
张怀钦如愿以偿的脑袋入水，两脚朝天的沉了进去，发出‘扑通’的一声巨响。
裴昊明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张怀钦两脚朝天扑腾，手掌在浴缸边不停打滑的场景。
裴昊明：“……”
“你在玩什么游戏吗？”裴昊明揪住张怀钦的手臂把他从浴缸里拽出来。
彼时张怀钦被淹的上气不接下气，一顿猛咳从鼻子里喷不少水来，脸都憋的通红，嘴里还边咳边说话。
“有……有别人。”
“什么有别人？”裴昊明一头雾水。
张怀钦撑着浴缸边，冲出厕所打开房门就往外面冲。
案发现场还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