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怀钦即将冲出房门之前，裴昊明拉住他的手臂，把人拉得向后一扯，在张怀钦反应过来前，一手按住他的右手，一手按住他的脖子，把他给按在了门口。
“你干什么？”被以擒拿的姿势按在一旁墙壁上，张怀钦还有些发愣。
“大哥……”裴昊明嘴唇动了动，眼球上翻翻出了一个白眼，露出了一种无语又无奈的表情，“你出门好歹把衣服穿上吧。”
张怀钦一愣，低下头，这才发现刚才从浴缸里冲出来，什么都没穿。
“你怎么了，冒冒失失的，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裴昊明把毛巾递给他，以他对张怀钦的了解，又多问了一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张怀钦还纠结于浴缸的发现，随意擦了几下就开始套衣服，他神思不属的灵魂仿佛出了窍，一会儿飘回到浴缸上面，一会儿又飘到那具漂浮在水面上的玩偶上，连裴昊明的话都没听清楚就要往门外走。
裴昊明又一把把人拽了回来，“你怎么了？”
张怀钦动了动嘴唇，他看向裴昊明露出一种欲言又止的神情。
“怎么了？”裴昊明眼睛一动也不动的注视他，眉头皱紧又扬起，“发生了什么，对吗?”
张怀钦扫了眼墙壁上的挂钟，开始估计死者死亡的时间，即便是要封锁现场保留证据也不可能让尸体在浴缸里泡上个几天几夜，他后来戴上手套，套上了邮轮厨房提供的围裙，将尸体从浴缸中抱了出来。
那个时候的触感是怎样的？
张怀钦眯起眼，开始慢慢的回忆，尸体是柔软的，还带着温度，浴缸内也没有多少排泄物，水质较为清澈。
那应该刚死不久，毕竟和舒来这些法医混了个几年，多多少少耳熏目染的也知道一些相关的知识，具体的死亡时间是判断不出来，但大概估计一下是可以的。
到他和杜若青发现死者尸体，死者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两到三小时之前。
而他和杜若青抵达现场的时间是晚上六点，裴昊明在他之前下去吃饭，前两到三个小时都和他待在一起。
想通其中关节的张怀钦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裴昊明有不在场的证明。
“邮轮上有人淹死了。”
“啊？”裴昊明表情一顿，迷茫恍然的神情只在这张脸上停驻了一秒就飞快的切入肃然模式，“你一个人发现的？”
张怀钦惊讶于他关注的重点，却还是如实的回答了这个问题，“不是，我叫上了杜若青。”
“嗯，总算是知道不要单独行动。”裴昊明点头，不过也只停顿了一瞬就猛得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叫杜若青都不叫我？”
裴昊明瞪大了眼，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还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哼哧哼哧的呼吸了好几口气。
“我们之间的情谊还比不上你和他的几次见面吗？”
张怀钦：“……”
张怀钦不想把这件事告诉他，其中就有这个原因。
“不是的，我没那个意思……”
“你不相信我。”裴昊明打断他的话，捂住自己的胸口往后退了好几步，坐到床上，端起放在床头上的冰淇淋杯，“我都还记得给你带冰淇淋，你竟然还不相信我。”
张怀钦：“……”
“好吧好吧。”张怀钦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把从现场照到的照片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来，放在床上，“我们拍了现场照。”
裴昊明一把接过照片，把照片一张一张的摊在床上。
“现场看起来很像是他杀啊。”他摸着自己的下巴喃喃自语，“走廊上的摄像头照到人了吗？”
张怀钦将从杜若青得到的线索和发现都告诉他。
“真巧啊。”张怀钦单独抽出走廊上的水痕那几张照片，一张一张拼贴出来凑出一条完整的走廊，“刚好凑在邮轮进入公海，走廊上的摄像头关闭这个时间段，话说你是这么发现这条水痕的？”
说着他仔细观察照片中的水痕，“不可能啊，这么长一条水痕，我不可能没看见。”
“你没看见水痕？”张怀钦记得裴昊明也就比他提前半个小时左右出的门。
“没有。”裴昊明回答，两人相互对视一眼，“至少现场死者死亡时间又可以精准一点，到达餐厅的时候我看了眼表，初步估计我出门时间是五点左右，你们抵达现场时间是几点？”
“六点。”张怀钦回答，“我出门时间是五点半和你出门间隔时间在半个小时。”
说到这里，张怀钦干脆把所有的线索全都说了出来，“我按照之前经验值估计，死者死亡时间应该在两到三个小时之前。”
“这么看，如果凶手不是个坐在浴缸旁看人溺死的变态，凶手离开现场在五点半到六点之间，死者死亡时间应该也在这个区段。”
“这个时间凑的真近。”裴昊明放下照片，眉头皱紧，“无论是我晚一点出门还是你早一点出门都能遇到这个凶手。”
“你为什么那么笃定一定是凶杀。”张怀钦问道，“邮轮上法医都没有，谁也不敢肯定是否是凶杀。”
“你刚才冲厕所里冲出来的时候就一直在念叨还有人吗？”裴昊明翻起眼皮，眼睛半合未睁，“我又不聋，而且你自己看现场照。”
他捏起尸体躺在浴缸中的全身照，抖了抖，“不觉得尸体的动作很别扭吗?”
说到这里，裴昊明挑起一边的眉毛，一脸狡黠的看着他，“我是说你怎么一回来就往浴缸里冲，不用莲蓬头用浴缸，原来是想学我重现现场，说吧……发现什么了？”
“当时应该还有一个人。”他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张怀钦也没什么好隐瞒下去的，不过真说起在浴缸中的经过其实还有些不好意思，总有种班门弄斧的感觉，“以我的身材，滑下去的时候会卡，以及最后死者躺在浴缸中的姿势，我做了一下，没人帮助自己滑下去，以厕所里的浴缸大小，还真做不出来这个动作。”
“所以你觉得是有人把她放进去的？”裴昊明直接结论。
“对。”张怀钦按住头，“我有点担心，这么一个杀人犯还藏在船上。”
“邮轮那边还压下了这件事。”裴昊明看着他，“情况确实不怎么妙，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只聊了这些话题吗?”
裴昊明捏起了其中的一张照片，“这张照片上的揉皱非常明显。”
照片是背对他，从中央到下端有道很明显的折痕，说着裴昊明翻过了那张照片，正面朝向张怀钦。
是玩偶泡在浴缸里的那一张。
“你刚才和我聊到的东西，都没有提到这个娃娃。”
“你推理能力都放在套我话上了吗？”见裴昊明分析的头头是道，张怀钦也有些无奈，他感到了有些心累，在外面面对了杜若青回来还得面对裴昊明，他想了想张开嘴，再要说出和张老师水上乐园打球的事情前，突然停了下来。
【不想引火上身，就不要把这些张老师教的东西再告诉别人。】时时刻刻都在关注张怀我神情变化的裴昊明很快捕捉到他的迟疑，他的眉毛弹了弹，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杜若青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说着他还很懊恼的拍了一下床铺，席梦思的床垫发出‘嘣’的一声弹响，“我靠！这个喷壶。”
张怀钦觉得更加不好意思，看到裴昊明这个举动，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听信奸臣谗言的昏君，虽然杜若青说出的话可不是什么好听的‘谗言’。
“算了。”拍了几下床铺后的裴昊明平静下来，整个人仰躺下来，靠在床头，左腿翘在自己曲起的右腿膝盖上，“反正这案子你也和杜若青聊了，有什么问题问他也行，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张怀钦觉得裴昊明的态度很奇怪，一方面话里话外是对于他自身能力的怀疑，一方面嘴上说着嫌弃杜若青，但实际上却对他很放心甚至是自信，至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表露出来的情绪并不是愤怒。
也许裴昊明和杜若青的关系，并不像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么糟糕。
但张怀钦还是被他这态度弄得很是恼火，放在平时肯定还要多争上一两句，不过现阶段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也就没有在这个上面过多纠结。
“我先和杜若青说一下这方面的问题，然后再和邮轮官方聊一聊要不要公开这件事情。”算是汇报完自己的计划行程后，张怀钦扭过头。
靠在床头上的裴昊明重新播放了一部电影，手里端着给他准备的冰淇淋，舀了一勺，另一只手冲他挥了挥，头都没扭过来。
“快去快回。”
杜若青和他们住的不是一层，要更高一点似乎是和医院的员工住在同一层，张怀钦走到电梯口，等了一会儿。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还遇到了一个熟人。
苏御站在电梯里，看到他的时候还愣了愣。
“……张副？”
张怀钦面对自己这个小学同学是尴尬多于熟悉，随口说了一句。
“好巧，你要下去？”
苏御的表情却沉了下来。
“不，我是来找你的。”
“我？”张怀钦愣了愣，“你找我干什么？”
苏御几步走了出来，左右看了一圈，才将视线完整的放在他的身上，张怀钦注意到他脸色发白，满头大汗。
“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苏御走到他的身边，悄声说道。
“我发现，张老师……她好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