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似乎都串联起来，张怀钦惊讶的发现，这几个案件似乎都有杜若青的手笔，甚至连同裴昊明的出狱到被他的接手，这一切都串联在了一起。
裴昊明蹲了下来，抬起了手，他捂住了自己的脸，他先是呜咽了几声，接着叫了起来，不停的用手掌拍打着自己的脸。
张怀钦被吓呆了，冲上去按住他的手。
“冷静冷静！”
“骗子！骗子！”裴昊明嚎叫着，他一把扯下了窗帘，“全都是骗子！”
张怀钦紧紧的抱住他的腰，强制性的把人按在一边的椅子上，对准肚子揍了一拳。
裴昊明干呕一声，捂着肚子弯下腰。
“冷静，你再激动也没……用。”张怀钦后面所有的话全都被吞了回去，他看到裴昊明脸下的地板落下了不少水珠，伴随着抽泣的声响，裴昊明哭了起来。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终于击溃了他的精神世界。
张怀钦突然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的，他和裴昊明不同，和杜若青待的时间不久，顶多算个关系不错的朋友，要说有多伤心那是没有，顶多是有些诧异和难过，嘴里骂几句就过了。
但这对裴昊明也许是不同的，张怀钦想了想，如果是舒来或者裴昊明这么做的话，他可能还真会崩溃。
情感这种东西，有时候就现实的可怕。
张怀钦注定是无法理解裴昊明的情绪。
“他怎么能这么做。”裴昊明按住头，“他把我当成了什么？”
裴昊明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断断续续，一会儿说这个，一会儿又说那个，他的思想都是散开的。
“难怪……难怪……”
哪有那么巧，刚假释就被张怀钦接手，原来早就是计划好的，林曜、苏御、裴舒曼、张琦似乎隐隐都和他有那么一点关系，可大多又隐藏的极深。
可裴昊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究竟是怎样的心理才来计划这些事情。
“难怪苏御会杀死裴舒曼。”张怀钦盯着窗帘上的画，接上了裴昊明的话，“原来是担心她会说出真相。”
其实说不说出来意义都不大，在如今口供都作用不大，最重要的还是物证，而这几个案子下来，竟然没有找到一丝与杜若青关联的地方。
他是怎么做到的？
裴昊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松开了手，站直了身体，崩溃的情绪在这一瞬间转化成了另一种感情——怨恨。
“我要宰了他！”
张怀钦连忙拽住了他的手，“你想什么呢？”
裴昊明脑袋都沉了下来，他安静下来的气场看起来就和张怀钦曾经捉到的一些杀人罪犯非常接近，一副已经放弃了一切，‘生无可恋’的模样。
“你别想啊。”张怀钦推了他好几下，“别想岔。”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裴昊明按住张怀钦的手，拽着往手臂下拉，“你告诉我，除了这么做，我还能做什么?”
“杜若青太聪明了，杀人他都没有掺手，连同和几位凶手的相处也非常小心，根本无法收集到证据，更何况相关的人员几乎全都死亡，现在就是一场完美的‘犯罪’。”
“不可能没有证据。”张怀钦打断他的话，“只要做过，就一定回留有‘蛛丝马迹’。”
裴昊明看着他，捏着他手掌的手越来越用力，但张怀钦依旧死死的抓着裴昊明的手臂，不肯放松分毫。
到了最后，裴昊明妥协的放松下力气，低下了头，靠在了张怀钦的肩头。
张怀钦感觉到肩膀上湿了一块，耳畔传来了呜咽的声响。
“张副……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张怀钦动了动嘴唇，他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伸手轻轻的拍了拍裴昊明的后脑勺。
*张怀钦调出了前几个案子的资料。
从张妮再到朱方仁再到舒来，几乎相关人员以及凶手全部都死亡，不过裴舒曼最后留下的线索指向了杜若青。
可惜这一点，仅仅只是张蜡笔画并不能证明什么，连证据都算不上，更别提把杜若青抓回来审讯。
“你有没有想过目的？”张怀钦翻出所有的资料，查询分析途中问了一句，“假如幕后黑手是杜若青的话，他的目的是什么？”
张怀钦查过杜若青的资料，他家庭美满，没有兄弟姐妹，出生在那个年代都没有兄弟姐妹非常的少见，而他成长的路途中既没有天灾人祸，也鲜少与人有大的冲突，毕业后就进了市局，后来和领导关系没处理好被降职，于是杜若青干脆辞职去政法大学当起了外聘老师。
非常普通也常见的履历，根本不具备‘变态’的潜质。
或许他是幕后黑手，可他又图什么呢？
快五十岁的年纪，没有结婚，唯一的房子还是父母凑的首付，一百平都不到，贷款的数额以外聘老师的薪水偿还还有些够呛。
混到这个年纪还是这样，不得不说还真有点失败。
“完美犯罪。”裴昊明突然说出了一句话。
“……什么？”
张怀钦想起自己和裴昊明聊到的，他研究生时期和杜若青研究的课题。
“完美犯罪，也许杜若青只是想要完善这个课题，做出的一些实验。”裴昊明皱起眉，“我觉得他干得出这种事情。”
“你的意思是，杜若青为了完善他的课题，‘引导’了这些人犯罪来帮他实验课题?”张怀钦完全不敢相信，“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真的非常可怕。”
“我不知道。”裴昊明摇头，“也许……我也是他课题的一部分。”
“实验‘入戏’吗？”张怀钦倒吸一口气，他把几个和案子相关人员的照片贴在黑板上，并在几人中画线，他首先点在林曜的身上，“如果按照你所说的，杜若青可能十年前就在准备了。”
究竟是怎样的耐心和城府，能够足足准备十年？
“可能更早。”裴昊明指向张琦，“你们设计的班徽最后落在了杜若青手上，很有可能张琦和杜若青就认识。”
张怀钦用手机搜了一下张琦的，像她这种特色罪犯都有专门的百科，他又拿出了杜若青的档案两者对比了一番。
“他们是同一届的校友。”
张怀钦和裴昊明对视了一眼。
“在前面的案子里，没发现什么和杜若青的联系，也许可以尝试从张琦这边入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证据。”
“你还记得小学时候的事情吗？”裴昊明问他。
“一部分。”张怀钦如实回答，他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其实我也受到了张琦的影响，不过可能没有苏御和汪静平那么严重。”
“为什么会失忆？”裴昊明看着他，“是因为那场绑架案吗？你还记得多少有关的东西？”
“……我记得有个孩子失踪了。”张怀钦捂住了脸。
裴昊明表情一凝，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是失踪了，还是死了？”
“……我不知道。”
裴昊明开始回忆他之前和张怀钦的对话。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养鸡的事情。”
“对。”张怀钦用手指顶住了自己的太阳穴，“张老师教我们养鸡，然后埋鸡。”
“我记得你当时和我说过一个理念。”裴昊明看着他。
“抛尸的规则，要想不被人发现，一是不能被发现尸体，二是做的自然一点，不要引起旁人的关注，从而引起他们的警惕而……报警。”
张怀钦缓缓的说出了这句话。
“我无聊翻了翻以前杜若青给我的相关教科资料。”裴昊明偏过头，拿出了一张纸给张怀钦，“虽然这部分是被杜若青当作年轻时不成熟思想，作为反面教材说给我们听的。”
张怀钦接过纸，那是拍的笔记本的照片，上面写了这么一句话。
“抛尸规则，一是不能被发现尸体，二是做的自然一点，不要引起旁人的关注，从而引起他们的警惕而报警。”
“看来。”裴昊明叹了一口气，“你的张老师似乎也有一个老师。”
*【埋在这里真的没事吗?】【没事的，张老师教了。】【记住张老师教得规则！】啪嗒啪嗒的小脚掌踩在泥土地上，发出啪呲、啪呲树叶断裂的声响，混合着一道一道细弱的呼吸声响。
他跟在最后，遥遥的望着不远处几个小小的身影，不由的屏住了呼吸。
“喂——”
耳旁传来一声拍掌的声响，啪的一声，张怀钦猛得睁眼，眨了眨眼，眼前雾蒙蒙的场景渐渐变得清晰，裴昊明看着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
“我发现你只要提到张老师的事情，你就容易出神、做梦。”
张怀钦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是潜意识吗？你潜意识里有在逃避什么东西吗?”裴昊明转过头，看向前方。
“好好开车。”张怀钦按揉自己的脑袋。
“看看看，提到张老师态度就变了。”裴昊明指着他，“好歹我陪你开车回你那个小学，这看车都需要好几个小时。”
张怀钦没理会他的唧唧歪歪，事实上，他们之间这种轻松的气氛似乎已经很长时间都没再出现过了。
裴昊明见他没有回答，哼哼唧唧了几声，专心的开起车了。
张怀钦一觉睡得挺久，导致现在脑袋有点晕，到达目的地下车走了一圈，这种眩晕感才好了一点。
小学经过张琦的事情后，没撑几年就倒闭了，直到现在都没找到下家，整块地都荒废在哪里。
张怀钦盯着锈蚀的校门，出了神。
“你们这学校，还没拆啊……”裴昊明盯着锈蚀的贴门以及背后被青苔覆盖的教学楼。
不得不说还颇有几分鬼片的气质。
张怀钦推了一下校门，锈蚀的大门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早就承受不住这种‘重击’，轰然倒地。
“走吧。”张怀钦指了指学校，“我们进去看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裴昊明站在门口，抬头扫了一眼天空，他们开车到的有点晚，现在整个天都黑了下来，再结合满是爬墙虎的教学楼。
“话说我们带几个手电筒吧，我看学校里面还不一定通电了。”
张怀钦直接晃了晃手中的手机，“你不会开手机里的手电筒吗？”
“好吧好吧。”裴昊明几步跟在张怀钦的背后。
教学楼外的铁门好打开，教学楼的这扇门就不怎么好打了，它不是那种用铁链锁固定的，门和锁都是一体，这就导致了没钥匙，推都推不开。
张怀钦踢了几下门，锁还挺牢固的，没踢开。
“我来我来。”裴昊明一把拉开张怀钦，两手抱胸侧过身对准大门，往后退了几步蓄力，撞了上去。
——砰门锁没撞开，大门直接被撞成了两半，裴昊明跟着另一半冲了进去，瞬间扑起了一大团灰尘。
“裴昊明！”张怀钦吓了一跳，跟着冲了进去。
裴昊明整个人摔在地上，还有些发懵，张怀钦一把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张怀钦抬起了头，向头顶望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张怀钦以为这些东西都不会记得的，结果伴随着深入，那些深埋在记忆中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的复苏。
“怀钦，你喜欢小鸡吗？”
破旧的教学楼在这瞬间仿若是被按下了倒车按键，迅速回复成最原本的样子。
张老师站在楼梯的尽头，转过头看着他，微微的笑了一下，伸出了手。
“我……”张怀钦一时语塞，他感到了紧张，似乎他只要遇到张老师就会感到局促紧张。
可张老师并没有等他的回答，而是匆匆的从他身边穿过，走到了窗户边。
“可小鸡被养死了。”张怀钦看到了幼年的自己，站在了张老师的身边。
“你想被人发现吗？”张老师问他。
小张怀钦摇了摇头。
“还记得我教你的规则吗？”张老师点了点窗外。
张怀钦张开了口，吐出的话语与幼年的张怀钦渐渐重合。
“抛尸规则，一是不能被发现尸体，二是做的自然一点，不要引起旁人的关注，从而引起他们的警惕而报警。”
“那你会把小鸡埋到哪里呢？”
张怀钦睁开了眼，教学楼又变回了它原本的样子，腐朽落灰的墙壁，被爬墙虎遮盖的窗户。
“你吓死我了。”裴昊明从一旁靠了过来，“突然就闭上眼一动也不动了，叫也叫不醒。”
“……抛尸的最佳地点。”
张怀钦走到了窗户边，拨开了窗户外厚厚一层爬墙虎，目光所及的不远处，是一块坟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