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孽缘啊孽缘!
一听他说起顾景臻时,陡然落了冰冷寒声。
叶盏便不由在心里重重落了一声叹息。
“…你不知道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震惊和难过…若不是那时父王病重,我被迎回月宫城,却险些被我那些兄长迫害而亡…”
“…我真恨不得当时便冲去伊湘城找你…”
抱着她的手突然收紧了一些。
这陡然增大的力道甚至让叶盏觉得难受。
“…阿盏,你可知这六年我有多想你…”
语调温柔又深情。
只是…
此刻的叶盏对他这番深情,已再无法感同身受分毫。
甚至听他说想她时。
她越来越昏沉的神思里,唯一清晰的片段,也只是关于顾景臻的。
在这一刻,她蓦然发现自己很想很想顾景臻。
她的神思只牵挂着他。
即便是面对着沧夜这般温柔深情的一言想念,她也没有办法呼应半分感动!
叶盏已经变了!
如果她现在是清醒的面对着沧夜的,她一定会大声,且清晰的告诉他。
那个被他日夜思念着的叶盏,她已经变了。
她爱上了别的男人!
不!
她不是爱上了别的男人。
她是只爱过顾景臻。
跟顾景臻在一起之后,她才知道六年前跟沧夜的那一言约定只似孩童顽劣的约定!
那根本不是什么爱情。
那或许只是出于一种仰慕!
因为沧夜比她高,比她大,比她抗揍,比她功夫强。
因为沧夜罩着她,所以让她崇敬,仰慕!
而爱……
那种仰慕,是爱么?
她曾经以为是。
但她现在知道了,那并不是爱,那不过是少女初次慌张的悸动。
那种悸动是陌生的。
是她以往从未感受过的。
所以她以为那便是爷爷总讲的戏文里的爱情!
她为此心心念念惦念了六年。
直到她被迫嫁给顾景臻,直到她发现那块玉牌的秘密……
“…阿盏,这六年…你可有想过我?”
柔声暖调里,似乎裹了一线心酸。
叶盏听了他这话,也觉得酸楚。
这六年,她也一直都有将他放在心上。
只是……
当她得知他成为了月沧国主,并娶了西番段楼将军的独女为后时。
便已经将他从心里扫地出门。
并落了门锁。
如今,他已娶,她已嫁!
他再来惹这一番风波,并对她言说这些深情,又还有什么意思?
何况。
就算他现在仍未娶,仍在那棵桐花树下痴等着她。
怕她见到他时,也只能诚恳言说一句抱歉!
甚至,即便是在此刻。
她分不清他们之间,到底是谁先负了谁,毕竟是她被逼着嫁给顾景臻在先,而他娶段楼之女在后。
但有一件事情,她现在却是十分清楚并坚定了认知的。
那就是她现在的心里,只有一个顾景臻!
沧夜……
旧友!
是的,旧友!
她曾救过他的命,他也曾有恩于她!
不管过去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存在过那些细枝末节的感受。
但是现在…
叶盏觉得他们现在最好的状态就是没有现在。
不牵扯,不来往。
便应是他们的现在,也将是他们的未来。
可他却生生用这样子的邪术,将她跟顾景臻分开,还不远千里,将她劫持到了他的身边……
沧夜。
这人真的爱她么?
若爱她,怎能不问一问她是否愿意像这样跟他走就直接将她劫掳?
头疼。
是的。
这一刻,叶盏真切的觉得自己的头很痛。
就像是被细细密密的深深针扎进脑袋里一般,泛着肿胀涩麻的凉疼。
“…阿盏,我知道你现在已嫁顾景臻,成为了穆圣皇朝的九王妃,我也知道他待你极好,但你…”
温声夹染着一线得意。
“…我知道你一定不喜欢深宅内院的生活,就算是让你做九王妃,尊荣富贵,锦衣玉食,你也定然不觉得快乐……”
噢…
这一点儿他倒挺了解她。
不过。
虽然她是觉得在伊湘城待着,处处都有规矩限制着,不能像在桃源镇一样,想出门便出门,自由自在。
但其实在南王府,她自问顾景臻从未归束过她的言行。
也从未指责过她有哪里不合规矩!
虽然她其实知道,自己很多地方都算不得是一个合格的王妃。
可在南王府生活的这半年,却比以往她在侍郎府待得要自由舒心得多!
顾景臻一直都很宠她,爱她!
而南王府…那一处深宅内院,其实也很不错。
尤其是那一泉温池,那一株桐树…
一想起那一泉温池,她突然觉得全身骨头都有些僵硬似的,让她都想躺到那温池里去浸泡一番了。
奈何因为沧夜的这一番举动,让她成为了一个“死”人不说,还因此害得顾景臻舍下了一切,兵权,富贵,皇族的身份,等等。
自然。
若顾景臻不再是穆圣皇朝的九王爷了。
那南王府这一处他的府邸自然也就不会再属于他了。
那这王府里的所有一切,包括那一泉温池,都将成为别人所有。
可惜啊真是可惜……
“九王爷,那现在在哪儿呢,你能不能来救我,带我回家,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哪怕就这样再也醒不过来。
叶盏也想就这样,永远躺在顾景臻的怀抱里。
而不是沧夜……
孽缘啊孽缘!
她不由再一次感叹,她跟沧夜之间,没有拎清楚的这一段孽缘,原来会酿成一场祸事。
而这一场祸事,或许并不只是单单“死”一个九王妃便能终结。
“…阿盏,你会不会怪我来得太迟?可我…我为了来伊湘城找你,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
说起跟叶盏分别之后,这六年里自己的遭遇。
沧夜的声调也微哑了涩音。
这六年…大概他也不会太好过!
毕竟六年前,他之所以会出现在桃源镇,之所以会被逼着遁入漫隐林,便是因为遭到了那时的月沧国后的人的追杀。
而后来。
即便月沧国老国主派了人来将他接回了月沧,但他一个老国主遗留在外的私生子。
而且他这个私生子还有一半血统源自西番。
就血统不正这一条,怕也很难被月沧皇室所认!
“…阿盏,从此后,我再也不会放你从我身边离开……”
一言温情。
却是坚寂寒调。
听来只令叶盏觉得心惊!